06 鏡子
愛麗絲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塔納這麼說,她便會聽,乖乖地跟在塔納後面。
不過走着走着,塔納突然停了下來,道:“給我一根頭髮。”
“我的嗎?”愛麗絲獃獃地問。
“難道還能是我的么。”塔納沒好氣地看着小姑娘。他的頭髮並不算長,所以很難拔下來,有更方便的當然是用更方便的辦法了。
“能不拔么……”愛麗絲可憐兮兮地護着自己的頭髮。作為一名花季少女,她自然是相當愛護自己的頭髮的,這樣“自殘”的行為不肯做。
“如果你想我們被發現的幾率提高的話。”塔納有些頭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已經快乾透了。也就是說,或許不用多久這種做標記的方法就不能再用了。而且說實話,比起牆角,他更需要在路中間做標記才行,不然就分不清方向到底是往哪邊了。
而最好的標記就是愛麗絲的頭髮。少女的頭髮是亞麻色的,丟在這種地板上不貼近臉去看根本找不到。繼續用紅色線條做標記也不是不行,但想要記錄他們所走的方向就不是牆角的線能夠解決的了,至少要標出方向,而一旦超過了牆角範圍就很容易會被發現。
“好吧……”愛麗絲可憐兮兮地看着塔納,看到塔納完全不為所動之後只好痛下心扯了一根頭髮下來,疼的淚眼汪汪。
“有那麼痛么。”塔納完全無法理解愛麗絲為什麼只是拔了根頭髮就抱着腦袋,不由得有些無語。但該做的還是要做,把頭髮折成箭頭的形狀放在牆邊,起身確認過幾乎看不到頭髮的位置了才招呼愛麗絲往前走。
“後面還要拔嗎?”愛麗絲一臉哭喪地看着塔納問。
“要,其實……”塔納看了一眼少女的模樣,最後還是把那句“最好一段通道放一根”給咽了回去。他還不至於那麼過分,要是真這麼做了愛麗絲可能就要罷工了。
“其實什麼?”愛麗絲有些緊張,手緊緊地把頭髮壓在背後,一副母雞護小雞的模樣。她其實是很喜歡自己的頭髮的,平時洗澡也會好好打理,更別說拔下來了。那樣真的很疼。
“先走一圈看看吧,應該很快就能重新看到頭髮了,到時候再說。“塔納搖了搖頭,一邊思考着一邊往前走。他沒有那麼好的智商,記憶力也不可能達到只是走一遍就能把地圖給畫下來的級別,所以大部分都只能靠猜了。
還好,時間還有相當的富餘,在他覺得自己餓了之前還能一直猜下去,直到撞對正確答案為止。
繼續往前走,雖然塔納依舊保持着相當程度的警覺性,但也不可能像一開始那樣小心翼翼了。畢竟是走過一次的路,沒有陷阱的話只要注意有沒有人就好了。不過愛麗絲顯然還記得剛才塔納的叮囑,不時會回頭看看身後,也不會找塔納去談話。
塔納一路走一路數着,數到一共走了七段通道后,終於在牆邊發現了最開始時丟下的那根頭髮。輕輕彎腰,把那根頭髮撿起來,在髮絲的末端能發現亞麻色被染成了微紅。塔納確認這的確是他丟下的屬於愛麗絲的頭髮。
因為站在塔納身後的原因,愛麗絲看不到塔納在做什麼,見他停了下來便問:“不走了么?”
“讓我想想。順便休息一下吧。”塔納聳了聳肩,就這麼蹲着不起來了。坐下也許不太好,他的褲子上全是血漬,坐下肯定會看到一個大紅大紅的屁股印章,這樣之前的小心翼翼走過來都白小心了。
“我們現在走到哪兒了?”愛麗絲就算再怎麼呆也多少發現些問題了。特別是在看到了塔納手裏的頭髮后,她便好像忽的明白了什麼。
“也許快到終點了,不過得想點辦法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才行。”塔納一邊休息一邊心不在焉地轉着手裏的髮絲,試着動用自己不算豐富的腦細胞去思考對方到底是怎麼設計這個迷宮的。
他其實智商並不高,但莫名有着類似讀心術的能力,能夠理解一些人——比如愛麗絲——的想法。這種能力有些時靈時不靈,有時候能知道愛麗絲在想什麼,有時候不能。他現在便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知道設計迷宮的人是怎麼想的,要是可以的話就方便多了。
想要走出一個明顯不正常的迷宮,必須先讓自己看上去不正常才行。至少,要覺得自己有些什麼特殊能力,萬一有呢?反正不管有沒有最後都不虧啊。
不過蹲在原地試着思考了好一會兒后,塔納完全沒想到什麼有用的東西,總覺得缺了點什麼。他又覺得自己有些蹲累了,想坐會兒,於是便重新把頭髮折好放回到地上,站了起身。
“想到了嗎?”愛麗絲眨了眨眼,問。其實她也試着想了想,但腦子裏面一片空白,只好放棄了自己去思考的這種想法。
“完全想不到。”塔納聳了聳肩,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突然湧起一股衝動,向愛麗絲問道:“愛麗絲,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樣讓一個人走不出屋子呢?”
“我嗎?”愛麗絲微微歪頭,那樣子意外的可愛,“把門鎖上不就好了嗎?”
“對……把門鎖上就好了。我們往回走。”塔納低聲喃喃,突然想通了些事。這種感覺很奇怪,本來是完全想不懂的,但在問過愛麗絲后卻突然想懂了之前想不懂的地方,然後不由得有些懊惱。
他應該在一開始發現紅色標記重複時就放下頭髮的,而不是繼續往前走了一小段后才放下頭髮。但距離他放下頭髮做標記的時間還不長,所以塔納還記得放下頭髮是在發現標記重複後走了兩段通道的事,現在只要往回走兩段通道就行了。
這個迷宮最不正常的地方並不是在於為什麼他們會這麼繞圈子,而是在於,很明顯他和愛麗絲已經在一共七段通道內繞了一圈,卻完全沒有看到最開始的那個房間。也就是說,肯定有一個地方的路被封了起來,而被封起來的地方應該就在第一次發現標記重複時的地方。
雖然塔納還不知道路到底是怎麼被封起來的,但現在有了方向去找答案了,總比一直在繞圈好。
領着一臉茫然的愛麗絲走回到第一次在前路看到自己紅色標記的地方,塔納試着去想他到底是從哪邊走過來的。不過很明顯,他根本想不起來。該說這個通道設計得七歪八扭的就是為了扭曲方向感,走着走着會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往那邊走的,方向感再好的人也會被繞暈。所以塔納一開始就沒算方向,是數通道段走過來的。
既然最快的辦法不奏效,那就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我摸這邊,你摸那邊,摸着牆一路往前走,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就告訴我。”塔納輕輕敲了敲面前的牆,沒有迴響,明顯是實心的,於是用還算乾淨的手背貼着牆壁一點點地往剛剛走來的方向去。通道一直都是沒有岔路的,只有左右兩面,兩個人就足夠了。
“我知道了。”見塔納不是想拔自己頭髮,愛麗絲便鬆了口氣,照着塔納說的話做。
通道其實不算太長,從一端走到另一端半分鐘就足夠了,就算兩人摸索着一點點往前走也不需要太久,所以很輕易地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還是愛麗絲先發現的,在轉彎的地方,裏邊的牆明顯與之前的手感都不一樣,比一般的牆壁要光滑得多,而且比旁邊的牆壁要亮一點。當然,只是一點點而已,不仔細去看很難發覺到。
於是塔納放下了自己的工作,走到那面牆上輕輕敲了敲,後面傳來了明顯的迴響,而且手背滑過牆壁時很明顯手感與其他牆都不一樣,要光滑許多。
“應該就是這裏了。”塔納道,“這裏後面應該就是我們來時的地方。”
“是這樣嗎?咦……這個摸上去感覺和我家的鏡子好像。”愛麗絲再次好奇地摸了摸牆壁,有些驚訝地道。
“那如果是鏡子的話就打碎它看看咯,讓開點。”塔納讓愛麗絲站到一邊去,然後腳踩在牆上,開始一點點地用力。
不可思議的是,“牆”真的就這麼出現了明顯的裂紋。最後覺得差不多了,塔納才放下腳,直接用手敲碎了這面看起來像牆一樣的鏡子,讓玻璃直接碎了一地。玻璃碎開前他就收回了手,所以沒有割傷。
看着一地的碎片,還有玻璃后露出來的通道,愛麗絲的小腦袋也終於弄懂了什麼,眨巴着眼睛,很自然地問道:“我們現在要往前走嗎?”
在愛麗絲看來塔納已經不是一般的厲害了,在她完全想不到該怎麼出去的時候塔納就已經想到了答案。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的話她大概是走不出去的吧。
“不,應該還有一面鏡子……這是面單面的鏡子,只能在我們現在這面看到它,而且也只能在後面進來,正面是出不去的。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姑且我們就當這樣的鏡子存在好了。”塔納看着鏡子后自己的標記,感覺快找到謎底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和愛麗絲解釋道。
“如果是鏡子那為什麼看不到我自己?”愛麗絲想在地上撿起一塊碎片,不過被塔納阻止了。
“不知道的東西最好還是不要亂碰……周圍的牆壁都在發光,可能是鏡子本身只能反射光吧,再加上牆壁是沒花紋的,所以看起來就像是牆壁一樣了。”塔納想着,然後回頭,看着背後的明顯比周圍都要黯淡的“牆”,道:“那個應該就是另一面鏡子了,出口或許就在後面。”
現在已經看到了兩面不可思議的鏡子了。一面只有正面的鏡子在他們走過通道后堵住路來作為謎題,而另一面在敲碎了這面鏡子后才能看到在哪裏。
但除此之外還應該有第三面鏡子。在第一次他們走進這段迴環通道時,其實無論如何都應該會看到有岔道的才對,就像是現在敲碎了單面鏡后看到的這樣,站在了路口中央。那樣塔納就算不做標記也能輕易知道路被封起來了。
但一路走來塔納都沒看到有任何一條岔道,原因很可能就是有種只能看到一次的鏡子在第一次他們應該看到這個岔道時堵住了岔道口,讓本身應該是雙向通行的地方變成了單向通行。不過這樣其實就不能算是鏡子了,頂多算是某種把戲而已。
如果塔納猜得沒錯的話,他現在看到的這面稍顯黯淡的鏡子背後應該就是離開迷宮的路了。至於為什麼會變暗……他也不知道,但總歸要給人點提示讓人離開不是么?不然又憑什麼把路封起來。
迷宮不就是這樣的東西么,有入口,總歸會有出口的。設計迷宮的人並不是想把人困死在裏面,只是單純地在享受着那種老貓戲耍老鼠的快感而已,不然進迷宮直接掉陷阱弄死就好了,快捷又簡便。
由兩面鏡子和一個小把戲組成迷宮,讓人在裏面繞圈子。這確實像是某種惡趣味。
讓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