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超維打擊
在一行人帶着防備和將信將疑跟着莫斯進入這座最終之光基地的時候，這個自稱被郝紳起過各種名字的基地管理系統以一種重複了幾十遍的語氣，嫻熟的把一些基本情況告訴了眾人。
最終之光，見名思意，這座被隱藏在超時空裏的反抗軍基地，是反抗軍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在運行基地，是這個為了生存由數十個文明聯合而成，以軍隊命名的抵抗聯盟最後存在的證明。
“……反抗軍曾經很強大，是的，這不可否認。我們在超過二十個宇宙里和布雷德軍團平分秋色，漫長的戰線連起來能繞好幾個銀河。我們掌握了跨宇宙航行，肢解星球獲取資源，拖動恆星獲得能量。我們吸納志同道合的兄弟文明，把他們從綠色邪能的煉獄裏拉出來，然後給他們槍，教導他們為了自己文明的存續奮起反抗……反抗，這就是我們的文明，畢竟宇宙是那麼的廣闊，就算是死，我們也得在宇宙里吼出一句MMP！總得證明我們存在過……神明大人，請注意你的眼神，是的，這句話也是你教我的。”莫斯對郝紳臉上的表情很淡然，就跟習慣了很多次一樣。
郝紳這時候都想挖個坑自己鑽進去了，這事兒乍一聽那肯定就是自己能幹得出來的，但問題是現在他不知道啊，用另一種角度卻看自己做過的事兒，羞恥感太強了。“咳咳，那什麼，之後呢？你剛才說曾經，這後面肯定還有很多了不得的大事件吧？”
“是的，神明大人。”莫斯發出一陣嘀哩咕嚕的電子元件聲音，然後將一份年紀表投射在屏幕上。“以最終之光基地的時間線為準，反抗軍的潰敗已經是416年前的事情了……”
郝紳聽到旁邊的幾個腳步一頓，接着就是一小片倒吸冷氣和站立不穩的聲響，瞥了一眼過去，果然看到斯嘉麗等人臉上驚駭的模樣，倒是嘉芙蓮，這位皇位繼承人倒有一種不動如山的坦然，只是微微握緊的拳頭還是表明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這也算是早有預料了。”郝紳嘆了口氣，拍了拍這位女特工的肩膀，或許這能給她一絲安慰。
結果女特工差點跳起來，“啥？啥？朕的大清亡了？”
郝紳：“……”
所以你丫根本就是震驚到三叉神經壞死不知道該做啥反應了是吧？覺得你不動如山還真是老子的錯啊！你咋不來個淚如雨下面如土崩……
結果這女人還真就在那抹起眼淚來！
一邊哭，一邊在那咬牙切齒：“這特么也太坑了吧！好不容易輪到我繼承王位了，結果王位沒了。我好不容易才決定跟小美請教怎麼打遍後宮無敵手呢，太陽！”
你還是死在後宮裏吧！
“這不可能！”斯嘉麗臉色蒼白，她的反應才算是正常人類該有的，“我們，可是我們明明才剛剛……”
“剛剛離開反抗軍基地？”莫斯驟然轉過球體，它用一種淡漠的、帶有一絲憐憫的文字說道：“但對於這裏來說，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最終之光基地擁有反抗軍所有的任務記錄，所有我知道你的任務，代號：XW002XXXX001，任務是找到卡羅文森第一繼承人嘉芙蓮殿下並將之帶回，對不對？但那是692年前的事情了。是的，對於你來說，你可能才剛剛離開沒多久，但對於這裏，你的任務失敗了——在反抗軍存在的時候，他們等了近三百年，事實上在你們隨着神明大人回到這裏之前，你們，包括嘉芙蓮殿下，你們所有人的信息是已死亡。哦，我差點忘記了，向您問好，嘉芙蓮殿下，尊貴的皇位第一繼承人……”
莫斯只是這座殘存基地的主機，它沒有情感，談不上人工智能，但所有人卻都從這淡淡的話語裏聽到了冷漠、憐憫以及……那藏在最深處的不屈和憤怒。
於是所有人沉默了。
郝紳緩緩地吐了口氣，這份沉默得由他打破。“說說吧，這段……歷史！以及，原因。”
莫斯幾乎立刻就再次轉換成了陳訴模式，然後帶着眾人繼續深入。
那是一段很簡單也很慘烈的歷史。總之就是反抗軍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仍然敵不過不斷擴張的布雷德軍團，最終被綿長的戰線拖入了劣勢苦戰的歷史。
“反抗軍擁有着豐富的對布雷德軍團作戰經驗，我們立志反抗，且善於反抗，在那長達三百年裏，我們的領地被蠶食，人口在下降，盟友在減少，但我們依舊樂觀——我們探索更多的宇宙，打造綿長的後勤線；我們制定人口增長政策，培養更多的士兵；我們團結更多絕望中的文明，拉攏一切可拉攏的力量，我們的盟友遍及數十個宇宙。但……我們終歸倒在了一道不可彌補的差距上……”
“就像我們擁有盟友，布雷德軍團也不是孤軍奮戰，他們的背後，有着更加恐怖的存在！”
“這本不是什麼秘密，然而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低估了那些背後黑手的能力，或者說，高估了我們自己的力量……”
“戰略收縮，發展盟友，鼓勵生育，轉移戰線，我們對於這種戰略非常拿手且永遠樂觀，畢竟，我們反抗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爭取我們的生存，而不會在乎一地一隅的得失。因此我們毫無顧忌的躍遷，成群結隊的跨越宇宙，覺得對方也不過如此，就像是在山溪里雀躍的游魚，不懼怕洶湧的山洪。但我們怎麼也想不到，末日來臨的方式不只是滔天洪水，還有乾涸跟荒漠。”
“那一天，我們的跨宇宙引擎失去了作用，再也無法探知更多的宇宙。就算向著未知進行無限制跳躍，最終還是出現在原地。”
“我們，被封鎖了。被截斷了河流，困在沙漠中的一汪池水裏。而敵人，就像烈日，炙烤着水面……”
郝紳此刻完全能夠明白反抗軍當時的境地，他也完全能夠想像得到那種絕望的場景：布雷德軍團，或者說他們背後的混沌軍團，將反抗軍封鎖在了他們自己的宇宙里，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大軍肆意掃蕩。這讓郝紳想到了一個詞：瓮中捉鱉。不過郝紳還是有點奇怪，就算是被封鎖宇宙，反抗軍潰敗的也太快了點……
這可不是誇張，一個宇宙的尺寸大的驚人，就算反抗軍無法逃離宇宙這個單位，可如果他們改換策略，在宇宙內部打游擊，也能撐個千兒八百年吧。更何況他們可是擁有數十個宇宙地域，這戰略縱深可非同一般啊。
這個問題並沒有難住莫斯，他頓了頓，說道：“這就是我們如今在這裏的原因了。”然後它提出了個問題：“你覺得這裏的時間扭曲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郝紳眉毛一挑：“他們發動了時間打擊？”
“是的，那是反抗軍無法理解的攻擊方式，一種無差別的，針對反抗軍的，無知無覺的超維打擊。”莫斯忽然閃了閃燈光，文字裏有些落寞，“我無法形容那種攻擊是基於什麼，造成了什麼，那不是我能理解的東西。所有的一切都是從表象里收集來的：反抗軍漸漸的消失，我們本來打算潛伏到宇宙的深處，但逐漸的，我們的規模開始變小，一開始是幾個文明的盟友，緊接着是議會成員文明，這些文明消失的非常突然，並且沒有任何人發現……我曾經發出過警告，在我的記錄里，反抗軍最鼎盛時期，擁有85個成員文明，然而，當這個數字跌落到22個的時候，剩餘的22個文明卻沒有人記得反抗軍曾經有過那麼多……他們甚至認為，我的數據庫出現了錯誤。”
“直到反抗軍完全潰敗，我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
“他們，那些消失的文明，他們的時間被重置了。就像你們看到的卡羅文森，反抗軍也不是潰敗，那些消失的盟友也不是消失，而是……他們都回到了一切未開始之前。”
現場一片寂靜，彷彿連呼吸都凝滯了。
這種話題說出去都能獨立寫個幾本獲獎科幻小說了，因為它的荒謬只可能存在於小說里，但就是這種荒謬，一旦成真那就是真正的能令人感受到恐怖而絕望。
想想一下，如果你有一個仇人，為了消滅這個仇人，你使用了時間重置，把他送到了他出生之前……是不是有一種無敵的感覺？那麼我們來換個角度，你的仇人對你使用了時間重置……
“那你呢？還有這座基地。”嘉芙蓮抓着頭髮，用力的扭着頭皮，“你們是怎麼倖存下來的？還有，這個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來這裏？”
這個問題才是重點！所有人不管此刻是什麼心情，都看向莫斯。
“這裏是最終之光基地，是反抗軍留下的，最後的希望之地。”莫斯說著，停在了一扇大門前。
大門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打開，這裏就不提什麼映入眼帘或者什麼景色了，總之就是，當這扇門只打開一條縫的時候，眾人就看到一道刺眼的光芒從門內爆射而出，現場眯眼捂眼的比比皆是，而等到門完全打開，裏面的情景就剩下一個字了：亮堂啊！
那是一個圓柱形的超大空間，圓柱的直徑遠超郝紳所見過的任何建築規模——即便是他的基地，保守估計裝個地級市是沒啥問題。而在這個巨大的空間裏，一道通天徹地的光柱從空間的地步噴射而出，向著空間的穹頂而去。無盡的光芒將這個巨大的空間照的巨細無遺，數不清的管線和設備密密麻麻的塞滿了整個圓柱空間的側壁，許許多多工程機械人被附着在側壁不同的區域忙綠的揮舞着複數的機械手臂。在這片巨大空間的穹頂，光柱的盡頭，那是一片虛無模糊的彷彿馬賽克一般的扭曲，在那些扭曲中偶爾露出的，是令人不安的，如同空間裂縫一般的撕裂現象。
令人不安的原因，是這些撕裂現象露出的，不是空間裂縫一般的的漆黑，而是一片灰濛濛的難以敘述之物……
那是……虛空！
郝紳忽然明白這是什麼了，也明白為什麼這座基地為何能在時間重置里倖免了！
因為它，接入了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