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家、金律鵬

六大家、金律鵬

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可能沒有聽過金律鵬的名號,不足為奇,這個名字對很多人來說確實十分陌生,但如果提起金律鵬的另個稱謂,恐怕不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金律鵬就是金七爺。

侯馬金家六隻蟲,唯有么兒是真龍。就如許多人所說,金家這些年來的名頭、威風,大半兒都是排行老么的金七爺掙回來的。

金家的人丁一向平常,但到了金律鵬父親金老太爺這裏卻異常興旺。老頭兒娶了兩個老婆,大發神威,一氣生下六個兒子。看着滿地打滾兒的一堆兒子,金老太爺心中很貼慰。有了六個兒子,傳宗接代就不是個問題,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想必也一定後繼有人,金老太爺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做“買賣”以及教導兒子上。所以,大小兩個老婆的肚子連着折騰幾年後終於恢復平靜。

有道是歲月如鋼刀,刀刀催人老,任他是六根清凈塵緣殆盡的方外僧道,還是開疆裂土一統**的帝王將相,沒人能逃脫的過,更別說金老太爺。在江湖摸爬滾打半輩子后,金老頭兒終於消停了,拖着一條無法痊癒的傷腿歇菜回家,從此,他再未離開過金家大院。

金七爺的降生說來是很帶着些戲劇性的,喜劇,悲劇,或是悲喜劇。金老頭兒退休的時候他的小老婆年紀還不算太大,至少比着正房要少性的多,加之家境富裕,保養的好,所以看上去頗有幾分丰姿。這個出身戲子的小老婆給金家生下老四、老六兩個兒子,於是在大院穩穩站住了腳。正房太太是個醋罈子,嫉性大,當年金老太爺剛把小老婆領回家時,她就鬧着要上吊,這些年明裡暗裏始終沒有平息過,不過到了小老婆產下兩子后,即便大太太想辦法挑刺兒惹事,也沒那麼容易了,不但老四、老六不答應,連金老太爺也極力回護。

如果日子一直這麼過下去,以後的江湖有沒有金七爺這個人物,實在是個未知數,可能有,也可能沒有。

小老婆是金老太爺從外地帶回來的,所以回趟娘家頗不容易。這一年有人稍信兒,說是小老婆的老家遭了旱災,婆娘有些坐不住了,畢竟老家還有她的親人。於是收拾一番后,小老婆辭別半癱在床的金老太爺,帶着兩個僕從回娘家省親。老四、老六正練拳練的熱乎,看着娘親坐在大車裏揚長而去,還沒忘抹着汗珠子揮手告別。

那個年月正逢亂世,草寇響馬多如牛毛。小老婆去時運氣不錯,一路順風順水的趕回娘家,小住幾天,丟下些活命錢就張羅着回金家大院。可惜好運道不會總跟着一個人,走到離金家約莫還有百十里的地方,一股山上的土匪恰好將主僕三人劫個正着。

兩個僕人雖然出身金家,但平時只干跑腿打雜的小活兒,身上沒半點兒功夫,膽子又小,遇到土匪劫掠頓時嚇的尿了褲子,車裏的主母也不顧了,撒開兩條腿玩命的跑。土匪的業務技術純熟,而且責任心很強,豈能容“客戶”臨陣逃走?兩聲槍響后,僕從翻身倒地,來回抽搐幾下就沒了動靜。

在名滿江湖的金家養尊處優這麼些年,戲子小老婆早已消磨掉了當年身上那幾分潑辣勁兒,面對心狠手辣的匪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土匪對這次收成比較滿意,連人帶財一同擄去,收兵回營。

金家在當地黑道上的影響力極大,這股劫了金家二奶的蟊賊只是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小老婆在賊窩裏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她才穩住心神,哭天抹淚的道出自己身份。憑十幾個人去和金家斗,匪首腦子還沒潮到那個地步。隨即,小老婆被惶恐不安的土匪們送回了金家大院附近。作為落入虎口后又平安脫身的小老婆,這似乎是件天大的喜事。

不久,小老婆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對年事已高的金老太爺來說,這可能將是他最後一個孩子。但小老婆有喜的消息傳出去之後,迎接她的不是恭維、祝賀,而是鋪天蓋地的謠言。畢竟,她在賊窩被困了一夜,而且,那幫土匪送回人後總覺得不妥,隨後便散了山頭各奔東西,事情顯然已經死無對證。

在正房大太太的暗中唆使下,謠言網被完全鋪開,大院以及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多,善心的人主張把小老婆趕出金家,心理陰暗點兒的則提議沉河。就在小老婆幾乎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時候,一個人站出來說了一句話便堵住所有人的嘴。

這個站出來的人就是金老太爺,他說:“都莫再瞎傳,她肚子裏,是我的種。”

就因為這句話,小老婆保住了性命,金家第七個兒子也得以降生。至於金家么兒身上到底流淌的是誰的血,沒人說的清楚。

金老太爺的心思,同樣也沒人說的清楚。他對這個來歷不明的老生兒子異樣的疼愛,別的兒子有的,金老七有,別的兒子沒有的,金老七還有,金老太爺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和煦的暖陽下半倚於躺椅中,看着么兒嬉笑玩耍。

這時候金家其他六個兒子的天資悟性完全展露無遺,要用金老太爺自己的話說,就是六條廢柴。他時常對旁人念叨,金家要敗了,金家要敗了。已經學會上樹抓鳥下河摸魚的金老七拖着兩筒清鼻涕站在老爹身旁,拍拍自己薄如燒餅的小胸脯,脆生生說道:“不怕!還有咱。”

當金老七第一次說這樣的話時,金家大院所有人,連同他父親在內,都認為孩子家家胡球亂講。但五年後,金家大院所有人,連同他父親在內,都慶幸金家出了金老么。一個職業土爬子所具備的一切標準全都以優異等級在么兒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從膽識到身手,他無疑是上上人選,遠遠超過六個已經從業許久的哥哥。

金老太爺的心裏實在是無比的舒暢。因為他已經半癱,所以,負責實地幫帶幼子的任務,就落在金老七的三叔身上。金三叔名頭不如大哥,但也算是一把好手,在金家大院中的地位十分之高。對其他六個侄子,金三叔已失望許久,畢竟產量不等於質量,所以,金老七表現出天賦異秉后,金三叔的心情也很得意,都是金家的人,小輩中好歹有一個露臉的,就不至於砸了自家招牌。

金老七這樣的素質,不可能跟着六個哥哥一起吃大鍋飯,他由三叔領着開小灶。叔侄倆頭一次實地作業就選擇了離家極遠的生地。土爬子如果也跟上學一樣的話,那麼他們從小學一直到讀研的課程都以古墓為主,按說金三叔浸淫此行已經多年,經驗豐富眼力過人,不可能出什麼離譜的差錯,但他不知是老眼昏花還是過分託大,帶着侄子在一座明墓中失手陷進刀坑。幸虧叔侄兩個均都身手不凡,落入坑底之前各自出手打飛兩把深埋於此的鋼刀,這才毫髮無損的穩穩落地。

設計墓室的人心理極其陰暗,刀坑不但倒埋利刃,而且深度足夠困死活人。金三叔和金老七在坑內想盡辦法,依舊是不能出去。如此挨了幾天,兩人餓的渾身乏力,特別是金老七,雖然資質過人,但畢竟年輕,耐力尚未打熬出來,餓的狠了,竟然昏厥。

讓金老七從昏厥中清醒過來的是一陣鑽心劇痛。等他努力睜開雙眼時,簡直不敢相信已經發生的事實:自己大腿上有處極為新鮮的刀傷,劇痛正是因此而來,而嫡親的三叔,正顫巍巍的將一塊剛從侄子身上割下的,尚滴着鮮血的人肉塞進嘴裏。

一剎那間,金老七似乎分辨不清這究竟是自己的三叔,還是古墓中惡鬼幻化出的人形。

不過,三叔用語言解釋了金老七分辨不清的一切:好侄子,你莫怪我,我快餓死了。

好!好!好!金老七從內心最深處發出幾聲狂笑,說的極好,快餓死了,生死存亡面前,什麼血脈親情都是假的!只有自己活命才是最真!

金老七拼盡全身的力氣,一刀刺進三叔胸口。最終,他還是從幾乎不可能逾越的深坑中逃得性命。至於他是如何恢復的體力,已經無從知曉。

金三叔的行徑,給剛剛成年的金老七結結實實上了第一課,他的人生理念,也因此逆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憑藉這樣的處事原則以及過人本領,幾年之間,金家么兒已經成了周近幾百里內讓人聽到名字就脊背發冷的人物。

金老七縱橫一生,手上沾染着多少人的鮮血已無定數,不過,他一生中唯一的亮點,也是因殺人而起。

盧溝橋事變,日寇入侵中國,金老七家鄉也被鐵蹄踐踏,三教九流的人物迫於時局,一時間紛紛收斂,唯有金老七渾不在乎,依舊獨來獨往,下坑做活兒。當時日本人修築碉堡、據點等軍事工事時一般都用平民百姓充作勞力,其境遇之悲慘,不忍筆書。

金老七最後一次在山西境內做活兒時恰好遇到一隊日本兵抓壯丁回營,倭人看他身強力壯,就想順路捎帶回去。金老七是什麼性格脾氣,他不去惹旁人,旁人都要到祖墳燒香磕頭,幾時受過這等拉扯吆喝?所以金老七冷哼一聲,就想獨自走開。領隊的小頭目看見他倔強,一槍托就砸了過來。金老七自幼練武打熬出的身子格外紮實,受了一槍托根本不算什麼,但這口怨氣卻着實憋在了心裏。

這隊日本兵共有十多個,押了三十多個壯丁,此時正行進在晉水河畔。金老七最後被抓,所以排在隊尾,他此時已是氣的火冒三丈按耐不住,前後左右一打量地形,又看看倭敵人數,心裏盤算着還收拾得了。要說金老七想殺了這伙兒日本兵並非民族大義、英雄氣概,只是報復泄恨而已。日本兵全沒想到方才抓的這個高壯漢子竟是閻羅王派來的索命無常,依舊大咧咧滿不在乎的朝前走。金老七瞅准機會,慢慢摸到最後一個日本兵身後,一雙鐵手閃電般扳住對方腦袋使勁一扭,頓時了帳。這一招快極,而且毫無聲息,因此沒有引起其他倭寇注意。

金老七看地上那支長槍上了明晃晃的刺刀,隨手便抓起來當作傢伙。有了武器在手,金老七如同猛虎插翅,再不偷摸着動手,帶着一股恨意狂砍猛殺。被抓的三十多個壯丁遇變之後四下逃竄,場面立時混亂不堪。金老七殺的性起,一把長槍舞的呼呼生風,無人能擋。這幫來自倭國的畜生想必也受過幾天刺殺訓練,但他們的把勢豈能和縱橫江湖的金家真龍相比?沒幾個回合便紛紛中招,躺在地上翻滾呻吟。金老七揀着尚有口氣的日本鬼子挨個兒刺死,等到了砸他一槍托的小頭目時分外“照顧”,連捅二十多刀,直到對方胸口變成篩子時才忿忿停手。

料理了這一隊日本鬼子,落日西沉,藉著夕陽的一抹餘輝,金老七一抖仍滴着鮮血的刺刀,隨手拋入河中。

自此,金七爺離開山西,漂泊在外,直至抗戰結束,才重返金家大院。

也許當時的金七爺,不會想到幾十年後自己的歸宿,也許現在的所有人,已經忘了當年那個橫刀立馬於晉水河畔的江湖漢子。

風火連天夜,三尺殺人刀。

不管後人如何評價金七爺,他,始終算是個人物。

值得一寫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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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寶疑蹤之當陽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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