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張老大裝睡
這小兩口耳鬢廝磨了好一陣子，直到張野的肚子不識時務地咕咕叫了起來。曼青聽到了，不由撲哧一聲笑，也不顧他的不舍，逕自爬了起來。“我去給你弄點吃的，要不餓死你了我可不管！”
張野拉不住了，咧着嘴呵呵笑，顯然是心情大好別的都在腦後了。
曼青在廚房轉了三圈，還是什麼都沒找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只好轉回到房間裏來，看着那個看着她就傻笑也不說話的傢伙，“你在家裏的時候吃什麼的呢？難不成吃空氣？”
張野這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似的說：“哎呀，好像是的哦，我這裏前幾天就沒吃的了，正想托桂嬸去買一點呢！看我這記性！”
正好這時桂嬸回來了，她估摸着這兩人的悄悄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就回來看看接下來要做什麼。曼青一提，她也好生地埋怨了一通，然後馬不停蹄地回去做病號飯菜去了。曼青本來也想去，被她安排了給張老大收拾屋子：“你看看這屋子裏成什麼了，豬窩嗎？這哪裏是人住的地方，難怪要生病呢！”
張野低頭咳了幾聲不說話，曼青也為他臉紅了，忙不迭地答應了。
“都是你的錯！”看桂嬸的身影消失了，張野開始抱怨了，“你說你都多久沒到河邊來了？！叫你來你總說有事，你看你看，我這裏都成什麼樣子了！”
這語氣務必的小孩子，還帶了生病後的低沉和鼻音，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只是那隻熊躺下了也還是一隻熊啊，裝什麼哈巴狗？！
“去你的！我才幾天沒來啊！你自己亂七八糟的還怪我——這是什麼？”她拿起幾塊皺巴巴的布料，“怎麼都團成一團了？”說著她也不等張野的回答，動作麻利地把那些歸到了一旁，準備一會兒去洗。
張野睜大眼睛使勁地辨認了一下，頓時有點臉紅——曼青剛剛拿的正是他的褻褲，咳咳，好吧，這丫頭還是第一次給他洗內褲呢，估計還沒發現，哈，可不能說穿了，讓她去洗，洗了第一次，後面這些活兒就都可以讓她來幹了……
給男人洗內褲，好像是只有娘子才能幹的活。張野心裏偷偷樂。
把要洗的放到一邊——在曼青看來這屋子裏的布料全部都要洗，窗戶全部打開，把地面整理了一遍，然後等桂嬸端吃的過來了，她就去後院的河邊清洗。然後，她越洗越臉紅：這個傢伙，是把什麼都拿來讓她洗了！
她渾然忘記了是自己主動領過來的了。
回屋的時候她看到裝樣子的博古架上有個不錯的花瓶，於是又去河邊采了一大束野花回來插上，頓時屋子裏的色彩都變了。
桂嬸也招呼曼青過來一起吃，看到院子裏兩竹竿的衣衫，連連誇曼青能幹，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
曼青心裏嘀咕，好吧，這些人是都理所當然地把她當成是張家小媳婦兒了。
吃了東西，中午又睡了一覺，半下午的張野就好多了。但是有人照顧，他也不想起來，偷得浮生半日閑，繼續賴在床上睡覺。
這時，章夫人又帶着小婉和幾個婆子過來了。
章夫人早上被氣走了以後，過了不久連被留下來的那個婆子也回來了。她剛開始還氣憤，覺得這些人不知道好歹，實在是不知所謂，不值得她去費神，但沉默地吃過午飯，又歇息了一下，她才轉過彎來：她這是被一個鄉下夫人給擺弄了嗎？
呵呵，要是這麼輕易就被擺弄了，她還做什麼縣台夫人？！於是她派人去把小婉叫了過來。還想勸勸呢，但她一說小婉就答應了。
小婉姑娘這也是在等着呢，倒不是這會兒的張野多有吸引力，而是上午過來的那個年輕姑娘不一般——像小婉這般有主見的要強姑娘，那是可以她不要，但一旦有別人跟她爭了，事情就不一樣了——所以她也在這裏等着呢。
一行人再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張野宅子裏的氣象好像煥然一新了：院子裏乾淨整潔了，犄角旮旯里的雜物也不見了，到了張野的屋子就更加了，之前的一點點氣味也完全沒有了——屋角還多了一個插了一大束野花的花瓶！
幾乎是那一瞬間，小婉就確定這是那個穿着青色長甲的姑娘弄的！也幾乎就是那一瞬間，她知道這姑娘跟這個熊一樣的男人關係不一般！
之前的猜想成了真，小婉姑娘也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了：好似自己看不上的，還在猶豫不決的東西，卻被突然發現已經是別人的了……
這會兒正好桂嬸已經回去自家宅子打點去了，張野在睡覺，就曼青坐在床邊，給他破了個口子的長衫縫補。
章夫人的動靜從前院穿來，張野就驚醒了，他側耳一聽，就猜出了是誰，曼青想起身去看，他乾脆拉住她的手，然後噓了一聲，讓她別動，自己則繼續裝睡。
對於這些人，惹不起只好躲。曼青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瞪了他一眼，也埋下頭去繼續做自己的活。
章夫人看到的就是這副冷清的景象。她不由有些生氣，這宅子也不小，張野這人也把生意做得這麼大了，怎麼連個伺候的婆子也沒有？門口都沒人通報，她這一路直接走了進來，結果男主人還在睡覺！
她臉色一板，體諒張野還是個病人，就壓低聲音，對站在床邊靜立的曼青道：“你跟我出來吧！”
曼青一愣，這是——不單沒躲過，還要單獨給送上門去了？但也不好不聽，於是就低頭應了一聲，端莊地往外走——路過張野床邊的時候不着痕迹地狠狠掐了他一把，叫他出的好主意！
張野暗暗呼了口氣，但一想也聽聽他們怎麼跟曼青說，還想鍛煉一下曼青跟這些官夫人打交道的本事，就是就憋着呼吸繼續裝睡，但耳朵早就已經豎了起來。
正堂里，章夫人端端地坐在主座上，小婉就站在她身側，然後她也不叫曼青做，直直地上下打量她：“這位姑娘，你是——”
曼青暗中撇嘴，心裏先把張野罵了三百回合，但面上要做足功夫。於是她微微行了個禮，聲音清脆，“回夫人的話，小女是小高庄人士，是到這河邊來幫工做事的。”
按理說這樣的介紹，她得說出家裏出身，比如說秀才爹，書香世家等，但家裏那麼個情況，有什麼好說的？！再比如，如果她跟張野有婚約，也得說出來，但張野說了秋天才去提親，現在大家都知道，但畢竟沒有過明路……
這個介紹實在是太弱了，曼青心想，對方來頭這麼大，她怎麼才能跟他們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