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張野的藍圖
且不說章大人這裏如何糾纏不清，這天晚上張野的後院裏的河邊，可是清波漣漣，蛙聲一片，伴隨細細的歡聲笑語，好不溫馨。
張野作為“病號”，半躺在竹椅上，手裏的一把大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坐在他身邊的曼青扇着，沒辦法，河邊蚊子多；曼青坐在他旁邊，一手托腮，一手不時拿盤子裏西瓜吃，她可是難得這麼閑下來，是以愜意得很；她身邊的竹椅上半躺着桂嬸，她怕熱，手裏的蒲扇一直沒停地扇着，就連坐在她身邊的桂叔也在給她打扇；高四兩就坐在桂叔旁，他不多話，於是埋頭吃水果。近處的石頭桌上放置了西瓜和葡萄，不遠處燃着驅蚊的艾草，河風吹來，拂動楊柳枝在忽明忽暗的氣死風燈光里搖擺，順便帶動竹叢嘩嘩地響，好似也在附和這幾人的說話。
因為張野還在裝病，雖然跟章大人的院子隔了兩條街，就是桂嬸也壓低了聲音，“這西瓜甜！大侄子，回頭我們把這周邊的地都開出來，多種點！”
桂叔聽了連連點頭，“我仔細看了，往西邊那邊地開闊，都可以開出來，種莊稼都好！番薯豆子花生西瓜香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開。”說著他就朝一側的張野看了過來。
張野趁着天黑，正抓了曼青的小手在摩挲，心裏早就心猿意馬跑遠了，因此一下就沒反應，直到被曼青狠狠地掐了一把，“哦哦，桂叔是說西邊的地是吧，”他定了定神，“那邊我已經在跟鎮上的老爺們走手續了，估計過半個月就能下來。這次我不單把西邊的五百多畝地給申請下來，還有南邊的三百多畝，還有附近的幾座山，都給申請下來了。”
桐河在碼頭的東邊，過了河有一小片平地，但更多是大山，北邊的一大片平緩的山地就是桐樹林，西邊是往鎮上走，也是山地，多是雜草和灌木，高的樹都看不到，但是好在山地起伏不大；南邊跟北邊地形差不多，高山下有些起伏的小山坡，也長了些桐樹，但是層次不齊，還沒來得及打理。
說到這個張野來了興緻，放下曼青的手，把竹椅往桂叔的方向挪了挪，“這幾個地方一旦批下來，我的計劃是這樣的：南邊的一百多畝都種桐樹林，把榨油坊也建到南邊去，然後最南邊再留點地，建些簡單點的房子，到時候桐樹林也要人種，他們住那邊就行；西邊的地我準備叫人都開出來，那邊地還算平，種糧食種水果蔬菜什麼都好；北邊現在是不準備擴大了，要是需要的話以後就往山上走一點。”說著張野又停了下來，看着桂叔，“桂叔，你說這河邊除了桐樹，還有什麼好種的沒？我不是說平常的那些糧食蔬菜。”
桂叔幾人都皺了眉聽他說。
“你們看啊，我們這桐河，又寬又深，雖然這附近高山多，但是水流也不是很急，行船最是便利。以後我們這裏桐樹油多了，就會有很多大船來，大船來了不能只是裝些桐油是吧，還能裝點啥呢？”
桂叔幾人連連點頭，不由陷入思量中，“種點好運出去的，還要好賣的……這我可得好好想想。”
張野點點頭，鄭重地把這個任務交給桂叔，然後說出了他自己的打算，“我打算在碼頭這裏建一個大的集散市場——這裏，”他坐了起來，手沾了盤子裏的水，在桌子上簡單地畫道，“過了河，再翻兩座山，就是苗人和瑤人，他們那裏面可是有不少好東西！他們的好東西出不來，要出來買東西也不方便，我打算以後在河邊那邊也建一個簡單的碼頭，再修條簡單的路到他們的大寨子裏去。這邊，往桐河上面走個二十里，都沒有市鎮，都是些村子和寨子，而且他們去縣裏也好鎮上也好，都不方便，但如果我雇幾個船把式，三天一個集市，接送他們出來呢？還有我們的甜水鎮，去縣城也遠，去隔壁縣更遠，要是從我們的碼頭走呢？走水道的話，我們去縣城是有點遠，但是隔壁的縣就方便了……”
曼青靜靜地聽着他說，隨着他低沉里泛着興奮的聲音里，好似看到了這裏的未來：一個繁華的碼頭重鎮，三天一個集市，迎來送往，這附近的人都集聚過來，物產豐富，大家都在為未來奔忙，充實而又快樂。她抬頭去看燈影里的他，之間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好似那天空中遙遠的星星都跑進了他的眼裏，溫柔得不像話，又亮得讓她頭暈目眩：他真好，他不單是她一個人的英雄，還是這附近的所有人的英雄，能得到他的青睞，她何其有幸呢。
想着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身邊靠了靠。張野看到了，一邊跟桂叔他們聊讓男人們熱血的未來大計，一邊又抓過她的手，在她手掌長了繭子的地方細細地摩挲。
像他這樣的男人，最最重要的還是要在外面開疆擴土風裏雨里，所以他的女人就不能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白花，她必須是他的賢內助，屋裏屋外地把所有事情都扛起來。他要女人的柔媚和聽話，但更欣賞女人手心裏的那幾道繭子。說實話，桂嬸就是他頂頂佩服的人，今天要不是他裝病，他也願意坐個小竹凳，把舒服的躺椅讓給曼青的。
當晚曼青跟桂嬸去桂家住了，高四兩就留下來陪張野。第二天一早桂叔桂嬸擔心家裏的田地，就先回去了，曼青繼續給張野當小丫鬟。
張野一早派了個工人去章大人那，問他們可要買什麼。劉夫人說等等，不勞他們費心了。張野估計他們呆不久了，也不好繼續裝病，乾脆一大早就起來上桐樹林幹活去了。他一走，曼青自然也不會在院子裏傻獃著，也去她在河邊的小院子去收拾了。於是劉夫人派人來張家一看，鬼都沒有一個。
她聽了劉婆子的稟報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了：“這就是你說的非池中之物？！連這點禮節都沒有，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也不撒泡尿自己先照照！”
章大人摸摸下巴上不多的幾根鬍子，很是無奈。張野倒是一大早就派人來告訴他今天他要去桐樹林有事，還邀請了他一道——他可不是那些挽起袖子幹活的大老粗，他去幹什麼，於是就婉拒了，還大大地褒獎了張野勤勞一番。但夫人這裏確實就——
“我看你們還是先回去吧！現在這碼頭還在剛剛建，好多東西你現在也看不到，等到建好了，啥都有了，夏天再來避暑也行！”章大人看着自家強悍的夫人，還是有點不甘心，“你就真的不給小婉考慮一下這小子？我可跟你說——”
“考慮什麼個考慮，就這麼大大老粗，還想娶我劉家的寶貝女兒，做夢吧他！”
“他現在是大老粗一個，但以後——”
“以後也是大老粗一個！難不成他還能去考狀元當知府？！”
“唉——”章大人嘆息了一聲，一邊為這目光短淺的老娘們嘆息，一邊也為這大兄弟嘆氣：也是，這碼頭就這麼大，以後能有多大能耐？
他不知道張野在鎮上的批地，縣官不如現管，古人誠不我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