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各方的心思
那少年站在老虎的身旁,那雙曾經獵殺野豬的手輕柔地撫摸着老虎斑斕的皮毛,老虎毛絨絨的耳朵抖了抖,轉過頭來溫順地舔了舔他手上的傷口。
白晉還是第一次真正看到人與虎如此和諧地相處。現代就算是在動物園,人與虎之間仍充滿戒備。能讓叢林之王溫順得如一隻貓的,這少年確有一定的本事。
少年喉嚨里發出一陣低沉的吼叫,走到野豬的屍體旁蹲下,雙手插進野豬的傷口處用力一撕,露出了鮮血淋淋的肉塊。老虎走到少年的身旁,用碩大的腦袋拱了拱他,這才湊近肉旁撕扯了起來,撕下的肉它也不急着吃,而是先把一大塊的肉叼到少年的腳邊,腦袋拱了一下他。少年也不嫌棄沾了泥土的生肉塊臟,撿起就塞到嘴裏,用牙齒撕咬起來。
白晉覺得牙槽一陣酸軟,這小子牙口真好。
寂靜的山林中彷彿只剩下了大口咀嚼生肉的聲音。
張儀的目光從血腥的場景中移開,低聲問孫賓:“攻否?”
孫賓搖了搖頭:“算了。”他根本不屑於奪取他人的勞動成果,更何況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折騰了半天什麼收穫也沒有,還被蚊子叮了一身的包。張儀低低地抱怨了一聲,拿起弓箭。“那就離開。”
“如此也好。”蘇秦捶了捶蹲得發麻的小腿。
白晉看了一眼那個生啖野豬肉的少年,再看了看一臉沉思的孫賓。對這個少年,孫賓可能另有想法。
“師兄和小師弟,爾等暫時留在此處,待我出去會會他。”孫賓說著,悄然轉移到另一個地方,才從樹後走了出來。
吼――
孫賓剛一現身,一人一虎立刻擺出了攻擊的姿態,幾乎是同一時間齜起了牙,發出威脅的低吼。
張儀和蘇秦立刻舉起弓箭,如有異動,他們立刻將一人一虎立刻撲殺。山中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六藝中的射他們可是精通得很。
白晉為孫賓捏了一把汗。孫賓你想幹什麼?
孫賓遠遠站定問道:“小子何人?”孫賓相中少年天生神力,膽色過人,是做護衛的好料子。龐涓若得此人,必能如虎添翼。孫賓最是重視兄弟情誼,滿腹的計謀只為同門兄弟謀算,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傷他最深的,反而是他最好的朋友。
兩聲怒吼幾乎同時響起。
白晉此時覺得有些怪異,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聽到過這個少年說一句話。難道這少年是一個啞巴,或者是根本就不會說話?就像狼孩一樣。這個孩子和有可能是被老虎養大的,所以和老虎的相處才這麼親昵。這孩子冒着生命危險獵來野豬,就是為了餵養這隻老得已經快喪失捕食能力的老虎。此子難得有義。
孫賓心思轉動幾番,也猜到了個大概。亂世離人,不是死於兵戈就是葬於獸腹,難得有人竟然被野獸養大。但是從小和野獸在山裏間長大,對人類社會一概不知,還算是人嗎?
孫賓連問幾次,得到的都是野獸般的低吼。他深深地看了少年幾眼,嘆息一聲,可惜一塊練武的好苗子了。
一人一虎對孫賓似乎有所忌憚,孫賓倒退着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發起攻擊,而是一直保持着攻擊的動作,發出威脅的低吼。
“走吧。”孫賓顯得有些失望,多好的苗子啊。
張儀和蘇秦戀戀不捨地回望了一下野豬的屍體,多可惜啊。
白晉調整了一下背上的竹簍,嚴肅地宣佈:“師兄,再不打些獵物,今晚就只能吃草了。”
不要啊--張儀不禁發出一聲哀嚎,他就要吃師弟做的菜!
最後一抹的落日餘暉消失在地平線,數點寒鴉高聲叫着漸飛漸遠消失在天邊。
“咳咳,駟,可有璟之消息?”一白髮蒼蒼的華服老人把目光收回,用手抵着唇咳嗽了幾聲,問道。
一位身材壯碩的麻衣漢子彎腰躬身道:“稟主人,仍無小公子消息,但……”
“何事,速速說來!”
“有人說,小公子是被匪盜劫殺的。”
“哼,我白家富甲天下,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若是求財,何至於此?”華服老者--白家的當家人白圭撫着胸口,憤然道。白家子孫眾多,但優秀者不過爾爾。白圭嘔心瀝血創下這偌大的家業,自然是要精心挑選一個能擔起這份家業的人。白璟天資聰穎,在白圭親手的教導下,小小年紀便顯示出不凡的能力,是內定的下一任家主,沒想到就這樣不明不白就沒了,白圭這些年的心血也就白費了。他叱吒商場多年,還沒有做過這麼虧本的生意。
他已到耄耋之年,恐怕沒有一個七年再來培養一位了。
作為白家的下一任家主,白璟每次出門至少都有三十名武藝高強的劍客隨行,這次深入韓國尋訪鬼谷先生,派出的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前段時間還有消息傳來,但現在已經兩三個月了,仍然沒有半點消息。
白圭枯瘦的雙手緊緊攥着一塊絹布,上面用篆書整齊地寫着一行字:已訪到鬼谷之所在,不日將回。
鬼谷!鬼谷!若非龐涓何至於此!
從鬼谷而來的龐涓一鳴驚人,先侵宋、衛等小國無一不勝,令諸國來朝。先前齊國來侵,被龐涓大敗。至此,奠定了龐涓在魏國崇高的地位,魏國的軍權也盡在一人之手。龐涓雖然閉口不談師門。但別有用心的人還是將他的師門挖了出來。
鬼谷一時間在士人間名聲大噪,很多人都想拜在鬼谷門下,成為下一個龐涓。白璟是仰慕鬼谷先生的才華,才想去拜會一下,沒想到一去不回。
“備車!老夫要去大梁拜會一下龐將軍!”白圭將絹布擲於地上,沉聲道。這次,他定要龐涓說出鬼谷的所在。白家的下一任家主,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白璟的消失,定是與鬼谷脫不了關係!他定要問個清楚!
大梁城裏將軍府上一片輕歌曼舞,龐涓斜靠在擺滿山珍海味的几案上,端着酒眯着眼享受着人們的不斷恭維。
一個心腹門客膝行到到龐涓的身邊,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龐涓眉毛一挑,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讓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