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亂彈入眼
歐區長辦公室自縊。
消息被封鎖。
——
人生的某個階段就像是一場戰鬥，而這戰鬥不是人，是一堆數字。
言者諄諄，聽着藐藐。
銷售動員大會上，當主席台上的大BOSS文山提出三個月回款六個億時，台下銷售部的人都倒吸涼氣，6個億？是老闆瘋了？還是要我們瘋？那地沒開工，也沒土地證，連個圍擋都還是正在進行時，你以為現在的市場還是幾年前的賣方市場？憑一個銷售大廳，錢就滾滾而來？這樣的決策，老闆是神經搭在火山口上，拍着大腿拍出來的吧！
銷售總監莫燃面容沉靜如水，沒有任何錶情。在地產圈混了十年之久的莫燃內心並非堅如磐石，老闆如此，定然是資金出了問題。而在此當口，她所擔當的角色不能流露絲毫的詫異，盯着她看的，除了十來個手下外還有老闆文山及各位副總。而且，這個圈子見慣了太多的不可能，豬都能飛一會兒!何況其他！
稀奇古怪的任務見得多了，大腦好似常年在深潭浸泡，難掀波瀾！
散會時文山餘光掃到莫燃鎮定神色和胸有成竹的樣子，頗為滿意。
會後策劃經理柏蕭跟在自己領導身後，前後腳進了她辦公室。
她話語招式並無虛掩，直搗黃龍“大禹公司給了策劃總監的職位，難以抵擋那種披靡戰場的快意，同時操作5個地產項目，一定過癮死了，光是想想提成已讓我心肝顫動。所以我答應他們下周到崗。”
莫燃一貫的平靜，溫和語調不緊不慢“大禹公司位於世界500強之列，是市裡招商引資重點項目，5個項目都是好地段，雖然面市以來客戶反響不溫不火，倒也值得挑戰。不過……”她語氣停頓下來。
“這個大禹真的是韓國的那個大禹嗎？”
柏蕭做她策劃經理已有兩年，羽翼豐滿要換陣場，縱有不悅，豈能做她上升路上的絆腳石？
“是，肯定是！我去他們公司時親眼看到兩個韓國人，莫總，這麼說你同意了？”柏蕭面露欣喜。
“你都先斬後奏了，罰你請銷售部全體吃個全羊宴吧！”莫燃站起身，伸開雙臂，給了柏蕭一個擁抱，“恭祝你攀得高枝！”
柏蕭的離去絲毫未影響莫燃情緒，她在柏蕭走後又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一個多小時，對着瀾山的總平面圖看了又看。桌麵攤開的本上塗鴉了只有她自己懂的線條和數字。
直到銷秘敬閣端了杯咖啡敲門進來“領導，下班了，還有需要我做的嗎？”
莫燃驚醒，都下班一個小時了？自己還恍然不覺。
她問敬閣“怎麼還不走？”
敬閣靦腆笑了笑“約了閨蜜逛萬達廣場！”
敬閣年輕緊繃，滿是膠原蛋白的臉上，一雙會笑的眼睛明亮閃爍，令莫燃心生若干羨慕。年輕真好，能如此無憂！
她和敬閣一同出了公司，並肩同行了5分鐘，在花園路路口分向而行。
最近腰間的贅肉摸起來又多了些，只要不趕時間，她就選擇上下班步行。希望身材不要那麼快走樣。
華燈初上，行走在行人路上的莫燃已然混入人流之中，成了這城市的夜景。
微風迎面拂來，體感舒服無比，抖落了六個億的壓力，她步伐輕盈。再拐過前面的路口，走上5分鐘，就可以到家美美睡上一覺。愛犬灰灰一定在家焦急等她了，伴着歸家的情緒，心情輕快起來。
經過路口拐角經營多年的喜瑪小鎮，她無意識朝店內一瞥，突然被電擊到，如見鬼魅，腦袋嗡得一聲霎時空白，脖頸處陣陣發麻。酒店內輝煌的燈光映射下，一間臨窗包廂坐着的，不是他，又是誰？
分別三年，看到他還是會感受到心口隱隱作痛。那種蟄伏在身體深處的疼痛感重新襲來令她非常沮喪。今日，他座位的對面已換上了年輕美貌的女人，他沒有變，即使臉部側麵線條都能感受到他的自負驕傲。
發愣的當口，他的臉忽然扭向窗外朝莫燃方向看過來，莫燃忙低頭逃也似的加快步伐向家的方向奔去。
匆匆走進單元大堂，遇見幾個鄰居嘰嘰喳喳。
問過，才知停水了。
全市停水?!看過新聞才知是臨省一家化工廠苯胺泄露。污染了桃園水庫的飲用水源。春城市位於三省交界處，桃園水庫是春城市提供生活用水的國家I級水庫。
崩潰！今晚比往常更加需要站在花灑下被沖洗去一天工作的勞累。包括不願觸碰的記憶。她不得不換套休閑衣服去小區門口便利店購些水。最低限度清洗下面部和手足。
令她鬱悶萬分的是，便利店的瓶裝水居然被搶購一空。
店員一臉歉疚對莫燃道“早來5分鐘還有，喏，最後幾箱被那帥哥包圓了！”
一個穿了身運動休閑服的年輕男人正在門口打手機，眼光略過莫燃，腳邊堆放了四、五箱水。
莫燃悶悶不樂走出便利店。
身後傳來男聲叫住了她。
“喂——，水勻給你一箱吧，我這夠用了。”
莫燃迴轉過身，街燈光暈下一張稜角分明眉眼俊俏的臉，玉樹臨風地立在那裏！
祝嘉俊，這個吃透了社會規則的精明人，此時正坐在美女對面一心兩用。
他其實看見了莫燃。
最近睡眠不好，夢見她幾次，醒來都讓他難以平靜，這次把飯局約在喜瑪小鎮，潛意識裏希望在吃飯間隙或許能看見她的身影。臨窗雅間看得到沿街的風景。這裏是她回家必經的路線。她果然漫不經心地躍進他的視線。
頭髮后甩，白衫黑褲，登着一雙簡易樸素的白球鞋。還是高挑豐腴的身材，人群中不急不緩地走着。彷彿世界就是她的。他的心隨着她的身影波動，直到她從視線里消失，他才回過神，重又把目光聚回到對面的女人身上。
言曉，王秘書長介紹給他的精英，２８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工商管理專業高才生，在高盛銀行做過投資經理。現在是一家京城投資公司的總裁。混跡在京城投資圈大佬中。是他希望結識的圈層人。帶着如此光環又美艷妖嬈的女人，自然令祝嘉俊高看一眼。
此刻坐在祝嘉俊對面的年輕女人，並未看出他的神離。
這是第二次見言曉，他收回心思，直奔主題，誠懇的語氣介紹了項目情況和自己財務上的訴求。
言曉一直頷首微笑聆聽着，待祝嘉俊話語停駐，她微啟朱唇，“祝總，我也不繞彎，慣例我們只對一、二線城市的地產項目才有興趣，而且都是資金額度在2個億以上的項目。但是您和王秘書長這麼好的關係，資金缺口也不大，王秘書長面子還是要給的。你這個case我們可以捎帶着做了。”她白嫩細長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划著，彷彿划著划著就劃出了合作的無限可能。
她低頭呷了口茶，接著說“我下月要去希臘旅行，下周我們可以先簽協議，啟動合作程序。這樣不僅節省你的的項目運作時間，也提高我們合作效率！”
祝嘉俊聽聞神情愉悅起來，忙端起酒杯連聲道謝“你可是我的貴人啊！”，連着和言曉碰了幾個酒，杯杯一飲而盡。
太順利了，閱女人無數的祝嘉俊有本錢驕傲，一顰一笑都風情萬種，見過世面的言曉欣賞他這樣的社會精英不無意外，英雄自然惜英雄，能進言曉法眼的他必是鳳毛麟角的那個麟角，拖延了半年之久的財務壓力終於有望得以迎刃而解，他神情頓感輕鬆。連笑都揉進了蜜意。
一貫眼神如鷹隼的祝嘉俊偶爾流露柔情時，魅力是不可抵擋的殺手級別。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認為。
兩人推杯換盞幾回合，聊了聊國外旅行見聞才在志趣相投的情緒下道了別。臨別時分，祝嘉俊把準備好的一套蘭蔻化妝品禮盒遞給了言曉。處理社交關係時他一向出手大方，從不吝嗇。
言曉並不推辭，道了謝拎着禮品袋子裊裊娜娜地鑽進了路旁停放的掛着京F牌照的一輛奔馳SUV里。車內散發著淡淡香水味道。她靠在座位上，輕吁了一口氣。
手機里幾個未接來電。她按下回撥鍵。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沙啞的男聲“進展怎麼樣？”
“囊中之物！”她的嘴角浮起絲得意的笑。
“祝嘉俊可是個精明商人，大意不得。”
祝嘉俊和言曉分開后，去了一家離家不遠的足道，一個身影在暗沉夜色里不遠不近地尾隨着他。他絲毫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