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都成
思梁知覺得,生活即要及時行樂,特別是在廠里打工的時候。
他原本是有思考的,那人生怎樣怎樣,可一到工作,什麼都散掉了。
郝佳人又打來電話,說要去看演唱會。
梁知也不覺尷尬,很快同意。他有點破罐破摔的感覺。
看演唱會總不是一般人能看得起的。梁知從來沒親自看過,他倒很想看看。
至於說男人的尊嚴呢,當電燈泡呢,他倒不至於多想,反正說著就一打工的,就是沒文化,那又怎麼樣!
一千萬?哪怕一個億!窮就是窮,就一輩子在地下待着……
那唱演唱會,是在年華公園的綠草地舉行,只有一個年輕人拿着一把結他,站在高台上,孤寂的站着。
大家坐在小凳子上,這裏出奇的靜,很好體現來者的素質。
梁知坐在郝佳人旁邊,中間隔着個佐佑羅。
黎明將至,那青年終於說了話:“大家好,我叫趙地雷,今天為大家帶來,《都成》,謝謝。”
風微微吹動郝佳人的頭髮,天空半邊已經被染紅。
那歌聲想起,很民謠。
“我走在人來人往中,看人臉淡默,在沒有希望的路口上也不知幹什麼。
“我的心裏難受,也不求什麼生活,在平平淡淡之中,回味過往的平窮……
“我想和你在任何時候,污噢污噢污噢~~
“那怕幹個多久,也沒有什麼過錯。
“我撐起你的衣柚,你把手揣進我褲兜,
“想拿多少都成,哪怕把它掏空!~
“我想和你在一起,污噢污噢污噢~~
“這很好。”佐佑羅先出聲,“感情很淳樸。”他說的不大不小。
郝佳人覺得,有文化人說出話來,還是不一樣,她眼神多情,也不說話。
梁知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想着的卻是在看某*片。他完全感覺不到有多高尚,但說真情,他確實能感覺唱者的急切,他也不由自主有那麼點急切了。
演唱會終於結束,大家自然歡呼鼓掌了,梁知像泄了氣的球,他只想快點離開。
在回去的路上,郝佳人說:“那歌真不錯。”
“我也是看着人少,安靜。”佐佑羅說。
“我也……還不錯。”梁知有些支支吾吾。
“你就應該學學佑羅,”郝佳人很得意的說,“你看,有文化就是不一樣……”
梁知聽煩了,終於到分手的岔路口,他們告別。
梁知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又回到年華公園的寂靜之中,找到上次去郝佳人吃飯時等待的凳子坐下,就像個獃子。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杵着拐杖的外國老頭慢慢的走過來,在梁知面前,看着他。
梁知與老頭對視着,看到那慈祥的臉,不由得覺得親切,也不管什麼原因使他們相遇。
“年輕人,”那老頭說著流利的普通話,卻也不可避免沙啞的口音。“你在做什麼?”
“您……坐……”梁知有些不好意思,把位置挪挪,老頭也是毫不客氣的坐下。
“您多大?”
“我已經85了,”老頭說著,從陳舊的大衣里拿出個奇特的食物,撕了一半給梁知。
“這是麵包。”老頭淡淡說著,咬了一口。
梁知聞了聞,發現有種奇特的香味。他輕輕咬了一口,不由得說:“我喜歡麵包。”
“哈哈,”老人也是隨性,看着天上通紅一片說,“你為什麼在這裏。”
“我來看演唱會,您……”
“我來走走,我來走走Z國的土地,我想問:你為什麼在這個世界?”
“我?”梁知感覺意外,這簡單的問題他一時難以回答,他又咬了一口麵包,沉默了一會,終於說,“我也不知道。我感覺我的存在沒有意義,說實話我有去做無痛人亡的想法,它畢竟是合法的。”
“你為什麼這樣想?”老頭犀利的問。他看着梁知的側臉。
“因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啊。”梁知說的很有信心,“我和大多數人一樣,我僅僅是個普通人而已,我沒文化,沒素質,我思想齷齪……”他想起剛才的演唱會。
他們都不說話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你看這世界,你以為的世界,你的城市……你不想出去看看?”老頭突然說。
“出去?去哪裏?去哪裏我都是做一樣的事。”梁知苦笑一聲,搖搖頭,“平時就混混日子吧,知足就好。”
老頭吃完麵包,皺皺眉頭,飽經滄桑的臉龐多了一抹光輝。
那太陽已經升的很高尚了。
“你為什麼不去想?”
梁知很快堵住老頭的嘴,“想那麼多幹嘛?拜託,我可不是什麼高尚的人,大爺,我先走一步……”
梁知說著,站了起來,抖擻精神,說,“謝謝您的麵包。”他很快的往前走去,雙手放在後腦勺。
老頭停在哪裏,一身黑衣眼神深邃的看着那前頭隨心晃悠的梁知。
“你以為世界是真實的么?”老頭說。“梁知,你以為你活的世界是真實的么?”
梁知呆在原地,腦袋裏全是那句話,你以為你活的…世界是真實的么?
他木楞起來,又機械的轉頭,卻什麼也看見。
突然之間,他瞳孔收縮,腦海里湧入一股強大的記憶,他像是被強行帶入了某個世界,或者說,像是在以一個幽靈般的姿態看着那一切。
那是一台台巨大的容器,每個容器里都裝着五六歲的孩子,他們安詳着蜷縮在容器中,像是睡著了。
每個容器的面前,都有一個記錄員,他們在觀察着每個容器面前機器屏幕中的數據,其中有個屏幕像是心電圖一樣,那線跳動的活躍是大腦的活躍程度。
梁知像是進入了一個小孩的大腦之中。
那是一個巨大的城堡,而且是在二次元世界,有個小男孩住在那裏,他總是跟着一群來自森林裏的神奇寶貝般的朋友玩耍,他的笑聲總是迎着陽光,哪怕是下雨的時候,他也能得到朋友的安慰。
每一天,過的雖然單調,但也幸福,而且各種奇形怪狀的神奇寶貝都出來,還有各樣特殊的能力。
有一天,男孩突然見證着一個個好朋友,從城堡的高樓跳下去。
這一刻很是詭異,男孩一直哭着,卻沒有上前阻止。
最後一個準備跳下去的小火龍說:“我會陪着你的。”說完,也是跳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少日日夜夜,小男孩終於,也跳下去了。
他突然用機械而又小聲的說:“這……是……數字……”
記錄員已經觀查到,原本活躍的大腦線圖突然變得微弱起來,一開始以為只是臨時的,可事情最後持續了一年,直到容器不再被使用的那一刻。
各項數據已經準備完畢,那小孩的數據徹底的平庸,這和大多數人一樣。
“沒有必要了,”突然,評估人這樣向記錄員說,“打上標籤吧,他不配去那,這種人我見多了。”
“可是,前面都很好……”
“再怎麼好也是二次元,現在二次元的業績獎都沒多少了,”評估人看着眼前還在容器里的小男孩說,“這種人,連父母兄弟都不要,竟瞎想,連一個人都不出現,不值得的。”
“那……好吧。”記錄人說著,頗感可惜。
“我這就去安排,清除記憶,貼F標吧,連父母都不要也夠討厭了,”評估人說著,很後悔的皺皺眉頭,“垃圾,浪費我時間,你說,這世道也真是,渣渣太多了……”
“我聽說M國又出了幾個能上天的。”
“我們Z國,”評估人又嫉妒又痛恨道,“天才,有創造力的天才,改變時代的天才,到底在哪裏?”
“算了,別說了,想又不出來,與其這樣還不如多培養幾個全面發展的人才吧。”
他們說完就這樣走了……
梁知默默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