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章 下水(一)
番大年初一,殘留的火藥味消散了一些,散落各地的戲班子紛紛抽出精英回到北港,連番開展各類的表演。
已經取得北港的戶籍的雷昂上校,正頗有興趣的看着戲台上畫的花花綠綠,身着各類的華麗的服裝表演着中國戲劇《西廂記》,台下的各色的觀眾,時不時的叫好,他也不能免俗用着已經純熟無比的中國話叫了聲好!
興到濃處,放下茶杯招來販賣花籃的小女孩,好在他處在收費區,不比人多喧雜的免費區,販賣花籃的小女孩輕易的就來到他的身邊。
“這位老爺,你要買幾籃?”小女孩手中只有一個花籃,不過她只是被雇來販賣的,只要客人開口要多少花籃都是可以商量的。
“買三籃。”
“老爺,一共3兩銀子。”
“怎麼這麼貴了?前段時間不是只要二錢銀子一籃嗎?”雷昂上校疑惑的問道。
小女孩那知道這些,只能喃喃道:“這俺也不清楚。”
“你是北方人?”雷昂上校對於分別南北方的中國人已經有一點明悟了。
“是的,老爺,我是前兩年和達達從山東逃難過來的。”
“你這年紀不是應該是在讀書嗎?”
“俺已經快到結婚的年齡了,俺爸就不讓我讀了,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
想來女孩的夫婿她自己也非常滿意,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雷昂看到戲曲快要進入尾聲了,急忙拿出3兩銀子給了小女孩,囑咐她一定要寫上海軍雷昂上校送給美麗的李玉女士云云,女孩點頭應了。來到後排的書桌題字寫了一手清秀的小楷,掛在花籃上,一旁候着的僕役端着三個籃,忙不迭往後台送去。
花籃送到後台,李玉的好友方海笑嘻嘻的拿着滿是愛慕的之詞的花籃來到正在卸妝的李玉身邊笑道:“李女士,您的愛慕者又給你送來花籃了。”、
面容清秀的李玉沒好氣的說道:“你小子能不能吐出點象牙,明知道我是男兒身,還叫我女士。”
“我就是覺得太好笑了,那洋人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男兒身,每場都眼巴巴的給你送來花籃。”方海忍不住大笑起來。
“等你演花旦的時候,看我不去你的新恩主史密斯先生那裏揭你的老底。”李玉氣急道。
方海學着李玉自然而來的蘭花指,嬌滴滴的道:“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史密斯一出手就是一百兩銀子,到我手裏還有30兩呢,小妹我可捨不得。”
李玉白他一眼,道:“呸,沒上妝就不要在這裏學了,看着怪噁心的。”
方海還要爭辯幾句,戲班子老闆就闖來進來,大吼道:“方海你還在這裏磨磨嘰嘰,就到你了還不給我去上妝。”
方海這才悻悻然的離去,花好妝穿上海軍服,演出官府指定的曲目《救民呂宋之韓將軍戰紅毛番》,說實話其實他是不願意演,畢竟這東西壞人設不說,有沒什麼錢賺,只不過這東西沾上官字,那便是賠錢敗人設也要演。
戲名一報,方海一上台,台下的觀眾歡呼了起來,雷昂上校見到底下歡呼的年輕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中有種異樣的情緒,在西洋人中他來北港的日子可謂是最久的了,其中的變化也自然是知道的最清楚,這是一個和善民族,至少底下的人民是這樣的,他們安於現狀,只要吃得飽穿的暖便宛如綿羊一般溫順,雖然愛抱怨,但還是安於本分。
但是最近的變化卻越來越明顯起來,尤其是大批接受教育的年輕人,他們有着與他們父輩不一樣的情感,他們討論貿易,談論軍事,談論這與他們的父輩完全不一樣的話題,並且為之付諸行動,雖然他們大部分人還是渴求着與領近的明帝國一樣的金榜題名,但他們卻不在以進入台灣的文官體系為唯一的抱負,他們以同樣熱情渴求着進入軍隊,來謀求得到屬於自己的榮光。
這從屢次的招兵體現的越來越明顯,雖然大部分人還是追尋海軍的高薪水,但已經有相當一部分的人期望在海軍中完成自己的夢想,海軍和陸軍學校這兩個大熱門,更是許多人的目標,去年就是一直對有文化的人採取照單全收的陸軍軍校,也罕見的開始挑剔起來。
這才不過短短几年而已,如此猛烈而巨大的變化,衝擊着雷昂上校的三觀,雖然他的母國也渴求着財富和榮耀,但是那種氛圍是在整個西歐國家殖民思潮和貿易思潮空前高漲的大氛圍下,自然而然的發生的變化。但這台灣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生這樣的大的轉折的呢?
“好!”巨大的,帶着朝氣的歡呼聲敲碎了雷昂上校的沉思,雷昂定睛一看,原來已經演出到殲滅西班牙艦隊后,西班牙的俘虜聲淚俱下的哭訴求情起來,那個西班牙艦隊首領的扮演者,他看的出來是一個地道的歐洲人。雖然不確定是那個國家的,但是憑藉那頭自然的棕色捲髮他還是可以肯定他是一個地道的歐洲人。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有些難受起來,這大概是處於對同屬歐洲文明西班牙失敗的兔死狐悲。不過他馬上就緩了過來,他安慰自己,自己母國也在蠶食着西班牙這個老大帝國的肥肉,自己為他們哀愁做什麼。在說自己已經加入了台灣戶籍,這就更加與他無關了。
雷昂寬慰自己,心情大好起來,還頗有興緻的欣賞完這場大戲。不過他心底的最深處,還是有那麼一絲莫名的恐懼,要知道在取得呂宋那年劉玉波的海軍實力已經在整個遠東擁有絕對的優勢,但這幾年這位遠東的海洋霸主還是瘋狂的建造軍艦。
如果此時在南洋歐洲國家不加強軍力的話,今年劉玉波甚至有五成把握遠洋出擊,擊潰整個南進所有的歐洲艦隊,不,應該是七成,那群該死的國家官員和貴族老爺們,怎麼不知道改革一下軍艦技術,還抱着老舊軍艦陳舊思想,真希望他們來台灣看看真正的風帆戰艦,那些逐步提高的中下層軍官素質。
心中大罵一頓這些該死的權貴們后,雷昂上校思想上再次回歸自己屁股坐的位置,告訴自己他現在已經不是不列顛王國的臣民了,而是劉玉波治下的一份子,自己應該站在劉玉波這邊,他才是自己的主人。
北港造船廠,“北港”號,這艘黑色的龐然大物靜靜的躺在船塢上,船身上106門黑黝黝的大炮安靜的像個孩子,一點都不像是撕裂天幕的怪物,不過更為奇特的是這艘怪物的全身上下,都裝飾上了美麗的絲綢,大紅色的絲綢讓人看上去頗有喜氣,船桿處還拉出許多繩子,上面滿是五顏六色小旗子。
看的出來佈置的人一定花費了大量的心思,其實若是條件允許的話,佈置的人甚至希望將整條船身都塗上金閃閃的金粉,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若是他怎麼乾的話,前來目睹下水儀式的劉玉波,只怕馬上就把他的烏紗帽給下了。
密集的腳步聲由遠處傳了過來,船塢周邊的人員都緊張起來,不一會一大群人擁簇着劉玉波緩緩的走了過來。
劉玉波看着眼前的這艘巨無霸,看着船首的那霸氣的龍首,神色的激動的對一旁北港船廠廠長李福根說道:“做的不錯。”
李福根瞬間就輕飄飄起來,瞬間覺得去年攻關的辛苦值得了,他本想回應一句,只是劉玉波激動難耐,早就躍躍欲試想要上船一看了。
李福根急忙命令手下架上特製的木梯,數人推着一架裝有木輪的巨大木梯過來,劉玉波此時像一個剛得到新車的人一般,囑咐道:“小心些,莫劃了船身。”
“是。”李福根應了一聲,上前對那些推木梯的人囑咐道:“都給我注意些,傷了船身小心我扣你們月錢。”
那幾人連忙點頭應了,萬分小心的將木梯靠向船身,差不多后,拿着削尖的木塊堵住輪子。
木梯架好劉玉波就迫不及待的走了上去,孫守福見劉玉波如此的焦急,說道:“都督,您小心些。”
“沒事。”劉玉波回了一聲,依舊快步走了上去。
站在船首看着外面的大海,劉玉波笑意更加明顯了,此時他腳下這艘戰艦,絕對是現下時代最強大的戰列艦之一。他是對的,不過他不知道在這個時代,他腳下這艘2000噸位的“北港”號,不但是這時代最強的戰艦,而且沒有之一。
趙長栓看着炮甲板露出的32磅炮,羨慕的不得了,他的軍中可沒有這樣的大炮,忽然他看到炮聲的顏色有些不對,招來錢大海問道:“這是鐵炮吧?”
“是的,火器局那邊說這批鐵炮的技術工藝已經到達了要求,都督就把它安裝上來了,也不知道那幫傢伙靠譜不,往常那些鐵炮比起青銅炮可差的多,往常炸膛的都是這些鐵炮。”錢大海遺憾的說道。
“為啥不用青銅炮,這艦應該是未來主力艦,不該在這上面偷工減料。”趙長栓有些不解的道。
錢大海嘆氣道:“還能是為啥,便宜唄,這鐵炮比起青銅炮便宜了一倍。而且火器局那邊打包票,說雖然還是英國人那邊的老辦法,但是現在熟練工多了,保證達到要求。”
“不可能吧,都督不是會在這上面省錢的人啊?在說我們陸軍的大炮都是青銅的,你們海軍更不可能省才是。”趙長栓說著就有些酸溜溜起來。
錢大海聽着趙長栓那酸酸的語氣,笑道:“你就不要酸我了,我要酸你才是,這次若是鐵炮可以用的話,估計以後海軍中18磅炮都要用鐵炮裝備,在說這些笨傢伙,你們陸軍拉的時候吃得消嗎?”
趙長栓一聽露出了喜色,笑道:“那肯定是吃不消的,我們就靠兩條腿了,若是還靠拉着這些笨重的鐵傢伙,還動個屁。你們海軍家大業大,我們陸軍可就這麼點家底,若是輸了,可就差不多都毀了。”
劉玉波軍事上考量,並不單純以武器性價比為第一要素,他的第一要素是性能達標。在性能達標的基礎上,再追求性價比。也就是說,在軍事方面的性價比上,要把戰爭勝負造成的後果一起考慮進去。而鑄鐵炮,在海軍方面還可以,但在野戰炮方面,性能不說,起碼機動性絕對是沒法達標的。陸軍的自然是要野戰的,要是當別人都裝備青銅炮的時候,你裝備鑄鐵炮,不但機動差,性能也差一些,那一場戰爭打敗,本就不厚實的陸軍家底立馬殘了,那要這性價比有何用。
趙長栓又道:“我看北港號只裝備了106門炮,和呂宋號也差不多,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些鐵傢伙的原因?”、
錢大海剛點頭又馬上搖起了頭,趙長栓笑道:“這到底是是,還是不是?”
錢大海淡淡道:“有一部分是這樣的原因,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是,若是載炮過多,加上船身和載員,航速下降的太多,總不能讓大艦隊的速度都被它拖下來了吧,那以後還打個屁。”
“這是都督的意思?”
“不是,是我的意思,不過是路豐羽那小子提的。”
“這小子我知道,他不是一向符和都督的大炮巨艦政策嗎?”
“他又不是傻子,不然我選他做啥子。我把這情況提上去,都督還誇了我呢?想來我還佔了這小子的便宜,現在想想就慚愧。”
“哈哈,你就好好的愧疚吧,連小孩子的功勞都搶。”
“這干我何事,當時我覺得這報告會讓都督不高興,你知道都督一直堅持大炮巨艦,那艘大船不是大炮多的要死。那時我那知道會這樣啊,還以為是自己保護了他,沒想到反着來了。”
“你和他說了沒有。”
“沒,他一小輩,你叫我怎麼開口?”錢大海無奈的說道。
趙長栓驚奇的道:“你不會就打算一直不說吧,那可別怪我看不起你了。”
錢大海苦笑道:“你看我像這樣的人嗎?”
趙長栓默默的點了點頭,“有可能。”
錢大海有些哭笑不得,“我要是這樣的人。我還把這件事告訴你幹嘛。隨便尋一個理由把他壓住,對我來說易如反掌。說我肯定會說的,只是現在找不到機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