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忙裏偷閑
楚軍如今的處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吳芮能夠冒險前來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短短三天時間裏,發現楚營微小變化的秦軍接連騷擾試探了數十次,斥候之間的爭鋒從未停止,讓人不勝其煩。
項籍好戰,但是拿他對付這些人明顯屬於大炮轟蚊子,因此張良最近痛並快樂着,大大小小的遭遇戰給了他不少練手機會,大到一場有點規模的埋伏、小到一兩個斥候回營晚了片刻,這些零零碎碎的瑣事堆在一起格外讓人費神,張良卻樂此不疲。
有人操碎了心,自然也有人忙裏偷閑,項箕太嫩,心思幾乎全都寫在臉上,老油條魏豹只看了一眼,就“嘿嘿”怪笑着與他勾肩搭背去了。
少年慕少艾的念頭沒法子追究起源,也許是久居番地的吳家女身上有些不一樣的東西撓到了他心中癢處,還有可能是軍營三個月母豬賽貂蟬……
對此,虞周很是不看好,卻沒有攔着。
項箕若想如願,面前至少有兩座大山,一是吳芮,二就是英布。
口頭上的婚約也是婚約,且不說番君不是那種輕易反悔的人,只要想想英布得知被撬了牆角會作何反應,就是各方不得不去面臨的現實。
悔婚另許,番君失信、楚人失義、兩軍失盟,智者所不為啊……
不過虞周對於這段註定不太可能的萌動不加阻攔也有他的理由,首先,這個時候的混小子應該是滿腦子傻氣沒有多少理智的,對其指手畫腳的結果很有可能是被埋怨一生。
換句話說,虞周並不想成為別人初戀路上的絆腳石,尤其這個小傢伙還是自己看着長大的。
再者從楚軍的角度來看,只要項箕不會鬧出什麼大亂子,由着他折騰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為什麼這麼說呢,一家有女百家求,這對吳芮來說不只是件為難事,更是一種變向的讚譽,別看老小子走的時候面色不愉,私底下,鬼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有人幫着女兒抬身份還不好?
而且……
相比急於求盟的齊、魏勢力,這位番君給人的感覺總是有些若即若離,之前的飲宴便是如此,十句閑聊裏邊夾着一句正事兒,稍微多問一句就顯得有些失禮,這個時機、這個局面下、還有項籍這樣脾氣的人全都等不得了啊!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對於吳芮的慢條斯理,也許熊孩子這種大殺器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討了歡心是最好,就算項箕把吳芮招惹的見之咬牙切齒,那不也是破開對方的心防與矜持了嗎?!替小兄弟賠禮告罪不也是親近的機會嗎?!
……
某個小屁孩兒興高采烈的跟在魏豹屁股後面獻殷勤求支招,還不知道自己的單純心思即將被人利用……
虞周看到這個場景,放下帷幕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一杯水晃出個小漩渦,思緒隨之轉動:“還是探不到章邯現在人在何處嗎?!”
燕恆笑得嘴角都耷拉了:“探不到,說來也怪了,此人彷彿對於我軍手段有所防範一般,就連他的親兵也不知其蹤。”
對於宿衛們能夠把手伸到秦軍大將的親衛那裏,虞周很滿意,事不成那也沒有辦法,隨手拿起一份卷宗,他用手指甲划拉着說道:“老對頭了,恐怕又是相里業在背後說了什麼。”
“相里業?!”
“咸陽來的密報,原來子嬰發動宮變也有此人在側,事成之後秦王論功行賞,相里業拒受上卿,整日身着裋褐、食羹藜藿,倒是恢復了真正的墨家作派。”
燕恆皺眉:“聽上去不是什麼好消息,我寧可此人如先前那樣當個劍客頭領,也不想看到他幡然醒悟。”
“是啊,相里業之前還很毛燥,怕就怕他再度出山之時更不好對付,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軍那邊又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糧草運送多久一次,從糧秣來看各地分別多少兵力,還有,濟陽那邊有消息了嗎?”
“糧草還是跟從前一樣,半個月從敖倉運一次,依此判斷的話,外黃附近應該還有七萬大軍,至於大梁那邊……很有可能圍困已解。”
虞周一晃神:“包圍解開了?!魏人在做什麼?沒有派人前來聯絡嗎?他們就不想伺機反擊?!”
燕恆氣得“哼哧哼哧”回道:“聽說秦軍兵力不濟撤兵的時候,只用一堆稻草人就將他們嚇得縮在城中不敢動彈,還敢指望什麼?
至於濟陽……現在還未有新消息傳來,屬下所知的密報仍是齊王他們盡皆被圍,也許秦軍還在顧慮我們吧!”
“兵力呢?!”
“濟陽秦軍的糧草全部託付於漕運,屬下難以判斷多寡,粗略計算的話,不少於八萬大軍。”
“得儘快分出勝負啊,寒冬將至,我們的糧草也不多了,我最擔心的還是龍且那邊,蒙恬一直沒有動作,最怕他是憋着什麼大陣勢招待小胖子。”
說著話,虞周不自覺的抿了一下嘴唇,以前有龍且在的時候,邊吃邊說愣是把商談軍務變成茶話會是楚軍的一大特色,這事兒雖然不怎麼靠譜,但是現在忽然少了個最精彩的傢伙,總感覺有些冷清。
來來回回看了兩遍地圖之後,他把幾份兒卷宗往胳肢窩一夾,起身就往項籍主帳走去。
到了地方之後,發現項籍也正煩心呢,站住身子稍聽兩句,敢情魏豹的主意就是以勢壓人,讓項籍幫着出面!
“兄長,我這輩子就求你一次,你跟番君好好說道說道,回頭我再去把父親請來,我、我……總之就是那樣!”
項籍眼珠子瞪的拳頭一般,張嘴驚嘆:“滾蛋,你才多大點兒人,說什麼這輩子……我到現在還熬着呢,哪有心思說道你這點破事兒。”
“那不一樣!如果不是子期大哥……”
“如果不是我,你接下來可能會被打爛屁股。”
項箕回頭,臉上的笑容更甚幾分,討好道:“子期大哥,你主意多一些,幫我謀劃一番可好?事成之後小弟念你一輩子恩德,你讓我往東絕不往西!”
聽其言觀其行,看來這孩子徹底不要節操了,虞周很想問問十三、四的小傢伙哪兒來那麼大執念,話一出口,卻又變成了鄭重的告誡:“吳家女已經許了人家,番君斷然不會輕易反悔,你還是早點醒悟吧。”
“可是……”
“番、楚結盟在即,如果能於公於私都顯親近自然最好不過,但是此事確實不行,我們幫你出面只會失了道義,你大哥說得對,莫要胡鬧。”
項箕越聽越矮,到了最後脖子也不伸了、腳尖也不踮了,整個人像是久曬的瓜果一樣打了蔫,還想再嘟囔些什麼,抬頭看到兄長不苟言笑的模樣,悻悻退下。
“你少跟魏豹摻和在一起!跟他說,再往我帳中送歌姬,我就把人剁了送上他的案幾,看着他一塊一塊吃下去!”
虞周聽完這麼兇殘的拒辭打了個激靈,轉身就問對着堂弟背影喊叫的項籍:“那老小子又有什麼要求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項籍面無表情:“他讓我幫着尋回失散的美妾,真是豈有此理!”
“薄姬?!”
“誰知道呢,我沒記,來來來,子期來的正好,我正有一樁事情想找人拿個主意,子房又在佈置軍陣沒空,你不來我也要差人喚你。”
“什麼事兒?急嗎?”
“是劉邦,他想率眾加入我們楚軍,聽楚王令,任我使喚,你看……”
“劉邦改旗易幟?!他怎麼說的?!”
“報——上將軍,緊急軍情。”
“念。”
“昨日濟陽血戰一日,秦軍憑藉灘涂地利盡數殲滅沛軍,將軍紀信下落不明,齊王救援不成身死疆場,英將軍收攏殘兵苦守孤城,求我軍速速派兵支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