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大殺特殺
11點30分，禿頂老闆出去吃午飯了，劉川楓準時上線，不一會兒，一個名字為WI.Mxiya的ID加他好友。
單挑局開始，進入選人界面，劉川楓秒選藍色妖姬。對面猶豫了一下，也選了藍色妖姬，不過用了一套史詩皮膚。倒計時結束雙方進入遊戲，一起來到了中線。兩個妖姬，一紅一籃，各站一邊，肅穆對立，像是決戰生死的兩大絕世高手一般。
“哥們，快來看，有人在玩王者星耀單挑噯。”
“咦，WI.Mxiya不是若雨的ID嗎？”
“你想多了，若雨是中國第一高手，號稱中路殺神，怎麼會隨便跟路人單挑。”
“可能是個假冒的名字，字符裏面加個空格什麼的看起來差不多，不過他這個紅色史詩套裝是限量級的，這小子很有錢啊。”
“噓，別說，單挑開始了。”
王者星耀是全球最流行的競技遊戲，網吧里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玩這遊戲，看到有人在單挑紛紛跑過來圍觀，不一會兒就聚了一群人。
但是比賽很快就結束了，開局只用了三分鐘，紅色妖姬就被藍色妖姬擊殺。圍觀眾人一陣鬨笑，對面這個“假若雨”是個菜鳥。
WI.Mxiya沉默了幾秒鐘，打出一行字：“三局兩勝。”
第二局很快開始，紅色妖姬比第一局謹慎了很多，雙方你來我往打了幾個回合，一直升到6級都沒決出勝負。
旁邊圍觀的觀眾開始竊竊私語：
“這小夥子意識真不錯啊。”
“哇，你看他的鍵盤動作，好六啊！”
“你看他手掌那麼大，手指又修長，操作起來跟彈鋼琴一樣有節奏……”
“窩草你是搞基的吧？說話這麼噁心……”
周圍爆發出一陣鬨笑，此時紅色妖姬又倒下了。
對方很快退出了遊戲，回到登錄界面，對話框上突然彈出一條信息：
WI.Mxiya：再來一局。
第三局，劉川楓仍舊選了藍色妖姬，但是對方這次卻沒跟他選一樣的角色，而是選了命運大師。一個使用撲克牌作為技能攻擊的法術英雄，傷害力和控制都非常強。
“窩草，這個假若雨真賴皮啊，竟然選這種強勢英雄單挑，不要臉啊。”
“噓，別說話，看這小哥怎麼收拾他。”
雖然面對一個強勢英雄，但是劉川楓手下的藍色妖姬像是鬼魅一樣靈動飄逸，反而是命運大師被打的左支右絀，狼狽無比。
5分鐘后，命運大師再次倒下。
這次WI.Mxiya直接退出遊戲下線了。
“菜鳥逃了，估計是掀桌子拔網線了。”
“一個強勢英雄被打成這樣，人家不要面子的啊？哈哈。”
“這小哥真厲害，哪個區的啊？”
圍觀的群眾七嘴八舌地說道，對一臉冷峻的劉川楓讚嘆不已，這樣的誇讚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喂，你們在幹什麼？”禿頭老闆吃完飯回來，看到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以為出了什麼事。
劉川楓急忙把遊戲關掉退出，圍觀的群眾也一鬨而散。
老闆走過來，看到電腦上正在運行的軟件安裝程序，狐疑地盯了他一眼。
十幾分鐘后，中年人奔進網吧，抹着頭上的一層細汗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點事兒走開了，怎麼樣比賽打了嗎？輸了幾局啊？”
“贏了，3:0.”劉川楓若無其事地說道。
中年人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這時，他兜里的手機響了，中年人看了看來電顯示，對劉川楓說道：“不好意思，出去接個電話。”
過了一會兒中年人神色黯然地走了進來，拍了怕劉川楓的肩膀說道：“走吧，我請你吃個飯。”
劉川楓一看時間，12點多了，自己確實肚子餓了。
“李老闆，我先出去吃個飯。”
禿頭老闆從櫃枱後面抬起頭，眼神凌厲地看了他和中年人一眼，鼻子裏輕哼了一聲，表示准許。
中年人拉着劉川楓進了網吧對面一家韓國料理，點了兩份石鍋拌飯，兩瓶啤酒。
“大叔，我不喝酒。”
“誰說請你喝酒的？這是我自己要喝的！”中年人笑盈盈地看着他說道。
中年人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鎮啤酒，一口喝下半杯，臉色立刻紅了。
“你知道剛才是誰給我打電話嗎？”中年人瞪着兩隻帶着血絲的眼睛說道。
劉川楓搖了搖頭。
“威風俱樂部打來的，選拔的事兒黃了，他們說你作弊。”
劉川楓冷笑了一聲，並不辯解。
“你知道剛才跟你打單挑賽的是誰嗎？是威風戰隊的隊長，中路殺神若雨！中國王者星耀第一人！你把他打了個3:0！”
中年人一仰脖子把酒喝乾，苦笑着搖頭道：“他們說沒人能做出這種操作，你肯定是使用了作弊軟件……呃……去踏馬的，這幫蠢貨！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劉川楓看中年人已經有了三分醉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能喝就不要喝嘛，這才一杯啤酒下肚，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
中年人又自己倒了一杯酒，落寞地說道：“小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熱心地介紹你打職業嗎？”
劉川楓默不作聲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呃……”
“因為你是個天才，我不忍心看着你的天賦在網吧里埋沒……”
中年人又是一杯酒下肚，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說道：“其實，我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我喜歡看足球，看了二十年的足球，眼看着中國隊被日本人欺負，被泰國隊欺負，被韓國隊壓了幾十年……每次看到中國隊失敗，我心裏不是滋味兒啊！”
中年人帶着哭腔說道，眼眶都紅了。
劉川楓看了看周圍的顧客，不自然地聳了聳肩。對面這傢伙已經有七分醉意了。
中年人擤了一把鼻涕，“後來，我開始玩王者星耀，玩得很菜，但是我玩得很有感覺。你看，王者星耀場上五個人分工明確，既講究個人能力，又考驗意識和走位，更重要的是！勝利要靠團隊配合——這，這不就是競技體育精神嗎？”
看着中年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劉川楓只得尷尬地點了點頭，心想服務員怎麼還不上菜。
“我很快就沉迷了，愛上這款遊戲了，一發不可收拾，我雖然水平差，到現在還是倔強青銅，但是這不妨礙我對它的熱愛，所有王者星耀的比賽我都看。我在遊戲中體會到了競技體育的激情！”
中年人仰脖子咕嚕一口把酒吞了下去，捂着臉幽幽地哭泣起來：“但是中國隊為什麼總是輸呢？S系列賽輸、MS季中賽輸、全明星賽輸……韓國隊霸佔冠軍五年了，中國隊一碰韓國隊就輸成那B樣！堂堂中華十三億人，竟然找不到五個能打敗韓國人的選手，嗚嗚嗚……”
中年人趴在桌上抽泣着，把上菜的服務員驚得目瞪口呆。
“是我們的嗎？”劉川楓看着服務員手中的石鍋拌飯問道。
服務員連連點頭。
“放下吧！”劉川楓真的餓壞了。
中年人哭了一會兒，就趴在桌上不動了，看來是暈過去了，不知道是醉了還是傷心過度。劉川楓也不客氣，兩鍋石鍋拌飯一鍋端，吃完胃裏還有空間。
吃完飯後看中年人還沒有醒來買單的意思，劉川楓只得自己掏出腰包。
“你好先生，一共是一百零八塊。”
劉川楓眉頭一挑，窩草這麼貴！這夠自己和媽媽兩天的生活費了！
心疼地付完錢，劉川楓看着不省人事的中年人，想了想，一彎腰把他扛了起來。看到他這番架勢，服務嚇得急忙幫他打開玻璃門。
中年人那輛黑色的大眾帕薩特正停在馬路邊上，劉川楓從他兜里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把他放在副駕駛坐上。
中年人閉着眼睛，嘴裏還含混不清地說道：“小子，你、你是個天才，你要當職業選手，你、你要為國爭光。”
“好好好，為國爭光。”劉川楓嘴裏應付着他，想了想，把他的車鑰匙塞到他上衣兜里，關上車門往網吧走去。一邊走腦海中不斷迴響着中年人的話，苦笑着搖頭。
“打比賽？屁，又沒有錢拿！為國爭光？哼……”
回到網吧，禿頂老闆看了看手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劉川楓視若無睹地走了過去。
這禿頭李老闆簡直跟周扒皮一般，為人吝嗇還計較，海哥只是說讓自己在這裏幫幫忙，結果他把自己當小工使喚，整天從早忙到晚，還不給一分工錢。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還是那麼平淡，修電腦、裝軟件、幫顧客解決各種奇葩的問題。禿頭李的網咖規格很高，換了新機後生意也越來越紅火，但是很多人只會開機、關機、玩遊戲。
因為老闆盯得很緊，劉川楓也很少上遊戲了。
自從那日中午酩酊大醉之後，中年人再也沒有出現。
不過這樣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海哥終於把要買的電腦數量湊足了，裝箱、託運，準備打道回府。
本來最後一天是讓大家自由活動，在申城逛逛，畢竟是國際大都市嘛，但是青蘋果網吧的李老闆突然打電話過來，有幾台電腦要裝系統，讓劉川楓再去一下。
海哥無奈地看着劉川楓，這次李老闆幫忙介紹了幾個網吧，確實讓他淘了一些好貨，李老闆總覺得自己欠他的，現在也不好回絕，只得對劉川楓說道：“早去早回，中午我請大家吃大餐。”
“萬一來不及怎麼辦？”劉川楓知道李老闆的脾性，絕對不是只裝幾套系統那麼簡單，說不定還要幫他修硬盤，備份數據，破解軟件……
“這樣吧，如果來不及的話，就直接到高鐵站匯合，晚上9點半的車，提前半小時檢票，千萬別遲到！”
臨走的時候，海哥偷偷塞給他三百塊錢，“別坐地鐵了，打的士，中午自己吃點好的。”
劉川楓點點頭，出門還是走向地鐵站，打車來回要100塊錢，坐地鐵只要10塊，省下來的錢夠跟媽媽兩天的開銷了。
果不其然，在青蘋果網吧一直忙到傍晚5、6點，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李老闆還沒有放他走的意思。
正在這時，那個中年人突然匆匆地衝進網吧，看到劉川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威風俱樂部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
劉川楓愣怔地看着他，報名表上的信息他都是胡亂填的，連名字都是假的，別說電話了。
“走，跟我出去。”
“幹嘛？”
“打比賽！”
劉川楓糊裏糊塗地被中年人拖着往外走，禿頭李老闆見狀急忙上前攔住他們，瞪着眼睛張開雙手，跟老鷹捉小雞一般：“幹啥幹啥？活兒還沒幹完就想走哇？知不知道你們老闆欠我好大的人情？”
中年人擰着眉頭，一字一頓地說道：“滾-開！”
李老闆被他的氣勢震住了，睜着驚慌的兩隻小眼睛讓到一邊，目送兩人坐上門口一輛黑色的帕薩特。
“去哪兒啊？”劉川楓看看手錶，茫然地問道。
“知道王者星耀全明星賽嗎？”
“知道，僅次於S系列全球賽的賽事嘛。”
“今天晚上威風對陣韓國SK——中國隊最後一場比賽，其他的隊伍已經被淘汰了。”
“那又怎樣？”
“若雨不能出場，他的替補因為違紀也被組委會除名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要代替若雨出場！”
“神馬？”劉川楓急了。
“之前報名青訓隊的時候，他們保留了你的名字，還沒來得及除名，所以，理論上講，你是威風俱樂部的隊員。他們跟組委會溝通之後，同意你以替補的身份，代替若風出場打中單。”
“憑什麼！我不去，放我下來！”劉川楓生氣了，強行要打開車門。
中年人猛地一踩剎車，黑色的帕薩特劃了一道弧線停在路邊。
中年人嚴肅地看着他：“你必須去！這是世界上規格最高的比賽！你不想在國際賽場上檢驗一下自己的實力嗎？你不想跟世界第一人Laker對戰嗎？”
“那又有什麼意義？”劉川楓轉頭看向窗外。
“什麼意義？什麼意義！什麼意義？！！！”中年人神情激動地不斷重複這句話，狠狠地一腳油門踩下去，帕薩特像一道黑色的閃電躥了出去。
“你慢點開，我答應你打比賽好了……”劉川楓看中年人臉色發白，握着方向盤的兩手不斷顫抖，不由得有些害怕。這是要同歸於盡的節奏啊，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啊。
“不能慢，時間來不及了！”中年人又是一腳油門，引擎轟鳴，車后突然響起警笛聲。
“完蛋，你超速了，被盯上了，趕緊靠邊停吧！”
“不行，來不及了。”中年人看着後視鏡中的警車，踩着油門繼續加速。
東方體育中心，王者星耀全明星比賽場地，一個胖子正在大門口來回踱步，緊張地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一輛黑色的帕薩特疾馳了過來，在他身邊戛然而止。
“窩草，你們踏馬的怎麼回事啊？馬上就要開賽了！再磨蹭若雨就得自己上場了！”
看着帕薩特後面跟上來的警車，胖子驚恐地住了嘴。
“你們進去，不要管我！”中年人揮手對劉川楓說著，舉起雙手轉身慢慢走向警車。
“快走！你們踏馬惹什麼麻煩了？”胖子把工作牌往劉川楓脖子上一掛，拉着他匆匆奔進體育中心，過了安檢直接進入後台。
休息室里坐着威風戰隊的五大主力，若雨跟教練徐雪飛都在，電視上的主持人已經開始說串場詞了。
“怎麼才來？”徐雪飛皺着眉頭看着劉川楓說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對不起飛哥，路上堵車……”胖子唯唯諾諾地解釋道。
“行了，你先出去吧。”徐雪飛擺擺手把胖子趕了出去，雙手插兜里繼續跟眾人佈置戰術，
“總之呢，我們的原則就是盡量拖，能多猥瑣就多猥瑣，盡量不要跟對方直接衝突，塔下補兵、拖時間、少送人頭，這就是我們的戰術……”
劉川楓看着若雨，若雨一個人歪躺在沙發里，百無聊賴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指。
“你！”徐雪飛看着劉川楓說道，“等會你就用若雨的設備吧，還有什麼問題嗎？”
劉川楓點點頭：“嗯，我有個問題。”
徐雪飛皺着眉頭看看手錶：“趁還有幾分鐘時間，趕緊問。”
“比賽有錢拿嗎？”
幾個隊員面面相覷，突然一起鬨笑起來：“你想錢想瘋了吧？贏了比賽才有錢！”
“想拿錢？那你去打敗SK啊……嘻嘻。”
幾個隊員看着這個毛頭小子，笑的前仰後合，原本緊張嚴肅的休息室里氣氛突然變得輕鬆起來。
若雨臉上也隱隱有一絲笑意。
“別笑了！”雪飛皺了皺眉頭，“準備比賽了！”
幾個隊員站起身來。
“把外套換上。”若雨把自己的隊服扔給劉川楓。
劉川楓接了過來，對他的這番好意點了點頭。若雨沒有看他，漠然地轉過臉去。
“上場了！”雪飛拍了拍雙手，“加油！”
劉川楓隨着眾人走上舞台，看着下面數千名情緒激動的觀眾，劉川楓深吸了一口氣。
“好吧，打一場比賽。”
……
比賽結束了。
劉川楓起身步入後台。
作為戰勝隊，SK的隊員主動過來跟威風隊員握手，看到劉川楓空空的椅子，SK隊員都愣了，Laker的臉色很難看。幾分鐘之前的比賽中，他的影流領主被Feng的藍色妖姬殺穿，現在這個打敗自己的男人，竟然不屑於跟自己握手！？
……
劉川楓沒有再進會議室，而是直接走出安檢。他的情緒有些興奮，心中少有地燃起一股熱血——數千名激動的群眾，震耳欲聾的歡呼，自己竟然有些享受呢。
劉川楓又看了一眼手錶，已經8點半了，要趕不上動車了。
劉川楓揚手打車，周圍卻沒有一輛出租停下，這個點兒路上又堵又慢，司機都不想拉客。
正在焦急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帕薩特停在身邊。
“上車。”中年人探頭出來道。劉川楓猶豫了一下，低頭鑽進車裏。
“比賽什麼結果？”
“輸了。”
“感覺怎麼樣？”
“有點意思。”
中年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劉川楓轉頭問他：
“你怎麼樣？”
“能怎麼樣，扣分、罰錢。”中年人苦笑道。
兩人一時無語。
“去哪兒？”
“回家，動車站。”
“我送你。”
……
到了動車站之後，像是想起什麼來：“對了，我過幾天就要去國外出差，有段時間不能回來了，這是我的名片，你拿着，到家之後聯繫我，我再幫你找個合適的戰隊。”
劉川楓接過他遞過來的名片，隨便瞄了一眼就塞進兜里。
中年人一直送劉川楓到安檢口。
“我要走了，謝謝你，大叔。”
“等一下。”
中年人從兜里掏出錢包，翻出所有的現金遞給劉川楓。
“拿着，耽誤你那麼多時間，我也過意不去，這點錢算是我給你的補償吧。”
“大叔，這錢我不能要。”
“拿着！就當是我的投資，以後當了冠軍要加倍還我！”中年人嚴肅地說道，硬是把錢塞到他的背包里。
“那這個投資你永遠也收不回了。”劉川楓笑笑。
“嗯，就當買個希望吧。”中年人也笑了。
劉川楓跟着人流進入安檢，走出很遠回頭，看到那中年人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高高地舉着右手，像是送行，也像是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