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喜訊

歐陽彬又起了個大早，為了讓自己的精神顯得更好，他還繞着小區跑了幾圈。

回家沖了個涼，為了避免出現欠女孩人情的事，他麻利地將換下來的運動衣洗掉了。

換上那天被濺髒的那一套衣服，白色的B仿Polo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康威板鞋。

幾乎是跟面試那天同一個時間，歐陽彬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

望着眼前那個已經乾枯的坑，歐陽彬綳了兩天的臉上鬆弛了幾分，目光不由朝那天古光英來車的方向望去。

習慣是最難克制的毒癮，歐陽彬也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看過這樣的字眼，亦或者是看了很多書他自己總結出來的。

所以他很自然的認為，在這個點，到這裏來自然能看到古光英。

沒多久，古光英那輛蘇格蘭紅的帝豪EC718出現在了不遠的路口處，這個時候歐陽彬卻沒有了那種欣喜，他的心突然有些慌亂。

這樣攔下古光英來，終歸不禮貌吧，她會怎麼看自己呢？

這是歐陽彬最大的顧忌，在他的心中，古光英是那樣的高雅美麗，可能會影響自己在她心目中形象的事，歐陽彬都不容許其發生。

當古光英的車子走到兩人邂逅的路口處時，車速慢到幾乎快要停了下來。

車窗被打開，古光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乾枯的水坑，唇線上翹，然後車窗再升了起來，車子漸漸加速。

等車子徹底離開，躲在旁邊障礙物後面的歐陽彬才走了出來，臉色漲紅，心跳有些加速。

很久沒有這種緊張的感覺了，哪怕就是那天面試，歐陽彬也泰然處之，只是在看到古光英時，內心才起了大波瀾。

而古光英對他的影響，通過這兩天的沉澱，似乎更大了。

古光英還是要見的，今天到這邊來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遠遠地偷看她一眼，而是要確定公司是否給他那個工作機會。

那就正式拜訪吧，腮幫子鼓動了下，歐陽彬做下了決定。

半個小時后，歐斯培森汽車北京四季青店裏。

“古總，有位男士要見你，他叫歐陽彬。”漂亮的前台接待柔柔地通過電話聯繫上了古光英。

掛下電話，眨了下稍微有點惺忪的睡眼，前台接待很熱情地引着歐陽彬朝樓上走去。

古光英擁有獨立的辦公室，面積還不小，足有三十平米。

進入古光英的辦公室，歐陽彬的第一感覺就是清爽自然，簡約乾淨，就連客用沙發都是素色調，而且線條感很強。

在一旁的角落裏，米許高的盆栽架子上，一株劍蘭生長得很繁茂，可惜就是還沒開花。

“坐吧……來杯咖啡？”古光英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彷彿是接待老朋友。

歐陽彬就沒有那麼隨意了，他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可是依舊緊張，好在他思維還是很敏銳的：“白開水就行，謝謝。”

熟練地給歐陽彬倒了杯水，古光英笑問道：“找我什麼事呢？”

不知怎的，近距離地看着古光英，她那成熟的笑容總是讓他心中有幾分壓力，歐陽彬有些不自然地撓了撓頭：“說來挺好笑的，我等了兩天，也沒等到公司的錄用通知，心中比較急，所以想過來看看。”

古光英理解地笑了笑：“你很在意這份工作？”

“當然！”雖然不知道古光英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歐陽彬還是很誠懇地回答道：“首先我覺得自己確實很適合這份工作；這工作還是我導師介紹的，要是連面試都過不了，我都沒臉打電話感謝他；再者……”

說到這時，歐陽彬差點說出因為他不想就這麼消失在古光英的世界裏，不希望兩人的世界從此成為平行線這樣的理由。

“再者什麼呢？”古光英很有興趣地看着歐陽彬，在他身上，彷彿看到了剛參加工作時候的自己，衝動得那樣的純真。

“再者……這是我畢業后找的第一份工作，我希望有個好的開始。”歐陽彬總算憋出一個理由：“而且我這幾天並沒有面試其他方面的工作，不像其他人，說不定都面試了好幾個其他方面的工作了。”

“其他人？你指的是誰呢？應該是那天一起面試中的某一位吧？”

歐陽彬愣了下，一直都認為古光英很優秀，卻也沒想她的洞察力這麼強，他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總不能將劉光標同時面試幾個工作的事說出來吧？

“呵呵，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

愕然，望着古光英，發現她的嘴角又一次浮起那樣神秘的笑容，諾恩斯式的笑容。

“歐陽彬，要是公司因為某種原因沒有錄用你，你會怎麼辦？”古光英並沒有在上一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卻說出了另外一個讓歐陽彬心驚肉跳的問題。

好在這個問題倒也是想了好幾天了，所以挺好回答：“沒有錄用肯定是因為我的條件不合適，今天冒昧過來，我倒是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如果真的沒有錄用，我就是希望總監大人能說說原因，好讓我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在哪。”

古光英沒有立即應話，慢慢地抿了口茶，在歐陽彬強裝鎮定的目光中笑了：“歐陽彬，除了汽車銷售經驗不足之外，你其他的條件都很好，你誠懇、率直、上進而又富有朝氣……”

頓了頓，古光英直直地看着歐陽彬，看的歐陽彬心中是惴惴不安。

歐陽彬腦中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場景，一般上司要炒某個員工魷魚的時候，就會用這種調調：“阿彬啊，你什麼都好，但是……”

古光英口中似乎就差吐出“但是”這兩個字眼了。

可是古光英最終也沒說出這樣的字眼，倒是眼中的笑意越來越盛：“形象也很不錯，你說這麼優秀的銷售顧問，我能讓他溜走么？”

“啊……”歐陽彬錯愕不已，甚至還有些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你是說，我被錄用了？”

“當然，你要是不過來，不出一個小時，錄用電話也會通知到你的。”古光英站了起來，俏生生地伸出了右手：“歐陽彬同志，我代表組織歡迎你的加入。”

歐陽彬連忙站起身，輕輕握住古光英右手時，心中一顫，訥訥無語。

感受到了歐陽彬的拘謹，古光英咯咯笑道：“以後一起工作的日子裏，你可要團結同事，友愛隊友哦。”

依然握着古光英那柔若無骨的手，歐陽彬心情大好地笑應道：“我一定服從組織的安排……沐浴在古總的光輝下茁壯成長。”

“看不出來，你還挺油嘴滑舌的。”

心中一緊，歐陽彬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就是心情放鬆了，所以……”

“沒關係，我知道的。”古光英淺笑了下：“不過，你能不能松下手……”

“啊……對不起。”歐陽彬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一直握着古光英的手呢，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從公司出來后，歐陽彬興奮得忍不住跳將起來，單手用力揮擊長空，內心的小野獸也興奮地嚎叫了起來。

他沒有發現，在展廳的樓上，暗金色的玻璃後面，有一雙明亮的雙眸正注視着他這孩童般的舉動，眸子下面是月牙般的唇線。

就這樣，歐陽彬找到了他大學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二份正式工作。

但對於歐陽彬來說，最大的意義卻並不僅僅這一點。

在他的手機通信錄中，已經多了一個名字，叫做古光英。

仰望天空，刺眼的陽光此刻都變得那樣的柔和，就彷彿那諾恩斯女神的微笑一樣。

歐陽彬擅作主張給其添加了第二條自定義，那就是柔和，第一條是神秘。

這個時候，手機震動了兩下，歐陽彬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鈴音。

來短訊了，來自古光英。

“贈你一句你自己說過的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加油。”

看到這句話，歐陽彬突然感覺口有些干，因為他的小宇宙已經燃燒了，熊熊燃燒，如燎原之勢，席捲全身，

如果這個時候讓他簽訂月銷售一千台車的任務，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大筆一揮。

“媽，我找到工作了。”在公交站附近，一個還算安靜的角落，歐陽彬挺拔的身影顯得有幾分蕭索。

手機里傳來母親張秀梅那溫婉的聲音：“兒子，媽媽為你感到高興，是什麼樣的工作啊？”

“還是銷售，賣車，我們國家自己的品牌，歐斯培森汽車。”每每聽到母親的聲音，歐陽彬的心總是那樣的寧靜，如果飄蕩的小船停泊到了寂靜的港灣。

“好啊，我和你爸一直都認為你是個做生意的料，現在又讀了大學了，肯定更優秀了。平常我跟你的那些阿姨嬸嬸們在一起說起你，她們都說你很優秀，要給你介紹女朋友呢。”張秀梅語氣中充滿了驕傲。

歐陽彬靦腆地笑了笑：“媽，你最近身體怎麼樣？頸椎還會疼么？”

“沒什麼事了，你不用擔心的，有你爸在，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其實歐陽彬知道，母親的頸椎肯定時常還是會痛的，為了省錢，母親都不持續去做理療，除非實在痛得受不了，否則根本就不會去醫院。

可是無論歐陽彬何時何地問她，張秀梅都是這樣的回答。

沒什麼事……不怎麼疼……好多了……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語，歐陽彬心中都犯堵，都只說兒行千里母擔憂，可行千里的兒子也會擔憂母親，而母親卻從來不在自己這個行千里的兒子面前念叨過哪怕一次的苦楚。

“在外面多學點東西。不用擔心家裏，也不用想着匯錢回來，自己在外面打好基礎再說。”張秀梅如同每一個偉大的母親一樣，柔和地鼓勵着自己的兒子：“飯要吃飽，別太累着，不夠錢用跟家裏說，媽媽也年輕過，剛開始找工作都不容易，別委屈了自己。”

“知道了……媽，那你注意身體。”歐陽彬不敢再說下去，他怕內心的脆弱會通過信號傳遞到張秀梅的心中。

掛了電話，不着痕迹地抹去滑落的淚珠，歐陽彬深吸了口氣，黑亮的眼珠子裏閃着堅毅無比的光芒。

用不了多久，母親會知道，兒子的胸膛是可以讓她倚靠，兒子建立的港灣也是很安靜祥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