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城裏的宗師,殿裏的皇帝

第四十六章 城裏的宗師,殿裏的皇帝

高得利發出的情報最終落腳的那個小院內,買菜的老媽子躬身把裝有情報的竹筒輕輕放在涼滋滋的石桌上,轉身退下。

風吹竹筒,微微滾動。

身材高大的青衣人從室內信步走出,臨近石桌,長袖輕舒,將竹筒攬在手中。打開之後,內里的兩份情報顯露出來。其中一個密密麻麻小字,來自於偷聽十二支的內容和高得利對於情況的一些判斷。另外一張紙條,只有兩個簡單的兩個字“出柙”。

以青衣人的身份,早已修鍊至悲喜無驚的境界,情報上輕描淡寫的“出柙”兩個字依舊讓他錯愕。

情報上面隱藏的信息,是作為本次到襄陽重大行動的第一步,青衣人於長安城動身之際便籌謀已久。卻不想諸多後手還未施展,襄陽大牢那邊已然有了突破。考量中,排除了陷阱的可能后,不免讓他有一種花了開山裂石的十成功力去折斷一根稻草的感覺。

“鈞天,麻煩你走一趟,襄陽大牢有個人,要三天之內給救出來。”青衣人口中說著麻煩,語氣中卻沒有一點麻煩的意思,隨手把情報向身後一遞,原本空無一人的身旁,閃現一個錦衣人的身影。那錦衣人看似緩慢,實則如閃電般恰到好處的接過紙條,躬身答道,“願意為大人效勞。”

若是王離或者盧又道在此,定會驚呼,這任青衣人差遣的錦衣人,乃是天下有名的十二境高手凌九霄。讓凌九霄去襄陽大牢接引人,已經有牛刀殺雞之嫌,這青衣人卻如僕役般呼來喝去的使喚,偏偏那凌九霄有一付心甘情願的模樣,青衣人卻是一付正常不過的樣子。

青衣人手中煮的茶剛剛飄起裊裊青霧,門外闖進一勁裝大漢,“急報。”

“陸先生,昨夜宇文拙在襄陽城西的律津小鎮遭遇鄭家虎組伏擊,身受重傷,下落不明。律津被鄭家虎組屠成白地,引出一隱藏在律津的高手。”勁裝大漢半跪於石桌前,邊說邊掏出一份情報來,雙手獻向青衣人。

青衣人緩緩接過情報,看到了着半跪於前的金羽衛的稟報,想到高得利的推斷,不由感嘆到底是鄭家地盤,相應的情報繞了一圈,都要比金羽衛的快了一些。

當然,若是鄭熹知道前一天晚上發生在律津的一切已經被金羽衛探知到如此地步,也定然會感嘆金羽衛的強大。

“鄭家虎組掇上的人,又是怎麼跑掉的?宇文拙長本事了?”

“鄭家虎組,遇上了高手,幾近團滅,我們在虎組內線已經折損。”

“高手?”十一境高手的語文拙在半跪在地上的勁裝大漢口中,無半點優待,此刻竟然對於律津的神秘人竟然用上了高手這個詞。想到幾條渠道類似的情報,伸手碾茶的的青衣人,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勁裝大漢,充滿疑問的。

“根據我們拿到的虎組屍體的傷口來看,他們很可能遇上了……”,黑衣人低着頭,頓了一下接着道,“可能遇上了近宗師級別的高手。”

宗師,是種力量。

宗師不僅僅是個稱謂,更是武功臻至化境后最頂級的武功層次。宗師的影響力已經不僅僅局限在江湖,便是廟堂之上也是需要正視與和受到尊重的存在。

天師安在,枕戈泛舟。

這八個字便是指天下四大宗師,龍虎山張天師,刀道至尊謝安在,長劍金戈應枕戈。

至於泛舟,便是這園中端坐煮茶的青衣人陸泛舟。

“近宗師?”一直面無表情的陸泛舟聞此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隨着呼吸,身上的青衣上下浮動,單膝在地的黑衣人,只覺得自己呼吸一頓,然後便隨着陸泛舟的呼吸同步起來。

四大宗師,絕不輕出。

宗師,更是種勢力。

宗師從來也不是江湖話本中孤單一人的存在。宗師背後,從來都是堪比任何世家的勢力。作為戰略殺器級別的存在,到底是勢力塑造了宗師,還是宗師支撐了世家,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事情。便是大秦帝國的歷代皇帝對宗師也從來都是禮遇有加。對於此刻高手雲集的荊楚地區,若是讓人知道四大宗師之一的陸泛舟來到襄陽城,那絕對是比皇帝駕臨更重大的事情。

天下久四大宗師矣,有多方勢力和無數天才一般的人,無數次衝擊宗師境界,然而,這麼多年,天下宗師一直是只有四個。便是連名動天下的五爺王離,也距離宗師止境尚有距離。

現在突然出現個近宗師的人物,如何不讓各方震動。

律津變故從某種程度上固然是鄭家沒有進行絕對保密,然而從根本上講,隨着武林大會召開在即,整個襄陽地區,已經被各方勢力基於不同的目的如蜘蛛般密佈了層層耳目的蛛網。

“鈞天,大牢裏還有兩個年輕人,如果可能,也一併弄出來,我想見見。”陸泛舟沉吟了一下。

松鶴樓上來自律津的少年驚艷一刺,在陸泛舟眼中不過是舉起米粒的一個螞蟻,然而隨着白雲樓殺出的半步宗師,很自然的便把兩者聯繫在一起。一個半步宗師,教出了一個天才少年。那個少年肯定知曉半步宗師的某些信息。

當然,這麼想的並非只有陸泛舟,同樣的疑問與處理方式便在各處以不同的處理方式實施起來。由於一個半步宗師的出場,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了襄陽大牢裏那個躺在發霉地上少年的身上。

大牢中,那個遍體鱗傷的少年依舊沉浸在不明的思考之中......

。。。。。。

長安,大秦帝國的中樞。

位於龍首原上的大明宮,俯視着雄偉浩瀚的長安城。大秦帝國最有權勢的男人李隆基,此刻就站在大明宮的紫宸殿的正中。

“他鄭家想怎樣?想怎樣?他想怎樣?”這位正值中年的帝國主宰此刻咆哮着,大殿裏迴響着逐漸拔高的聲音,展現着他充沛的精力和憤怒。平素最愛的和闐玉鎮紙早已經被摔在地毯上,碎裂成兩塊。小黃門以頭死死的拄地上,連發抖都不敢。

“你說,他鄭家想怎樣?一個小鎮,三百八十四條人命,一夜之間死於刀劍之下。這是朕的子民,這是朕的天下。我堂堂大秦,鼎鼎盛世,三百八十四條人命,說沒就沒了?要不是暗衛與陸泛舟同時密報,朕都不敢相信。”怒氣衝天的皇帝衝著站立一旁的高力士說著。

“還望陛下息怒,還望陛下息怒。”久在皇帝身邊的高力士深知皇帝此刻的憤怒來自鄭家對於皇權的冒犯,而絕非對於那三百八十四條人名的憐憫。眼下,皇帝雖是暴怒,恐怕早是心有計較,只是尚不知會波及到什麼程度。“奴家這就着人傳鄭肅來問個清楚?”

“不用鄭肅來了,朕,這就辦了他。”皇帝看着大殿外掠過的陽光,說道:“傳王守一——”

“不,你去傳朕口諭給他。”皇帝像是想到什麼,“讓他參鄭肅,他要是問起原因,你就賣個關係告訴他好了。”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有時候,天子的憤怒不僅是一種需要,更是一種態度,是一種能夠被朝臣看到的態度。小鎮被屠,清流需要天子的憤怒,世家需要天子的憤怒,各方勢力需要天子的憤怒。

望着高力士離去的背影,皇帝恢復了往日威儀,方才的暴怒已經不見蹤跡,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

轉身坐下才發現,自己入戲太深,竟然忘記那個小黃門還跪在大殿上,自己的變化自然被看了過去。

“杖斃了吧……”皇帝低聲嘆道。

簾幕後有人影閃出,把還未來得及求饒的小黃門拖了出去。

…………

翌日,朝會,御史中丞王守一參吏部尚書鄭肅“貪墨過礪”。鐵證如山之下,龍顏大怒,流鄭肅於嶺南,即時離京。

滿朝文武,無人隨參,無人敢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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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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