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忽悠
要不是此時實在是沒有力氣,蔡邕真恨不得不顧君臣之禮的蹦起來揍劉協一頓。太缺德了!自己飽學鴻儒,何時受過這種罪。即便是暴虐如董卓,對待自己那也是禮敬有加。
昏君!
眼見蔡邕閉目不理睬自己,劉協眼珠一轉,扭頭沖門外喊道:“來人,蔡中郎餘毒未清,還需再灌幾回。”
為了自己的胃不再飽受折磨,蔡邕不得不睜開了眼,只是看劉協的眼光不怎麼友善。劉協也不在乎,繼續說道:“蔡中郎,你想死的心我明白,但我絕不允許你現在死。知不知道,如今李傕等人雖然被暫時安撫,可一旦你死了,他們難免心中忐忑,到時一旦作亂,後果不堪設想。”
“……聖上應該自稱朕。”
“啊,好好,只要你保證不死,我以後會注意的。”劉協有些哭笑不得,隨口敷衍道。
“……聖上,我一死,可以讓許多人顏面上過得去……”
“可也會讓許多人傷心難過,別人先不說,蔡中郎難道就忍心留下你女兒獨自苟活人世?要知道,失去了你的庇護,她一個弱小女子,將來能依靠誰?如今這世道這麼亂,這萬一要是落到壞人手裏……”
“昭姬……”還別說,劉協的這句話還真的觸動了蔡邕的心事,他在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蔡琰。
自殺這種事許多時候都是一時衝動,等這股衝動勁過去了,你讓他死他都不肯。蔡邕想要一死,無非也是與王允想到了一處,那董卓當權期間暴虐荒淫,在漢室的后宮裏可沒幹好事。如今董卓已死,但漢室的顏面還需要用血來洗刷。蔡邕知道自己在董卓在世時頗受重用,在不少人眼中自己是董卓的同黨,而他現在求死,也是想用自己的死來給漢室一個交代。
只是現在劉協偏偏不願讓蔡邕死,就因為一點面子上的事就要損失一位賢才,這麼虧本的買賣,劉協才不幹呢。不就是丟人嘛,反正漢室如今已經這樣了,該丟的人早就丟完了,就算再丟也沒什麼。丟人不可怕,關鍵是要在日後把丟的顏面找回來,那就夠了。至於一些虛名,無關緊要。
劉協這種要實在不要虛名的態度,讓蔡邕很是無語,倒是一旁的呂布,打心眼裏的贊同劉協的觀點。面子算啥,關鍵是要落到好處。
“聖上三思……”
“我早就思過了。總之,我不許你死。回頭你要是敢再偷摸着死,我就找你女兒的麻煩,讓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對於劉協的無賴言論,蔡邕很無奈,他心裏明白劉協是為了不讓自己再尋短見拿女兒威脅自己,可這樣的言行,實在不是一個皇帝該做的。
“聖上,罪不及家小……”
“得了吧你,我不需要你來教我這個,我懂。可非常時行非常手段,你不要以為我只是在嚇唬你,我這人說話還是很算數的。不信你就拿你女兒的終生幸福試試。”
不管劉協是不是真會在蔡邕死後找蔡琰的麻煩,蔡邕都不敢試,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皇帝是說真的呢?到時後悔都沒處買葯去。
……
等到王允等人趕到蔡府的時候,蔡邕已經被劉協“說服”,答應不再尋死覓活,不僅如此,他還答應了劉協的任命,願意出任南安郡郡守一職。劉協讓蔡邕離開長安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首先劉協相信蔡邕不會為了替董卓報仇而去勾結李傕等人,而李傕等人在見到蔡邕出任南安郡郡守以後,對劉協將他們調離長安也就不會覺得不安。其次就是蔡邕的個人能力還是很強的,比起王允來甚至都是只強不弱,有他坐鎮南安,劉協就不必擔心長安的西邊會出現大的變故,哪怕涼州的馬騰、韓遂率兵來犯,有蔡邕在,也完全可以藉助李傕郭汜加以抵擋。最後一個原因就是劉協擔心王允會趁自己不在長安的時候借故弄死蔡邕。
離開長安去四周走走在劉協看來是必要的。人才匱乏是如今劉協最大的短板,雖然王允等人可用,但畢竟年歲都大了,而想要重振漢室卻不是三五年就能辦到的。後繼無人,才是劉協最需要頭疼的事情。趁着現在需要自己親自上陣的事情不多,多出去轉轉,招攬一些可以招攬的人才,這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朝廷的確可以通過徵辟招攬人才,可問題是但凡是有才華的人,都有那麼一點怪脾氣,你徵辟,他可以不就,單這一點就夠讓人惱火了,而如今的社會風氣,人家不就朝廷還沒辦法懲罰。
大才需要找,而且還必須抓緊,晚了可能就被別人招去了。劉協酷愛三國,金戈鐵馬,但凡是個男人就沒有幾個不愛的。有關三國類題材的遊戲,劉協也不知玩過了多少。也正是託了那些遊戲的福,對三國里的那些知名人物,劉協大致都有一定了解。尤其是那些大拿,劉協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當然招攬人才的前提條件是要等局勢穩定之後。想要引鳳,那也要先栽好梧桐,否則就算劉協真的遇上了賢才,恐怕人家也會借口推脫。而在處理完身邊的事情之前,劉協也不打算馬上就告訴眾臣自己準備出外訪賢。
木已成舟,當王允知道劉協任命蔡邕為南安郡郡守以後,沒有出言反對,不過他的神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時這位王大爺的心情不是很美麗。眼見蔡邕沒事,楊彪等人又勸了幾句之後便告辭離去,蔡邕的房中就只剩下劉協、王允跟蔡邕,至於呂布,已經被王允找了個理由給打發走了。
“司徒,有什麼話你就直說,不要老是板着張臉。”劉協率先打破尷尬對王允說道。
“老臣還能說什麼?聖上都不在乎漢室的顏面,老臣一個外人,又有什麼好說的。”王允依然板着張臉說道。
“司徒,顏面這東西是自己丟的,想要找回來那也只能靠自己努力。漢室落到今日的地步,不是一個人的責任,也不應該讓一個人來承擔。董卓該死,他是罪魁禍首,死有餘辜,可也不能牽連過廣。皇甫將軍帶兵攻下郿鄔滅了董氏滿門,我覺得已經夠了。想當初董卓當權時,不說別人,單是司徒你,不也曾經對董卓彎過腰嘛。”
“老臣是虛以委蛇。”王允爭辯道。
“是,我知道司徒你是為了誅董大計才不惜個人名聲的去討好董卓。可司徒你怎麼就認定別人就都是趨炎附勢之輩呢?別人不說,就拿司徒你的至交好友蔡中郎來說,他是那種為了功名利祿就輕易折腰的人嗎?”
“呃……”王允忽然發現,自己被劉協給繞進去了。
“司徒,如今的局勢並未穩定,西涼軍就如同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到你我的頭上,此時實在不是搞清算弄得人心惶惶的時候。咱們眼下需要自保,需要忠於自己的力量,不管是西涼軍還是呂布的并州軍,都不是值得託付自己身家性命的對象。”
“……那不知聖上打算如何處置西涼軍?”王允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
聽到王允這一問,劉協心裏一松,知道眼前這個倔老頭被自己說動了,默認了自己對蔡邕的處置。
“西涼軍勢大,處置必須謹慎。不知司徒對此有何看法?”劉協沒有馬上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反問王允。
“分化瓦解?”
“怎麼分化?怎麼瓦解?司徒,就如我們不信任西涼軍,那李傕郭汜也未見得就真的信任我們。這時候去分化瓦解,只會逼得他們團結一致,狗急跳牆。”
“那聖上準備如何行事?”一旁的蔡邕開口問道。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劉協擺出一副智珠在握的高人模樣,只是他的年紀,讓王允跟蔡邕見了不免又好氣又好笑。
……
李傕最近日子過得不錯,原本還擔心朝廷會對其進行清算,但沒想到先是封官后是授爵,比起董卓在時,自己也算是又進一步。不過這幾日李傕有些閑得難受,往常這時候他早已帶着親兵出營去尋樂子了,可如今董卓已經不在,而朝廷也明令禁止西涼軍再出去擾民。以前還能用缺少糧餉作為借口,雖然董卓在時從來沒有短過李傕的吃喝,可就算那時候出去了,董卓也不會管。
但現在不行了,自家的錢糧用度都需要依靠朝廷劃撥,要是敢不聽話,有呂布的并州軍在,尤其是張濟、樊稠這兩人明顯不如郭汜跟自己關係鐵,到時真斷了自己的補給,光靠劫掠百姓那是遠遠不夠。
李傕正閑得蛋疼,上回來過的賈詡又來了。
相比起上次,賈詡這次受到的待遇明顯高了許多。李傕高興呀,上回就是因為聽了賈詡的話,自己才有今日的風光,也不知這回賈詡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好處。
“賈先生,不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李傕笑容滿面的問賈詡道。
“這個……”賈詡聞言面露難色,彷彿在斟酌該如何開口。見到賈詡如此,李傕原本放鬆的心也提了起來,等了好一會,才聽賈詡緩緩說道:“李將軍,賈某這回來是奉聖命來給你提個醒。”
“哦,不知聖上有何吩咐?”
“李將軍誤會了,聖上並無事要李將軍去做,只是不願李將軍受人蒙蔽,所以特命賈某來告知李將軍一聲。”
“賈先生,莫要賣關子,有話請講當面。”
“唔……是這樣,前兩日王允王司徒忽然在朝堂上提議要征討白波賊,而推薦的人選,就是李將軍。”
“唔?這有什麼問題嗎?”李傕聞言納悶的問道。
“哎呀李將軍,你怎麼糊塗了?那王允明明手中有呂布那支虎狼之師,何故要推薦李將軍率兵去征討白波賊?”
“唔……對啊,莫不是他王允想要藉機削弱我的實力?”
“正是如此,聖上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當時就拒絕了王允的提議。可是李將軍你也知道,在誅董這件事上,王允立了大功,朝中多是他的爪牙,這兩日他又在朝堂上提起此事,而且這次有不少朝臣也贊同此事。”
“那聖上答應了?”
“聖上暫時沒有答應,只是李將軍你也要理解,聖上年紀尚幼,有許多事他也做不得主,故此命我前來與將軍速速商議出一個對策。”
“這個……”李傕起身在營帳內轉了幾圈,忽然靈光一現,對賈詡說道:“賈先生,你看我若是裝病如何?”
“不可,萬萬不可。將軍病了,可手下人馬不可能全都病了呀,這不正好給了王允剝奪將軍兵權的借口。”賈詡一聽連忙勸道。
“那,那我不去。”
“將軍,莫說氣話,將軍若是抗命,到時不就給了王允出兵討伐將軍的理由,而且這事恐怕就是郭將軍都不好站在將軍這邊呀。”
“哎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賈先生倒是說說,怎麼辦才好?”李傕有些焦躁的問賈詡道。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賈詡緩緩的說道。
“計將安出?”
“與其被動受制於人,不如先下手為強,趁着朝廷的旨意下來之前,李將軍搶先請命,率部離開。”
“離開?去哪?”李傕一時沒反應過來,詫異地問道。
“自然是去王允算計不到將軍的地方。王允之所以想要算計將軍,那是因為將軍此時就在眼前,可若是離得遠些,而且將軍又身負重任,那他也就找不到理由對付將軍了。”
“唔……言之有理。那賈先生覺得李傕該請命去哪?”
“這個……”賈詡又有些猶豫起來,李傕見狀催道:“哎呀,賈先生,話都說到這了,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
“好吧,既然李將軍信得過賈某,那賈某就說了,中原地帶將軍是去不得的,唯有往西。那馬騰、韓遂一直想要東進,而將軍就請命前往隴西郡駐守,若是覺得力量不足,甚至可以拉上郭汜將軍同去。當然將軍去了隴西郡也不要真的去跟馬騰、韓遂交兵,那樣只會便宜了王允,只要按兵不動,他王允就找不到將軍的過錯。”
“去隴西郡?”李傕有些猶豫,讓他遠離長安,說心裏話他還是有些捨不得。不過一想到時刻想要找自己麻煩的王允老匹夫……
“將軍,豈不聞山高皇帝遠,長安雖好,可有那王允在一日,將軍就要時刻提防,可若是去了隴西,到那裏可就是將軍的天下,這孰優孰劣,將軍心裏難道還沒個計較嗎?”賈詡察言觀色,慢悠悠的對李傕說道。
還別說,這話真是打動了李傕。李傕就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主,這段時間真是把他憋得夠嗆,左右衡量了一下得失,尤其身邊還有個賈詡在煽風點火,李傕終於動搖了。
雖然沒有馬上答應賈詡的提議,但李傕也沒有一口回絕,只是請賈詡讓他考慮考慮。等到了晚上,李傕按照往常的習慣來到了自己專屬巫女的營帳。
李傕這人有個與眾不同的習慣,信奉巫卜之術,而且他身邊的巫女,跟他都有一腿。每當遇到難以決斷的事情時,李傕都會找到巫女先盡興一番,然後再讓巫女為其占卜凶吉,這回也不例外。只是李傕並不知道,他身邊的這個巫女,早叫賈詡命人事先買通,占卜出的結果,自然就是西行大吉。
對巫卜之術深信不疑的李傕自然也就下定了決心,並且接受了賈詡的提議,拉上自己的好兄弟郭汜一起去隴西過過土皇帝的好日子。
……
“我才不去呢!你瘋啦!放着繁華的長安不待,非要去隴西那種苦寒之地受苦。”郭汜的回答很傷李傕的心,為了說服好兄弟,李傕不得不對他說出了自己找巫女巫卜的結果。只是郭汜不是李傕,對巫卜那套壓根就不相信。不僅不相信,還勸李傕也別信那套騙人的東西。
郭汜不相信巫卜,李傕不惱他。可質疑巫卜的準確,這就讓李傕有些生氣了。信仰的力量是盲目的,如今郭汜敢質疑自己的信仰,差點讓李傕跟郭汜當場就翻臉,而郭汜卻還不自知。
……
“好吧,我陪你走這一遭。”終歸是多年的好兄弟,在勸說無果,尤其是看到李傕那張臉已經黑如鍋底以後,郭汜最終嘆了口氣,答應了李傕的邀請。
“哎~這就對了嘛。又多,我保證日後你會為今日的決定感激我。”李傕轉怒為喜的對郭汜保證道。
“唉~也不知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認識了你。稚然,你可記住了,我願陪你走這一遭,不是因為什麼巫卜,只是覺得咱們兄弟倆在一起的話,別人就是想要算計我們時,我們彼此也能有個照應。”郭汜嘆了口氣,看着李傕說道。
“哈哈哈……對,你我兄弟聯手,何人能奈何得了我們?對了,你說咱們要不要叫上張濟跟樊稠?”李傕笑着提議道。
“當然要,我們去隴西受苦,憑什麼讓他們留在長安享福。”郭汜毫不猶豫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