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算誰在廊影下

“是！”米立奇快速按了一下重撥鍵。

電話通了，響了三聲之後，黎偉在那頭接了起來。

“黎部長好！”米立奇急忙打招呼，“我是西康省米立奇！”

“老米啊！”黎偉應道，“怎麼樣，你那頭？”

“按照您的部署，已經做好準備了，隨時可以出發！”米立奇快速答道，“因為事前，我們對西京無毒是不是另有隱情做過預判，提前做了一些調查工作。當然，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只是小範圍通氣，就我和洪廳知道。對了，洪廳正好在這兒，他想和您通個話！”

“嗯！”黎偉應道，“正好，我剛才給老洪打電話來着。可是，這電話一直打不進去。我知道做地方部門的一把手忙，不容易，所以，我就只有等了。”

洪學義這時在旁邊清楚地聽到了黎偉的話，當即緊張得看了一眼米立奇。

看來，這老米剛才還真不是瞎說。

這主管緝毒的副部長黎偉，可是在好幾個省都當過省廳一把手，出了名的“霹靂火”，即能幹事兒，脾氣也是火爆得很。勁兒上來了，敢和部長頂牛。至於手下這些廳局長，哪個活兒進展得慢的，看到他都躲着走。

這會兒，算是很給面子了，自己竟然佔了這麼久的線，沒讓他打進來，他也不生氣。

都怪那個清水的老熊，也不是他嘚吧嘚說個不停，佔着電話，也不至於出這事兒。

想到這兒，洪學義一把搶過了米立奇手中的電話：“黎部長，真對不住！剛剛市裏的人說要錢的事兒，嘮叨半天，誤了您的大事了！”

“嘿嘿！”黎偉笑道，“沒誤我的大事，就怕誤了你的大事！”

“是！”洪學義早就習慣了這位“霹靂火”的脾氣，這麼不咸不淡的擠兌，已經是非常客氣了，當即應道，“您的指示，我們立刻落實，保證一分鐘都不耽誤！”

“嗯！”黎偉的語速緩和了些，但是語氣卻很重，“老洪，這可不是開玩笑。一個被你們省廳豎了二十年無毒的標杆，如今說倒就倒了。更何況，這當中不光牽涉到警匪勾結，還和當地官員有染，形成了一個咱們至今仍不掌握的龐大利益輸出鏈。咱們西康這些年的緝毒工作和警務隊伍建設，可是大小報告會都當經驗典型。對於這兩塊兒，你這當一把手的，也是張嘴就來。你這兩片嘴皮子，怕是都快形成機械慣性了吧。現在好，牛皮吹出去了，怎麼收場，想過沒？”

“我……”洪學義欲言又止，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整理出一句完整的話，“黎部長，我們認錯，我們也知錯。蝮蛇螫手，壯士解腕。這個忽略了的毒瘤，不管再打臉，有多疼，牽扯多少人，我們都一定把它剜出來！”

“好！”黎偉下了定語，“這個態度好！有什麼需要部里支持的，儘管開口！”

洪學義正色：“我們先完成任務！再向您報告！”

“軍中無戲言！”黎偉說完這句，掛了電話。“呼！”洪學義長出一口氣，沖米立奇點了點頭，“老米，你今天闖到我這兒來，不白闖，給你記上一功。再加上你前段時間嗅覺靈敏，踩點大師名不虛傳，發現了西京的苗頭，再記一功。接下來，這顆大毒瘤要是能剜得徹底，再加一功。成了之後，給你來個三功連記，如何？”

“好啊！”米立奇眼裏放光，“洪廳，您可是咱們一把手，說話必須算話！”

“算話！”洪學義斬釘截鐵，“剛才，黎部長不是說了么？軍中無戲言，要不，咱倆也簽一個生死書？”

“得得得！免了吧！”米立奇直搖頭，“咱們都是一口唾沫一個釘的主兒，還怕不認？對了，頭兒，再給您提個建議唄！”

“建議？”洪學義一怔，“好啊！老米，我怎麼感覺你今天好像和以往有點兒不太一樣啊！平時稀里馬哈的，比我還糊塗，今兒怎麼如此有勇有謀。是不是請到了什麼高人指點，趕緊說說！”

米立奇笑了，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得得得！”洪學義用手敲着桌子，“知道你嘴嚴！趕緊的，說你的建議吧！”

米立奇眨了眨眼睛：“您說，這黎部長的雙刃劍請下來了，咱們在另一頭，是不是也得請一下？”

洪學義不禁笑了：“什麼雙刃劍，是尚方寶劍。不過，你這比方打得也不錯。黎部長這把尚方寶劍，確實管用，見神殺神，見佛殺佛。但是，最有可能的，是先殺了自己。對了，你說這另一頭，是什麼意思，我沒太明白……”

米立奇點點頭：“您可別忘了，咱們是雙管體制！”

“雙管體制？”洪學義驚愕不已，“你說的是，咱們既歸部里管，還歸管里管，可是……”

米立奇放低聲音：“您想想，剛才黎部長都說了，除了有我們的警員牽扯在內，地方的官員更是早已沾染。更何況，這麼大一個窩點，真正幫着打傘的頭兒，絕對小不了。如果咱們不向省里報告，他們一個電話捅上去，回頭說咱們不懂規矩，越過省里拿人、開槍，到時再強令咱們停火。這已經開了的弓，可就沒有回頭箭了！”

“嗯！”洪學義對米立奇的這兩個關鍵性的提醒很是詫異，卻又覺得有道理，思忖一會兒后，說出了自己的疑慮，“可是，話雖這麼說。如果地方參與到了這當中，到底勾連到什麼程度，可是不好說。你想想，這當中有警員涉入，我們事先並不知道。要不是西京的老付他們主動開了一個新聞發佈會，怎麼也想不到會有警匪勾結走粉的事兒。可是，現在已經得到了確信兒，既有警匪勾結走粉，還有制毒販毒的大一毒窩，形成了極其可怕的利益鏈。這樣一來，咱們如果向省里報告的話，可就得小心了。萬一省里的黨政系統這條線走漏了消息，傳到了西京市裡，讓這個毒窩玩一個消失，煮熟的鴨子飛了，那可就……”

米立奇應道：“是！但如果我們也是像廳里這樣，把範圍壓縮到最小……”

“你的意思？”洪學義瞪大了眼睛，“咱們只向省委書記和省長報告？”

“再小一點兒！”米立奇眨着眼睛，“正如，黎部長通知了我，讓我只向您一個人報告。那麼，省里的話，您只需向省委魏東亭書記報告，至於是不是需要告知省長或其他人，自有他來把握！”

“嗯！”洪學義不住點頭，“說得有道理！行啊，老米，看不出來，這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這幾天不見，不論是政治場上的敏銳性和老到性，都提升了不少啊！”

“嘿嘿！”米立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行啦！”洪學義的臉像六月的笑，說變就變，剛才還狠誇米立奇，這會兒又變成了不怒而威，“老米，我可是知道，你是一個實在人。說心裏話，你這再別三日，甚至三十日，三百日，也絕對想不出這麼獨到又周全的辦法來。說說吧，這到底是哪個後面的高人給你支的招兒，要是不說，當心我打你的板子！”

“頭兒！我……”米立奇欲言又止。

“怎麼的？還想硬扛着？”洪學義瞪起了眼，“如果這樣的話，你們緝毒總隊明年的預算想要增加，那可是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了！”

“別別別啊！”米立奇服軟，“頭兒，我對您是絕對信任，連黎部長給我的專電，我都是主動向您彙報，您還信不過我？”

洪學義正色：“對你，我當然信得過。關鍵是，你現在信不過我！”

“好！”米立奇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勢，但是聲音低得不能再低，“黎部長交代了，我做好準備之後，一切聽西京一個叫唐卡的……”

“唐卡？”洪學義愣了，“什麼來頭，怎麼好像聽上去有點兒耳熟？”

“您聽過？”米立奇一怔，“我聽西京市局主持工作的老付說，他是市委辦副主任，好像是市委書記的秘書？”

“對了！就是他！”洪學義點點頭，“我有一次聽省紀委省監委的鬼見愁章文山說過，西京有個人才，是王亦選書記的秘書，干紀委和公安都是一把好手，一直想挖到省紀委來。名字就是這個，我當時還刻意問了一下，怎麼和西藏的捲軸一個名兒？”

“嗯！”米立奇應道，“我已經向他報道了！實不相瞞，這兩步棋都是他告訴我走的。我感覺，他的年輕雖輕，胸中卻謀了很大一盤棋。”

“兩步棋？”洪學義瞪圓了眼睛，“這兩步棋，包括你跑到我這兒來，給黎部長回電話？”

“對！”米立奇點頭不止，“我也覺得奇怪，他一個市裏的幹部，為什麼對黎部長對我的專電內容知道得這麼清楚。給我一種感覺，他好像就和黎部長在一個房間，甚至於……”

“甚至於什麼？”洪學義揚起眉毛，“直說！”

“是！”米立奇正色，”甚至於，這個活兒像是他給黎部長佈置的一樣！”

“別瞎說！”洪學義甩出一句，否認了這個提法，但是很快，還是陷入不解之中，“一個市裏的小秘書，讓咱們給部里打電話，再給省里打電話，這也太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