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進城

晴空萬里，陽光嫵媚。

嶽麓書院大門，青山綠樹裹着古樸的門房，幾里長的白壁黑瓦的院牆，猶如一條長龍盤亘山林之中。

黃石膩在門房裏，和馬刺閑聊着，順便看看下個月書院比試的報名進展情況。不看不知道，看了以後方知比預想的還要火爆。書院裏的大半書生都已經報名了，還不包括需要經過深思熟慮才能定奪的人。

而書院以外參加報名的人，暫時還比較少，僅區區三十多人。但隨着書院人數飽和，外人的比重肯定會越來越大，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絕對有很多人還在途中呢。

既然鄭然已替自己報了名，黃石倒省了動筆，畢竟寫出來的字連自己都不敢恭維。馬刺提醒說，在比試開始的前一天，參加報名的人需要再次來門房處確認，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黃石暫時扔到了一邊。

“黃哥，黃哥，山長來了。”

馬刺忽然在黃石耳旁低聲說道，黃石循着目光往外望去，只見周式步履沉穩地走來，身後跟着老奸巨猾的周伯和看似正派的田伯明。

兩人急忙從門房走出，向三人拜了拜。鑒於最近的事件，黃石夾在中間，氣氛頗為尷尬。周伯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黃石；而田伯明也緊緊盯着黃石，似乎告訴他要遵守承諾，不要再鬧下去了。

周式自然也認得黃石，因為那首《遊園不值》，因為女兒周玲的原因，對他的印象特別深刻。周式望着黃石的眼神頗為古怪，暗道：這小子到底對玲兒做了什麼，讓她見了鬼似的？玲兒好不容易被穩定了情緒，難道這小子今天也跟着去劉府？

黃石渾身發毛，這三個人無疑都是嶽麓書院的巨頭，誰都不能得罪呀。馬刺可就詫異了，明眼人都能看出，山長、學正、周伯顯然都在注視着黃哥，黃哥也太厲害了吧，自己站在一旁，人家連眼都沒瞧過來。-====-

今後得跟黃哥好好學學。馬刺打定了主意，轉念一想，回去后一定得把今天看到的去宣揚宣揚，黃哥委實忒厲害了！

周式指着黃石問周伯道：“他不是在藏書閣里嗎？”

周伯不知周式的用意，笑道：“回稟山長，黃石藏書閣的執帚小廝不錯，不過他也是諸齋仆中最聰明伶俐、勤勞能幹的一個，有他去，那些交代下去的活計，小老兒也比較放心。”

“哦。”周式微微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周老頭還算是有點良心。黃石悄悄地避開三人的視線，躲在了後面。在山門前的廣場上，停靠着一輛馬車，兩個齋仆正把壽禮搬到車上去。名儒送的壽禮，無非是一些字畫之類的東西。隨後，眾人魚貫而入，都坐進了馬車裏。此時，又見一輛馬車從書院後門那邊駛來，不用說，裏面坐着必定是山長的家眷，以及知州千金劉晴兒。

今兒個是劉知州四十壽辰，劉晴兒當然得回去一趟了。近來她在嶽麓書院休養，環境清幽，又有周玲陪着解悶，氣色看起來稍稍紅潤了些。不過，病根落下多年了，身體要想好轉也沒那麼容易。

駕！

兩輛馬車啟程，朝着江邊奔去。車內，周式和田伯明兀自聊些經文詩詞，周伯搭不上腔，只得一旁乾笑着。同行的還有一個名喚宮牛的齋仆，他二人坐在馬車最外邊。宮牛身材瘦小，眼珠子咕嚕咕嚕轉着，帶着崇拜的目光望着黃石。

黃石嘿嘿一笑，算是回應了他，此人還不是自己的團伙成員。不過，既然能追隨山長等人同去潭州城，想必也有些關係。

這世道，沒關係如同吃乾飯一般，難以下咽。

行駛到湘水邊后，眾人都下了馬車。不過，令田伯明和周伯感到詫異的是，那三女眷下車后，目光竟然不約而同地瞄向了黃石。感受到火辣辣的目光，黃石頓覺慚愧和冤枉，自己可沒做引起她們注意的事情。

經過幾天的調整，周玲的情緒已經不復當日那般激烈。只是躲在周夫人身後，望着滾滾奔流的湘水時，她緊緊握着周夫人的手，全身依然抖個不停道：“娘，我怕！”

“呀？！”周伯和田伯明不敢置信地兩眼一瞪，小姐改性子了？以前不是鬼靈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么？今天倒好，看見那湍流的江水，便渾身顫抖了。

“咳……嗯，大家登船吧！”周式掩飾尷尬道。

周夫人剮了黃石一眼，牽着周玲的手走上了浮橋，朝渡船行去。劉晴兒心生疑惑，略皺了下秀眉，亦步亦趨地跟着周夫人。其餘人等也都隨後跟上，黃石走在最後頭。

從周玲把黃石當鬼來看，再從周玲見到滾滾江水而感到害怕，一個膽大的想法忽然從黃石腦海里跳出來。但也只是一閃而過，腦海里便一片空白了。

渡過寬闊的湘水，眾人到達對岸換乘了另外兩輛馬車。

潭州，即長沙的古城，乃是荊湖南路的治所所在。通過西城門，馬車終於進入了潭州城內。黃石回到古代以來，這是第一次進城。不過，鄉下村夫其實本來就很少機會進城，比如黃石，自從在嶽麓書院當齋仆以來，連城門的影子都沒見過。

趙姓皇帝平定天下后，宋朝的經濟可謂是得到空前的發展。雖然無法與京城開封府比擬，但潭州也算是宋朝的大城市。街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各色商鋪林立。街旁有攤販擺攤，街中又有貨郎叫賣，端的繁榮之極。

黃石和宮牛是一路貨色，到達城內后，就不止一次地探出腦袋，一路走馬觀花地看着街景。酒肆茶樓，旌旗招展，又有肉脯、米鋪，布莊、當鋪等等，弄得他倆應接不暇。但有種鋪子黃石始終沒有見到，不由感到有些失望。

有詩曰：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沒錯，正是青樓！

當然，那首詩不是黃石的此時的心情，也不是說他是那種**強烈到要找小姐的嫖客，但既然來到這時代了，不親眼目睹一下妓院的風采，他着實寢食難安哪。

古人有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妓院作為中國的一大文化，前去觀摩觀摩是應該的。

“咳，你們倆看夠了么？”周伯突然把黃石從幻想拉了回來，“劉府便要到了，都收斂些，可別失了咱嶽麓書院的面子。”

黃石和宮牛急忙收回視線道：“是，周伯。”

果然，行不過一刻，在馬夫的“歟”聲下，馬車緩緩地停下來了。黃石繼承了以前的僕人思想，自然明白自己要做些什麼。

他和宮牛當先跳下馬車，掀起布簾，恭迎周式、田伯明下車。周伯雖是書院巨頭，但論地位，其實就管家一級別，還達不到受邀請的程度。

那邊，周夫人等人也下了車。劉晴兒雀躍不已地牽着周玲的手，笑道：“玲姐姐，到了呢！”

這裏是她家，她自然高興了。劉府的大門陸續有客人進出，守門的有兩名手執朴刀的衙役，和五六個接待僕役。那些個僕役一見到劉晴兒，立馬叫道：“小姐回來了！”

眾人頓時忙活起來，不用猜，能跟劉晴兒同行的，一定是嶽麓書院的山長大人周式。

“嶽麓書院周山長到！”

一聲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霎時，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甬道，聽到周式到來后，人們紛紛上前問候。看着眾人簇擁着周式和劉晴兒等人，黃石這才知道，周式的名聲有多大。

不過，人家出名與他無關，他和宮牛抱下壽禮，把壽禮交給了劉府掌管接納賀禮的人。然後，跟着劉府小廝，前往各府僕人聚集的地方。

劉知州慶壽，老爺有老爺的享受，下人們自然也能分到一杯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