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萬流宗上,深山叢林之中,一直都是那麼帶有原始氣息。這裏水土豐沛,地形起伏凹凸有致,山中夾平原,平原隔谷地,氣候比較濕熱,但也算四季分明,到了冬天,雖然有雪,能夠覆蓋樹枝片瓦,但還是能夠熬得過,算不上太冷。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茂林中傳來,這裏是片松林帶,一大片都是萬流宗的管轄範圍內,忽然十幾個黑影躥過,他們走走停停,似乎在尋找什麼,不一會兒,又不見了蹤影。
又是兩天。
“北海前輩,請問有水嗎?”田餘風此時已經趴在了地下,奄奄一息,心裏時刻想着出這裏的事情,但看到北海真人閉目沉思,便不敢開口,直到現在實在忍不住了嘴裏乾渴了。
“水?我從來不喝水。”北海真人猛然笑道。同樣嘴唇開裂的他突然用力,‘啪’的一聲巨響,手臂粗的鐵鏈齊齊斷裂,卻不掉下來,卻是嚇得田餘風直往後面躲,怕鐵鏈子掉下來砸死自己。北海真人落在地面,手指一拂,憑空多了一個罈子,那是酒!
“我沒有水,不好意思啊。”他笑道,將酒罈直接舉起,腦袋仰天,一大口悶了進去,酒水灑了一地。田餘風乾巴巴的看着,雖然他也想去喝那些殘酒,但這個北海真人脾氣琢磨不定,說不定一個不高興便將自己扔下火坑。田餘風望了望他,再次仔細端詳他,這個北海真人頭髮已成銀絲,散亂無比卻又帶着光澤,那不是油,而是光澤。一套棕黃色的似圍裙的下裝,上身肌肉十分乾癟,條條疤痕顯得猙獰,但也不像是有力量的人,赤着乾枯無比的腳,滿臉皺紋卻沒有顯得窮凶極惡,當然此時田餘風也不會覺得他很慈眉善目,總之,就是一個精神矍鑠的高大的乾瘦老頭,沒什麼特別。不過,細看那雙眼睛就不同了,完全就不像是人了。
見他對這自己看,北海真人哼了一聲,將酒罈直接大力擲了過來,破空之聲陡然炸響,田餘風大驚,不敢去接,匆忙向後移去。當酒罈要砸到他的頭時,他驚恐的閉上了眼睛。良久,身上卻沒有一絲感覺。
緩緩睜開雙眼,那酒罈‘滴溜溜’的旋轉停在他的眼前。
“沒有水,只有酒,愛喝不喝。”
“多謝前輩。”雖然不懂喝酒,前世今生都不喝,但此時情況,不喝都不行。田餘風抱起酒罈,向里望去,鼻尖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還有一股,‘竹香’?大約還剩了半壇左右。也顧不得什麼,田餘風顫抖着雙手,此時他已沒有什麼力氣了,將酒罈慢慢舉起,把壇口往嘴上湊。忽然,手一陣無力,彷彿被鉗制住了一般,絲毫不能動彈,繼而發麻,再也不得寸進。
手一滑,“砰,哧啦”,壇碎酒散,田餘風也暈了過去,暈之前拼盡全力喊了一句:“請讓我出去。”
“好小子,想不到我尋覓這麼多年的難題,竟被你一個毛頭孩子破了去,不是命又是什麼?”旋即他又笑道:“既然你幫了我這麼大忙,我便破個例不殺你。本來還打算傳點功力給你,但見你這麼想出去,想來也是個惜命之人,不傳也罷。”突然又是轉頭一想:“算了,我這本《龍易北海功》便送與你了,能不能練成便是你的本事了。先把你治好,就送你出去。我也該找找我那些老朋友了。”
“邊走邊治吧!”大喝一聲,北海真人腳向下一蹬,灰塵四起,田餘風的身體竟直接飛了起來。他也升天而起,腳下一股無比強大的氣流,手掌頂着田餘風的背部,緊緊一抓,一股真氣魚貫而入田餘風的身體,兩人竟直接朝着那天上的洞口飛去,快如電光。
正是中午,黑影仍然在叢林中躥來躥去,不過此時好像不耐煩了,走走停停。顯然他們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每個人走動間距都大有文章,間距多少都是一模一樣,沒有偏差,既不妨礙前後的人,自己又能夠有施展空間,避免了行動時的碰撞,如此下來,無論是追擊還是逃跑或者協助同伴,都能夠大大提高效率。他們似乎分成了兩支隊伍,分東進南,西進北進行地毯式搜索。
東北方向,黑衣人的領頭人突然眼中精光一閃:“這裏。”幾道身影齊齊竄了過去。
“是他嗎?”領頭人問道。
“應該是的,這是我們萬流宗的衣服。”這些人便是萬流宗外門執法隊,那王鍾將田餘風失蹤上報進去,外門執事便派了一支隊伍搜索,根據進出記錄,田餘風應該沒有出過萬流宗。
“老張,檢查一下。”一人上前,將手指往田餘風手腕處一搭,過了一會兒,臉色微變,道:“奇怪,真是奇怪?”
“什麼奇怪?”帶頭黑衣人問道。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脈象。”那喚作老張的黑衣人又摸了摸田餘風的額頭與心口,道:“吳隊長,這個弟子脈象時快時慢,快的時候便如萬馬奔騰,慢的時候便是死水一片,或許是靜水深流,體溫和心跳是正常的,想來應該沒大問題,但我始終看不透他的脈搏。還有,他的內力如此深厚,便是距你我也不遠了。”那吳隊長顯然十分吃驚,想不到會出現這種情況,一個外門弟子便有了如此深厚內力,旋即也沒多想,道:“將他帶回去吧,阿林,你去叫那邊的可以收隊了。”“是。”
“天之惶惶,地之戚戚。有道恆之,無法改之。善惡有時,賞罰有度。無善無惡,大善大惡。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戒之,慎之,記之,行之。”此歌謠不知何人所作,偏偏就印在了田餘風的腦子裏,本來他以為是那北海道人,但記憶中那聲音卻是清朗高悅,如同深山裏‘叮咚’的清澈泉水,迴響不絕,比北海道人那沙啞難聽的嗓子不知好聽了多少倍。
“啊,餘風,你醒了啊。”剛抬起頭,便有一人走了進來。根據記憶,田餘風友好的笑了笑道:“王鍾,又是你救了我啊?真是的,每次都麻煩你。”王鍾大為驚異,田餘風居然對他笑着說話,不是那種冷笑,而是帶着不曾有的溫和,像是老朋友會面的那種熱情寒暄,也帶着感謝的笑。“你怎麼了?不會真的得了重病吧?”王鍾放下手中的湯藥。原來這王鍾便是和田餘風住了一間院子,王鍾是一憨厚老實人,對田餘風非常照顧,但這田餘風卻是從來不領情,對誰都是一副死人臉板住,王鍾也不例外。
本來田餘風摸不着頭腦,但轉念一想,這個田餘風平時待人的態度如此惡劣,就連這個平時對他多加照顧的王鍾也是常常冷眼相對,惡言相激,不禁為這王鐘有些打抱不平,但終究是想想,他就是田餘風,總不能自己去罵自己,那不是神經病嗎?見他半天沒說話,王鍾便想:還是和原來一樣啊,便笑道:“快點把這湯喝了。班先生說你身體現在比較虛弱,多補補好。”
“可,你?”田餘風想起了一件事情,神色有些變了:“可你哪來的這麼多錢買葯?”他知道,王鍾家裏也不富裕,每年給他的錢僅僅夠吃夠穿,現在買了葯,豈不是破費很多,於是心裏便有些感動。
王鍾見他居然關心起這個來了,心道莫不是田餘風在耍自己,不過轉念一想,便是這樣又當如何,於是便道:“我父親最近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便多給了我一些,你快些把葯喝了,錢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以前的田餘風十分倔強,從家裏出來不拿一分錢也從來不要錢,每天閑時提起一桿槍便到後山打獵,換得錢填肚子,從來就沒有積蓄。在這萬流宗外門,宗門是不會提供免費的食物,只有靠家裏供給或者自己賺取。
“對了,王哥,上次在內門選拔上打敗我那個公子哥叫什麼名字?”
“王哥?”王鍾驚訝地喊了出來。
“是啊,有什麼錯嗎?”田餘風笑道。此時他是十分高興,想不到那北海道人居然放了自己出來,他發誓,再也不要去那個地方了。“哦,沒什麼錯”王鍾似乎也很高興,笑道:“他叫公孫銳,是個世家弟子呢。”王鐘不知道田餘風的家世,站在田餘風的角度上想,不知道時王鍾便樣對他好,當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寬厚之人。
“這樣啊,我一定會打敗他的。”不是什麼原因,他感到精力充沛,不假思索的就說出來了。這時王鍾便有些擔憂了,道:“你天賦自然比我好,但打敗公孫銳又談何容易,他的功力已經和很多內門弟子相當了。而且那一對黑白寶扇神出鬼沒,連很多長老都讚嘆不已。”感受到體內的真氣流轉不絕,循環往複,田餘風握了握拳頭,道:“下次內門選拔什麼時候開始?”
“選什麼?你已經是內門弟子了啊。”“哦,我怎麼不知道?”
“那天你就輸了公孫銳一場,雖然打得不多,但積分排在第九,自然成了內門弟子,不知道後面你去了哪裏?一消失就是半個多月,喏。”王鍾指了指田餘風的衣箱上:“那邊是你的內門服裝和令牌。”
田餘風喜出望外,急忙翻身起床,朝着衣箱出走去。“哎。”王鍾攔住他,道:“我幫你拿吧。”
捧着那銀色的牌子,田餘風聞了聞那白藍相間的長袍,喜道:“想不到我這麼幸運。對了,王哥,你現在是不是內門弟子?”
王鍾心道:還不是故意來嘲諷我?於是便道:“我還不是,不過還有兩個月下次的選拔我一定會進的。”
“我先去探探路,等你進來后我再請你大吃一頓。對了你喝不喝酒?”
“不喝,怎麼?我記得你以前也不是喝酒的人啊。”“這個怎麼說呢?我想喝,我願意喝了,所以就喝。”
似乎感覺到田餘風像是變了個人,雖然比原來脾氣好多了,但又有點顯得幼稚,岔開話頭,問道:“這幾天,你到底去哪了?半個月呢,你不會真的去和野獸為伴吧?”“是啊。”本來田餘風不好解釋,聽他這麼一說,便順水推舟應答道:“後來不知怎麼的我便到了這裏,聽你說應該是那些執法隊的人帶我回來的吧。”王鐘點頭。
“其實我沒什麼事,就是心頭煩悶。”田餘風拿過湯藥,一口悶了下去,笑道:“所以,我是出去散散心親近一下大自然。”“真的是這樣?這可不是原來的你啊。”“不然呢,現在的我肯定不是原來的我了,但我也還是我。”
“不懂你在說什麼,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了。明天你記得穿上衣服帶上令牌去內門報道啊。”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