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尋仙之人
?說到萬流宗,建立數千年的青峰國老牌宗門,宗主辰陽子,實力可說是深不可測,宗內分內外兩門,外門共有兩千餘名弟子,內門少一些,但也有近三百多人,無一不是少年豪傑、英武鬚眉。再說到,這青峰國有七個大宗門,萬流宗便是其一,其餘是以內力剛猛著稱的九武宮,鑽研劍法技巧的古劍宗,精於醫術毒術的散清宮,防禦無雙的山嶽門,至柔順道的玄水庄,還有招式霸道無比火焱門,這七個宗門,基本上就是代表了青峰國武修的最高層次,其他還有一些小宗門,但終究是落入末流。俗話說:道在人間,所以這些宗門的弟子很多都在這俗世之中遊走,有的做了快意恩仇的俠客,有的成為厭惡世俗的隱人,有的流連於塵世之中,不可自拔。
黑魆魆的霧中,微微的螢光之中,少年盤膝坐在大青石上,俊朗的外觀,雖然衣服上髒兮兮的,但嘴角似乎掛着一絲不變的笑意,不知道這笑意給他帶來了什麼,意味着什麼,他願意一直這樣,或許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田餘風大喝一聲,雙掌突然朝頭頂平舉,手臂收縮環繞兩圈,重複了幾十遍。隨後又重重吐出一口濁氣,雙手在胸前結起一個印法,身子周圍散開一圈淡淡的霧氣。突然,他盤膝的雙腿立了起來,睜開眼睛,頗為無奈的笑道:“想不到傳說中的內功還真的有,若是這內力真氣不在體內運行七十二個周天,便會阻滯,不過好在只是基礎的內修之法,並不是很難。”
“又到了尋找出路的時間,先吃個早飯吧。”正準備出發,他感到肚裏沒食,竟有些泄氣了。突然,一個黑影一閃,似乎是個大東西。在這裏生活了快半個月了,田餘風早就不怕這裏了,他也想過,現在不論是什麼東西,總比死亡可愛一些,於是,他疾步追了上去。
“好像是一條蛇,哎呀,我可好久沒吃到蛇肉了,得有三天了吧。”他盤起指頭,看着草叢那一串印記,明顯是體型比較長的生物,不是蛇又是什麼?不過他還是得小心一點,萬一被咬到了,又是毒蛇,他可是有苦也說不出了。於是繼續追蹤。
這麼一走竟然走了小半個時辰,那條蛇似乎是有意的,每次田餘風追到了一晃便是不見了,當他準備放棄時一陣窸窣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它似乎是有意的。本來感覺到有點不對勁的,但田餘風實在是冒火,忍不住罵道:“真是他娘的,難道還能被一條蛇耍了?”不過生氣歸生氣,他還是保持着理智,好不容易有條新生命,還是要珍惜的。那個東西的確是一條蛇,不過不是花蛇,不是平常的黑蛇,是一條罕見的白蛇,田餘風瞧得清楚時,那條蛇居然身體有些虛幻,若隱若現的,他驚奇之餘更多好奇,這讓他一直跟了下來。
“給我站住。”田餘風撥開一處草叢大喝道,剛剛他看見蛇鑽入了草叢,這裏又沒人,自然沒人嘲笑他跟一條蛇說話,若是有的話,絕對會被好好嘲弄一番。這一喝之下,不知怎麼回事,那白蛇竟然真的不動了,待在原地,盯着田餘風,不帶一絲感情,倒也是田餘風看不出什麼蛇的感情,總之這條白蛇沒有攻擊意圖。
“咄,你還真的不動了?”他似乎自言自語,卻沒有用手去抓它,而是蹲了下來,仔細看着它。白蛇靜靜看着它,眸子都沒用動一下,這一通體看下去,田餘風感到更加奇怪了,這白蛇身體真的是透明的,他從身體中看到了它的骨頭,一根淡紅色的脊椎骨貫穿全身,再好生看去,它的頭上有着兩塊肉色凸起,如同兩根新長出的角,若是將它翻轉過來,還會發現,它居然有腿,不,應該說是爪子。
“別動啊,我不會傷害你的。”田餘風見它並無攻擊意圖,手漸漸向它頭頂摸去。誰知那蛇搶先一步,曳着身子直接爬走了。田餘風見它長得如此奇怪,知道這些天生奇異的動物,必定有其獨特之處,如果妄加殘害,便會遭到意想不到的惡果,這種事情,又在這樣奇妙的世界,並不少見。
“嘿,還耍起小性子了,非要抓到你不可。”田餘風疾步上前,不料腳剛剛踏上那白蛇所在的地方,便一個趔趄,那草地居然垮了,出現一個洞口,往下望去,下面又是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
他反應很快,用手勾住了洞口,想要爬起來,他可再不願意掉入另一個深淵。突然之間,感到手指一陣鑽心之痛,“啊”的一聲,那條白蛇眸子裏閃着異樣光彩,躍身跳進了洞中,四周又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這餘風往哪裏去了?都十幾天不見人影了,誰也沒有看見他,這幾天陰沉沉的,真是悶得慌。”王鍾在田餘風屋前踱步,舉棋不定。他都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田餘風了,本以為他是自己進入深山修鍊去了,這也並不少見,但如果去了一周以上,那就表示有點問題了,現在田餘風消失兩周了,的確太反常了。最終他決定把這個事情上報給外門的執法隊。
“這是哪裏?”又不知昏迷了多久,田餘風醒轉過來。
“嘶嘶、嘶嘶。”奇怪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田餘風本來混混沌沌的腦袋突然像是被鐵鎚敲了一下,登時清醒無比,連忙站起來跳開,轉身看去,真是那條透明的白蛇,不過它的眼睛似乎變化了,應該說變了,那是人的情感!
“你要幹什麼?”田餘風大喝,暗自忖道這蛇如此有靈性,竟然設下陷阱將自己引入洞來,必然是聽得懂自己的話。“你快說,不然我就大開殺戒了。”說著,他摸起腳下的一塊石頭,作勢要砸它。那白蛇眼神厲芒閃過,但終究沒有撲將過來,鋒利的毒牙隨着蛇信子吐收顯露出來,田餘風還是感到背脊一片濕寒。這種地方,這樣的蛇,他可萬萬沒有想過能夠戰勝它,異物必有異術,如果這條蛇有殺心,那麼田餘風基本上是死定了。
暗中環視四周,這裏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四周都是石壁,地方也不窄,地下多有灰岩石,卻寸草不生,又細細看去,那些牆壁上居然都開了洞口,呈四方形,黑黢黢的,不知道裏面是什麼。
白蛇似乎瞪了田餘風一眼,朝着他遊了過來。
田餘風感到恐懼極了,他經歷過死亡,可再不願經歷一次,生的人不知道死亡的無助與絕望,他卻知道,現在他能夠最珍惜的便是這條命了。說是不怕,但到了最後關頭,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他發死的握着石頭,臉色都有些蒼白了,腿肚子發軟,一屁股坐了下來,如果白蛇攻擊他,那麼他必定要用石頭反擊的。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什麼奇遇,但經過深思熟慮,奇遇豈是人人都有?大半部分摔下山崖都是倒霉蛋,這個時候保命最重要。然而白蛇並沒有攻擊他,而是從他身邊饒了過去。
又遊了大概十幾米,前面是一個洞口,大約容得下兩人通過,深處一片漆黑,看來白蛇是要往裏面去。田餘風死死盯着白蛇,見它要走了,輕輕的舒了口氣,不敢大喘氣。突然,白蛇‘嘶嘶嘶嘶’的聲音又傳了來,此時的節奏似乎加快了,田餘風感到莫名的恐慌,蛇眼中一陣紅色光芒閃過,張開嘴,吞吐着白色霧氣,直直的居然立了起來。
它似乎在嘶吼,田餘風也不是愚笨之人,旋即明白這條蛇要他跟着自己走,於是,他鎮定一下心神,慢慢爬了起來,誰知還是腳軟。
‘哧啦’一聲,他一腳踩空,此時左腳還未立起,舊力未去,新力未生,一個猝不及防的劈叉,褲子便撕開了,裂開了好大一個口。
“你看你催的,我的褲子都裂開了,真是倒霉。”田餘風半帶抱怨班試探道,但也不敢多言,爬起來唯唯諾諾的跟在它後面。
那個山洞並不是很長,窄的地方也容許一人通過,不過彎彎曲曲的,那白蛇居然在黑暗中會發光,田餘風也是藉此才跟上了它。他暗想:這山洞外面似乎有模模糊糊的石刻,加上這洞道的寬度恰好又是可以容人通過,而且裏面似乎乾燥無比,他趁機摸了摸腳下,發現那裏居然有石灰粉的殘渣,便斷定這個洞口是人為修建的。雖然心裏仍然有些忐忑,但終究得了一絲慰藉,便愉悅了不少。
黑暗中又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漸漸現出一絲光明,這讓田餘風十分高興。任何人在黑暗中待久了,當再次見到陽光時,必定十分高興,就是被刺瞎雙眼也是高興的,陽光才是生機,萬物的來源。不同於溫暖,田餘風越走感覺越不對勁,因為這裏溫度實在很高,不多久,他便感覺燥熱難耐,但這裏十分窄,也只能忍受着。
似乎是懸空一般,中間一個巨大圓台,四周分佈九根碧綠色的柱子,不是很整齊,但就是九根,分繞圓台而立。外面四條白色磚石鋪成的通道,有兩百多米長,足可八馬同驅而過,隱隱的,上面覆蓋薄薄的光芒,十分微弱卻經久不散。四條通道連接四個黑色壁洞。下面是一片火海,或者說岩漿,滾滾翻湧着。向上望去,居然是陽光,不過太高,那裏只有一個洞口對着天空,不知道有多高,也不知道那口子有多大。最為奇異的是,圓台中間一條憑空而出的鎖鏈如同蟒蛇一般,纏繞在一起,一位****上身的男子兩眼望向前方,呼吸均勻,表情似乎是沉思,有着一絲掙扎,更多是茫然。
“這裏是?”當踏入磚石通道,田餘風目光望去,嚇了一大跳,一切盡收眼底,但一切又是不可思議。無比巨大的圓台似是而非,長長的通道,兩側無盡的岩漿,這些,他從來沒有見過,於是,他變得一動不動。
“嘶嘶嘶嘶。”白蛇又叫了起來,似乎是在催促他,游着身子往前面的圓台走。田餘風不敢違抗,只得跟着它,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如果光憑他自己一個人亂闖,決計是闖不出去,他不奢望這有什麼奇遇,只要能出去便好。
走了大概一刻鐘,田餘風感到十分炎熱,便將外衣脫去,繼續跟上。這一路下來,可以說比熬這十幾天還難受,不過好在這通道並不是很長,咬着牙便走了過來,此時身上的汗都已經蒸幹了,手臂上都起了水泡,他不敢碰,實在太痛。
微風,鎖鏈,磚石,男子,這圓台上似乎只有這幾樣東西,田餘風緩慢抬起頭,他實在沒什麼力氣了,看到此情況,雖然有些驚訝,但也沒有過於大驚失色。。
這圓台上似乎還涼快一些,居然有風,不知從何而來。
“又來了一個,好了你回去吧。”那男子閉目而說,語氣說不出的低沉,彷彿那石塊轟隆的滾動聲音。不過田餘風聽到這句話倒是有些喜出望外,本來有些驚訝而恐懼的心情緩和了些。那條白蛇身形一動,速度奇快,轉眼間投入了滾滾岩漿之中。這麼一跳,田餘風明白了,心裏一下從天堂又蹦到了地獄,他是在喊那條蛇。
細細端量,這鎖鏈上的人,的確是個人,而不是什麼怪物,真真確確有手有腳,一個腦袋兩隻眼睛,五官完好,是個絡腮鬍子的男子。懼極生勇,此刻田餘風細細打量他,鞠了一躬,輕聲道:“不知道前輩讓那條白蛇引我來此有什麼事情?”“孩子,你多大了?”聲音還是如此,彷彿嗓子被鹽腌過一般。
“十七。”他憑着記憶作答。“你是怎麼來到這的?”
見他語氣並不是十分兇惡,反而有種柔和之感,頓時心裏輕鬆了不少,不過還是暗想: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用意,我還是小心點為妙。於是答道:“我是掉入深淵后被白蛇引到這兒。”其實他心裏想的是‘逼迫’二字,是那白蛇引誘並且逼迫他到這來的。
大約又過了一會兒嗎,鎖鏈人若有所思一般,才緩緩開口道:“孩子,你相信神仙嗎?”有些不可置信,對方居然會提出這個問題。定了定心神,田餘風坦然說道:“我認為神仙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不信。”
“你不信?”鎖鏈人突然咆哮起來,眼睛張開了來,精光四射,攝人心魄。田餘風發誓,自己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眼睛,他的眼瞳似乎是三色,眼白,不,應該說是眼黑,他的眼白部分是黑色的,又不像黑夜一般,而是那種墨色般的黑,黑之中還有光澤隱現。那聲音中不僅僅是氣憤惱怒,竟帶着些恐懼,彷彿夢想破滅一般,當雄鷹失去了天空,縱然它有雄健的翅膀,終究不過是一堆羽肉。
“你不信,你不信,終究還是有人不信。”鎖鏈人似乎有些失望,想了一會兒,突然‘咔擦,咔擦’兩聲響,一條鎖鏈從他身上疾速掠出,將田餘風的腳盤繞綁住。“你幹什麼?”田餘風下意識的大吼道:“放開我。”
“嘿嘿,老夫我尋覓神仙三百年,在這參修又是兩百多年,一共三十五人來到這裏,偏偏就你一個找死,非說不信,肯定是那個神仙派你過來,怕我有朝一日頓悟,變成和他一樣的存在,他想要破我的道,今天我叫你有來無回。”鎖鏈綁的更緊了,將田餘風吊了起來,又是一條鎖鏈凌空打來。
“你個老傻子,老傻子!”田餘風大吼道。
鎖鏈突然停了下來。“你叫我什麼?傻子?可從來沒人這麼辱罵我。”也許是在這裏待得久了,以前來到這裏的人無一不對他唯唯諾諾俯首稱臣,現在被人一罵,反而頓感新鮮,他厲聲道:“你憑什麼辱罵我?”
“將我放下來我便與你說。”田餘風道:“你吊著我,我喘不上氣,怎麼跟你說?”
“好,我放你下來,你跟我說說,如果說不出所以然,你便是有十條命百條命也是逃不出去的。”
被放了下來,田餘風顧不上喘氣,直接坐在地上,道:“前輩,我只能說,您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為什麼?”他突然冷笑道:“我北海真人當初名震天下,關於修武成道難道還不如你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娃兒?你說說,我錯在哪?”田餘風略微一沉吟,道:“請問,您見過神仙嗎?那他們又從何而來?”
“這個。”這一問讓他真的被難住了,他只知道有神仙,既沒見過也沒探究過他們從何而來。
“沒有?我也沒有。”
“那世間的傳說,神跡又從何而來?”
“我不知道。”這話倒是實話,他對這個世界基本上是一無所知。於是接着道:“前輩您剛才說你活了超過了五百年,你想想,常人活過一百多歲便是奇迹,就是那些修為頂天之人也不過幾百歲壽命,你不覺得?”田餘風盯着他緩緩地道:“您自己就是神仙嗎?”
“我是神仙?”他有些癲狂,笑道:“我是神仙那麼我還苦苦尋找幹什麼,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裏苦修這麼多年。”
“那我問問你,神仙到底是什麼?”
“神仙自然是本領高強,無所不能的人了,上可凌於九天,下達萬丈深淵,隨心所欲,有所為有所不為。”
“您覺得您的本事怎麼樣?”田餘風試探的問道。
“那還用說?就是那中央大陸的九大世家也需懼我三分,什麼劍神武君生,魔神楚聖真我通通不放在眼裏,我到哪裏哪個敢不迎接,哪個敢不客客氣?”說著,他的臉上帶着一絲自得之色。
“這便是了。”田餘風展顏一笑,指着說道:“前輩您在外界便是這樣,和神仙又有什麼區別呢?而且您到這個地方,豈不是和萬丈深淵一般,如果我沒猜錯,前輩您可以輕鬆地一躍上得百丈山嶽,是也不是?”
“莫說百丈?就是千丈我。”說到此處,他停了下來,痴痴說道:“難道我真的錯了嗎?”隨即陷入了深思,田餘風靜靜等候,希望他能夠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