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餓鬼道
“你喜歡吃人肉是嗎？”陳樂軒也不廢話，掏出一把匕首就在手上劃了一道，血液汩汩而出，灑在麵包上，然後滴了一些在雞腿上：“來啊。來吃！”說罷拿着雞腿在小晨面前晃動。
“出來吧，只要你出來，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又一次出現，帶着類似某種曲調，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
林夫人扶起癱坐在地上的林書記。兩個人緊緊擁抱着，看着這讓人難以接受的一切。“你……你在叫誰出來？”林夫人的聲音有點顫抖。林書記也一頭霧水。
剛剛失血不少的陳樂軒有些煩躁：“看着就好，少廢話。”
小晨的身體突然開始痙攣，肚子巨大的不協調的部分，開始往上移，。腹腔、然後胸腔、脖子，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真的難以想像那麼巨大的部分，會有辦法擠在細細的脖子上。
“餓啊，我餓死了啊……餓啊！！”這聲音帶着稚嫩，顯然不是來自小晨，況且，此刻腫大成那樣的脖子，也是不可能發聲的。
再不把它引出來，小晨會窒息而死的。陳樂軒直接把血淋淋的雞腿塞進小晨的嘴裏卻不放開手。
內廳原本開着的大門，突然就無風自動，哐當一聲關的緊緊的。
“出來吧！”陳樂軒大喝一聲，一把拉出一團黑霧。小晨立刻癱倒在柱子邊。林氏夫婦一陣尖叫，不顧一切地撲到孩子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書記覺得，剛才陳樂軒的眼睛，似乎在發光。他已經完全把一家的命，交到他手上了。
那團黑霧一出來，立馬撲向地上的麵包，一邊咀嚼，一邊還在叫：“餓死了啊...我餓啊...餓死了啊！！”
這團黑霧的裏面，別人看不到，但是卻擋不了陳樂軒的鬼瞳，或者說，陰陽眼。
陳樂軒雖然平時也能見到這類東西，但是這次的怨靈卻很特殊，他感覺這個東西似乎只是單純地想吃東西。~~~~看着這東西，絕對會沒有食慾的。
眼前的餓鬼，是個小孩子模樣，全身都在流膿，散發出一股惡臭，四肢細小，肚子卻大的驚人，足足佔了身體的四分之三。那張嘴，直接裂到耳根，難怪唾液會留的到處都是。
這樣的東西，何必存留於世間？“散吧！”一雙鬼瞳大放光彩，左眼單眼皮，屬陰；右眼雙眼皮，屬陽。此時大開了的陰陽眼，瞳孔處扭曲成了旋窩狀。
餓鬼的身體在顫抖，似乎很痛苦，或者是很不甘？“餓啊……餓死了啊……”
即使是在陰陽眼這下，餓鬼卻仍然在咀嚼着東西。開着鬼瞳的陳樂軒，並不以世俗的眼光看美醜。他發現餓鬼的眼角閃過一絲清靈，那是淚么？
陳樂軒突然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原因，導致了這個怨靈的出現？好奇心就是這麼一個東西，時時刻刻提醒你，也許你放棄了這次，這輩子都別想解開謎底。
於是眼隨心動，天眼開。
陳樂軒眼前的畫面一轉……
我好餓。爸爸媽媽也很餓。這個時代，我能看到的每個人都在挨餓。
“媽媽，你吃吧。”我拿着偷偷挖來的草根遞給媽媽。狠了狠心，我又掰了一半我藏了很久的樹皮給了媽媽。
“不了，媽媽不餓……你吃吧，乖！”媽媽還是那樣溫柔，儘管我才6歲，她卻總是把大部分的食物留給我，哪怕她自己和爸爸都已經餓得不行了。
“媽媽你吃吧，你吃飽了，才有力氣幫我找東西吃啊。”媽媽愣了愣，卻再沒有猶豫，吃下了草根和半塊樹皮。對於餓久了的人來說，草根和樹皮恐怕起不了半點作用。
我很餓。真的很餓，已經餓到沒有力氣站起來。我在等。我在等媽媽來救我，等媽媽。
突然有一天，有氣無力的媽媽拿了一小塊肉，塞進我的嘴裏，沒有熟，而且很腥。但是，很好吃。我迷迷糊糊地聽見媽媽說：“寶貝，吃吧，這是爸爸給你的。”
那幾天，我天天有肉吃，身體恢復的很快。後來，媽媽不見了。我卻依然沒有力氣站起來尋找媽媽。
又過了兩天，我以為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可是我看見媽媽朝我爬過來，往我的嘴裏塞肉。媽媽說：“寶貝，快吃，這是媽媽給你的。你以後，一定要把爸爸媽媽沒過吃的東西，都吃個遍……”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狠狠地點了兩下頭。
那天之後，媽媽就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我已經餓到完全不行了。突然想起，口袋裏還有半塊，沒吃完的樹皮。我用盡了力氣摸索着樹皮，好不容易將它塞進嘴裏，我嚼啊嚼啊，嚼破了嘴，可我不覺得疼。樹皮並沒有被嚼爛，我吞不下去。可是我嘗到了熟悉的腥味。
那是媽媽和爸爸給的肉的味道。我絕望了，我餓，我一直在嚼，一直到，我怎麼咬也要不到肉。
我死了，餓死的。可我忘不了那肉的味道。還有媽媽說的“你以後，一定要把爸爸媽媽沒過吃的東西，都吃個遍……”
天眼閉。陳樂軒已經淚流滿面。他任由餓鬼繼續咀嚼着剩下的食物。
“你在愣什麼？還不趕緊把這黑黑的什麼東西除掉？”林書記驚恐萬分，提醒道。
陳樂軒淡淡道：“去林晨的卧室里找，半塊樹皮。”
林書記看了看剛剛止住血的林晨，匆匆就跑向了二樓。
陳樂軒看着餓鬼吃完零食，餓鬼吃完，也不激動，直直地盯着他看。林書記很快找到了床底下的那半塊樹皮。遞給陳樂軒時，戒備地看着黑霧的眼睛裏，滿是厭惡。
陳樂軒把樹皮交給餓鬼：“我送你走，好嗎？”
餓鬼只是默默地盯着那半塊樹皮。
陳樂軒再沒有廢話，鬼瞳完全化為淡淡的金黃色，金黃色延伸而出，籠罩在黑霧之上。
哼着一個奇怪的曲調，旋律里滿是神聖，卻又令人感覺親切，安詳：
一物生一物，一物降一物。
我遵此一師，我立此一志。
我取此一方，我據此一地。
我樹此一敵，我出此一力。
我建此一功，我造此一業。
由一而生二，由二而生三。
三三生萬物，無往不復還。
每唱出一個字，黑霧都在淡化。直到陳樂軒唱完最後一個字。黑霧和金光一起消逝。
陳樂軒撿起地上那半塊樹皮：“送小晨去醫院，順便送我回去吧。”
一轉頭，卻看見林氏夫婦跪在小晨身邊，眼神里滿是虔誠。林書記也不婆媽：“真的謝謝你，小軒。我很快就會把錢給你送去。”
陳樂軒聳聳肩：“做個好官吧。”
林書記點點頭，若有所思：“我想若不是我前半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次就遇不到貴人了。小軒，你有沒有想過，來刑警隊，為人民辦點事？如果你願意，我隨時會幫你的！”見識了陳樂軒的本事，林書記哪兒有不客氣的道理。
陳樂軒眼裏滿是不屑：“我一個殺人犯，人家躲都來不及，還辦事兒呢。”說著，他走到書記家院子裏一棵大樹下，輕輕將那半塊樹皮埋了下去。
“送我回我的‘病房’吧。”特意加重了病房兩個字，林書記感覺特別尷尬。
“如果你想出來，就讓楚院長聯繫我。我會替你安排一切的。”林書記不無誠懇地道。
“我有點累了，讓我想想看吧。”陳樂軒擺擺手。
走出院子，發現天色已經破曉。“陽光真是讓人充滿了希望啊！”林書記感慨。
陳樂軒卻不屑道：“陽光？越燦爛的陽光下，有的只是越來越刺眼的絕望，和越來越快速的腐爛罷了。”
原本陳樂軒一直以為，怨靈都是惡的，不論它待你是好是壞，最終卻總是要你的命。可是這次的餓鬼，卻是個例外。或許，一切真的都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呢。
陳樂軒突然轉頭，笑的那麼開心：“念溪，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