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活喋喋不休
黃昏落日覆蓋樹梢，兩個小孩坐在水泥橋墩上看風景，對面是衛生院，連片的濃蔭覆蓋，縱橫交錯的道路下是來來往往的車輛，以及從初中門口排着隊列走出的中學生。
明楠楠很嚮往那些高年級的學生，聽方寧說長大了就會有很多的朋友。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她只有方寧這一個朋友，所以很希望有很多的好朋友。
方寧就這樣向著天空發獃，慢慢的哼起歌來：
池塘邊的榕樹上
知了在聲聲叫着夏天
操場邊的鞦韆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師地粉筆
還在拚命唧唧喳喳寫個不停。
……
福利社裏面什麼都有
就是口袋裏沒有半毛錢
諸葛四郎和魔鬼黨
到底誰搶到那支寶劍
隔壁班的那個女孩
怎麼還沒經過我的窗前。
…
聲音悠遠而綿長，在夏季有蟬鳴有蛙鳴的黃昏下，似乎真的可以回蕩很遠！
明楠楠很認真的聽着，她很喜歡聽方寧唱歌，可是他很少唱歌，因為方寧說歌聽多是會聽膩的，美好的東西就應該珍惜，而不是大肆揮霍浪費。
儘管她不是很懂揮霍所代表的意思，但從他皺眉的神態來看，應該是不好的。
黃昏下兩人很安詳，陽光灑在臉上，他眯起眼睛，臉上的輪廓分明。
明楠楠皺了皺眉頭，用手指頭戳了一下方寧的肩膀。
“嗯？”方寧側了側腦袋。
她有些怯生生的，很小心翼翼地問，“你下學期不在這裏讀了嗎！”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很明顯已經知道了。
“嗯。”方寧淡然的點頭。
明楠楠沒有問為什麼，她只是獃獃望着天邊彤紅的晚霞。
“那什麼時候可以再見？”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方寧沒有給她抱有任何幻想。
“哦。”明楠楠有些失望，抱着膝，沉默起來。
“以後的人生，你還會有很多的朋友從你身邊路過，向左，或向右，然後馬不停蹄地離開你的世界，你要學着適應。”方寧知道這個外表憨厚的女孩，實際上內心裏卻有着另外細膩的一面。女孩從小都是早熟的，所以他想，明楠楠遲早會明白的……
“可是我只有你一個朋友啊。”
方寧一滯，心口莫名的疼了一下。
返過身來，盯着她的眼睛，很認真地道，“以後，你會有很多的朋友。”
這天下午，方寧拉着明楠楠在橋邊說了很多，有關於以後的生活，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理想。
他還說自己要去一個沒人知道他的地方讀書。
儘管明楠楠聽不懂，但方寧還是像一個老太婆般嘮叨，說很多很多的事情。
如此往複，喋喋不休。
直到晚霞徹底染紅天際，他才帶着明楠楠回家。
天色漸暗。
方寧也和明楠楠在加油站的橋下分別，她家就在住這裏面，而他則還要往加油站盡頭的方向走。
方寧穿過一條油柏馬路，瀝青面子，因為道路年久的緣故，顯得有些坑坑窪窪，尤其是被雨水沖刷過的路面，連光滑的鵝卵石都暴露出來了。他慢悠悠的走了兩百米的距離，很快就到家了，就在這油柏馬路的左邊，一棟緊挨着一棟，漸次堆疊的都是二層居民樓，而他家就在這裏。
碧綠的池塘緊緊圍繞，蛙鳴喧囂，水泥墩裸露池塘的水面，上面佈滿斑駁的青苔，一群灰青色外殼的小龍蝦在水藻里冒泡，又或者是鑽到泥坑裏躲太陽，這是方寧隔壁住戶家養殖的龍蝦池塘。
方寧家是一棟紅磚外牆的二層居民樓，水泥砌的陽台，掛滿衣服的走廊，綠色油漆的木窗，整體看上去十分的普通，就跟國內千千萬萬的小家庭一般，沒有任何的特色和亮點。房子前面還有一個很大的水泥地坪，地面上一半是斑駁的青苔，一半是風乾的沙礫。
他家的左邊位置還栽着幾株梧桐樹。
盛夏的到來，讓那寬大的梧桐枝幹愈發蓬茂，遮天蔽日，把暗淡的陽光切成碎片。
“我回來了！”方寧賊頭賊腦的探視兩圈，發現奶奶不在家，頓時噓一口氣，放下心來。
“去哪裏玩了？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方解放微微問了一句。
他還在做飯，炒菜的香味隔着廚房飄出來進方寧的鼻端。
方寧微仰着臉，深深的呼吸一口菜香，這才若無其事的道，“我剛去學校了，跟幾個玩得好的告別。”
“哦，快點洗手來吃飯，今天就咱們三個在家，我就簡單的弄點吃的，隨便應付算了。”方解放端着菜盤子出來，頓了頓，“你奶奶去她娘家了，你太外婆有些不舒服，她幾個姊妹都過去了，估計要住幾天，所以這幾天都要靠我們自食其力。”
“那我們搬家怎麼辦？”方寧瞪大眼睛，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就算有奶奶在也沒多大用，她又搬不了什麼重的東西。反而她不在家，方寧的小日子過得還更舒坦，至少不用擔心奶奶在耳邊碎念念。
方寧在水池裏用香皂洗乾淨手，來到飯桌面前，一碟碟冒着熱氣的飯菜放在桌上，方解放已經開始盛飯了。
青椒炒肉，肉絲切得很碎，油香膩滑，青翠欲滴，一盤金黃的煎蛋，均勻的撒上切好的香蔥，香氣撲鼻，三碗盛着飽滿米粒的飯碗放在桌上。
“去叫你老妹起床，她還在睡覺。”方解放取下圍裙。
“她今天沒上學啊？”方寧走進房間。
“上了，下午放的早，老早就回家了，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瘋。”
方寧咳咳兩聲，不敢吱聲頂嘴，直接在門口敲門，“開飯了！再不來，連你最喜歡的煎雞蛋都被我吃了……”
這一招果然屢試不爽，他剛說完，房間裏就有了動靜。
“我早就起來了，你以為都像你啊，整天就知道吃吃吃，睡睡睡，做家務就看不到你人影，一吃飯你比誰都快。”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個穿着小碎花棉布裙的小女孩穿着單腳涼鞋就從房間裏出來了，瓜子臉，小黛眉，大眼睛，這相貌簡直遠超方寧一條街都不止，沒辦法，老爸老媽的好基因都集中到她身上去了，自個估計就遺傳了雙眼皮和一雙酒窩。
“說的好像你做了家務活一樣？”
方寧家裏的家務活全都是爺爺一個人做的，從來不用第二個人幫手。
“老哥，你說啥？”小女孩咬着小虎牙，神色不善。
“我什麼都沒說。”他低聲噥咕。
“嗯？”
“先說好，煎雞蛋你七我三分，別全都吃了。”方寧先聲奪人。
“行行行。”她翻了一個小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