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玄天奇冢
縱然桑余儘力去反思,都無法想到自己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因為時而清醒時而混沌的他根本無法集中思緒。
此消彼漲下的桑余如同秋風中的殘葉,身不由己的被撕絞拉扯着,衝擊拍打着。他不願就此屈服,可他又不敢就此放任。
陣中的星辰變得越來越寥落,而因為它們碎裂的衝擊波相互碰撞,變得越來越不受控制。
這讓桑餘下意識的想到了落魂淵之變,心中的陰影與恨意變得肆無忌憚,使得他每次一思緒回復清明的時間越來越短,如果這樣下去,他都能料想到自己的下場。
不遠處的血鐧變得有些不受控制,劇烈的震動着,似乎有萬千個死魂在吶喊,在哭號,在對桑余咆哮道:“放我們出去。”
又一陣衝擊波推來,桑余只感覺嗓子一咸,氣息變得更加紊亂,身上的內傷越來越重。
而那血鐧也不得倖免,只聽“鏘”的一聲,如同玉石碎裂一般發出了極為微弱的聲響。
這聲音雖然細不可聞,但對於桑余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血鐧對於他來說,無論是重要性還是意義都大不一般,定睛看去,只見包裹的布片早就化為飛灰,原本堅不可摧的血鐧上竟然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縫。
再一陣衝擊波摧枯拉朽一般往桑余碾來,而首當其衝的,就是血鐧。桑餘一咬牙,手一招,那血鐧就如他心意,迅速靠近了過來,桑余順手一抄,將他護在胸前。
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迎面而來,一顆顆星辰再也堅持不住,迅速的在碎裂。
整個蒼穹都變得混沌又晦暗。就好像天際將要不復存在一般,桑余在它們面前除了感覺自己的渺小外,幾乎別的什麼都不能做。
近了,更近了,桑余只感覺自己就好像站在一堵傾倒的高山面前,雙腳想要逃離,可已經被死死的扯住。
難道真的要從死亡與淪為只會復仇的器具間做出一個選擇么?這是桑余那一瞬的念頭,也是桑余長久以來一直困擾的問題。
但他在這最後一刻,似乎都沒有得到自己的答案,因為死亡,就無法再復仇;淪為只有仇恨的器具,只怕忘記了誰是友人,誰是仇人,甚至還會忘掉了自己。
在那一刻,他的腦海里閃過了百里嗣音的樣子,還有風不語。她們的樣貌交替閃過,然後又迅速重疊,變成一個桑余也不認識,但卻感覺熟悉不已的女子。
這就是死亡之前的感受嗎?理智回復的代價,就是力量迅速的缺失。
可就在這時候,腳下的山川河海旋轉的速度陡然一定,然後倒着旋轉了起來。桑余還沒完全發現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周遭所有的力量變得一頓,一顆顆星辰在周圍凝聚,整個夜空又回復了靜謐。
桑余不可置信的往周圍望去,只見一切如初見時那般,方才的一切如同夢魘加身,若不是身子的疼痛時刻的提醒着他,真會讓人誤以為這只是幻覺而已。
“哎呀,黎堂主,你可沒事吧?”虛空中突然出現一個身影。那是從陣外再次進來的大冢祀。
“多...嘔...嘔...!多謝大冢祀關心,桑...傷勢無礙。”桑字說到一半,桑余才猛然意識到不對,讓后硬生生的改口。
“這是通向我玄天冢祖冢的護冢陣,其後變數兇險萬分,差點連累了黎堂主,抱歉之至。”
“無礙。”
桑余所受之傷,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因為一言一行間,都得牽動着痛楚,但他還得裝作無事人一般。
“無礙就好,無礙就好。”大冢祀說完,視線卻有意無意的落在了桑余胸前的血鐧上“堂主年紀輕輕,沒想到修為就如此高深,已經深得儺王真傳了。”
“嚴重了。”不是桑余惜字如金,是他沒法多說,但幸好有血鐧在,桑余此時才發現,那裏有一陣氣息漸漸轉到自己身子,使得他的傷勢在迅速的痊癒。
這跟血鐧,究竟是什麼來歷?桑余想起了自己苗寨之行,寨佬對這血鐧似乎是忌憚不已。桑余正想着,眼神無意中一掃,發現大冢祀正在斜睨着胸口的血鐧。
“黎堂主,這方血色的長鐧,不知是何來歷?”
被問起血鐧的來歷,桑餘一愣,不知從何說起,即便想撒個謊,對於玄魔二道根本不太了解的他,也找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來。反倒是大冢祀卻似有所悟的笑了笑,然後接著說道:
“我知道堂主有所忌憚。不過老朽實話與堂主說吧,儺王幾百年前設立落魂淵,收集死魂的意圖老朽多少是知道些的,老朽更知道,若不是符宗出了那一人,只怕你們的計劃找就達成了吧?”
被大冢祀這麼一說,桑余猛然明白,他口中的那人,應該是陽符宗履冰閣看到的那位。只不過儺剎門的計劃為何,桑余就不得而知了。
桑余的再次沉默,被一旁的大冢祀看在了眼裏。而他似乎完全誤會了,只聽他接著說道:
“不瞞堂主,儺剎門與玄天冢同氣連枝,都有着共同的對手。所以堂主不比對老朽時刻提防。”大冢祀說完,望了一眼桑余,似乎在觀察桑余的反應,然後接著說道:“如果堂主有所忌憚,老朽可以先坦誠相待,此次找堂主來,就是有一事相求,希望堂主望在往日情誼上,不吝相助...”
二人言語間,已經被腳下開始正旋的山川海岳吸納了進去。桑余只感覺眼前一片黑暗,等到再次可以視物時,發覺已經來到了一處不見天日的谷底。
這裏沒有光明,但卻可以視物,因為滿地殘破的金戈鐵甲,發出詭異的寒芒。它們堆積如山,不,準確的來講就如同一處墳塋。
桑余此刻終於明白,玄天冢之名,是如何來的了。
這一座以兵器為堆積的墳塋,只不過下面埋葬的是什麼桑余就無法確定了,若依大冢祀之言,此處既然為祖冢,那肯定埋葬了玄天冢某位,甚至某些輩分極高的先輩。
而在這些兵刃法器所發出的寒芒映照下,整座山冢上生長了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桑余之前也見過,正是那種讓玄天冢大為頭痛的詭異毒蕈。
“果然如此。”面前的一切,真如桑余料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