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再聚首

那日過後，顧夫人和顧念便命人送了許多珍寶，朝歌讓曉惠一一收好，命秋兒前去謝過。

?一日，秋兒笑着進屋，對正在擦拭若水的朝歌說：“姑娘，我們顧府的小魔王又來看望姑娘了。”

?聽她這麼一說，朝歌又想起這幾日這些丫環們說顧諾從小到大調皮搗蛋的事，便撲哧一笑。

?顧諾已經進屋，見她滿臉笑容也高興地詢問，“什麼事惹的你這麼開心？”

?“秋兒剛剛和我說，屋外有一隻貓一直惦記湖裏的魚，一日竟然一頭栽進水裏，連連在水裏掙扎，還好一小廝看到將它救了上來。那落湯貓被水嗆着，連忙吐水，結果吐出一隻小魚，可是太過用力，將小魚又吐回湖裏。那隻可憐的貓，只好眼巴巴的望着到嘴裏的魚兒遊走。你說是不是好笑不好笑。”

?顧諾正想開口大笑，又忍住覺得哪裏不對，才反應過來，“好啊，竟然在諷刺我是那隻落湯貓。”

?她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不是說貓嗎？這麼扯上你自己，難道你也去湖裏捕過魚，又讓魚跑了不成？”越說越開心，逗得一旁曉惠也咯咯大笑。

?“好好好，都嘲笑我，我還好意想帶你出去玩玩呢。”他裝做一臉生氣樣。

?朝歌一聽要出門，立馬停止笑聲，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誰說我們英俊瀟洒的顧公子是那隻貓呢，明明是一隻獅子嘛！來獅子，吃塊桂花糕。”她拿了一塊桂花糕送到他嘴邊。

?他別過臉，向屋外走。朝歌正想他不會真的生氣了吧。他突然又停下腳步，“要出去的話趕緊跟上來。”

朝歌便立馬跑過去，乖乖的跟在他身後。

??

?金陵的確是帝王之都，街上繁花似錦，熙熙攘攘，小販們賣力地叫賣各種玩意兒，拉攏生意。

?突然朝歌在一個攤位前停住腳步，是一個賣糖人攤位，許多稚童圍繞在其周圍，小販熟練的製作出各種模樣的糖人，引得孩子發出聲聲驚呼。

?“長姐，朗兒也要，朗兒也要。”三、四歲的朗兒在扯着她的裙子，可憐巴巴的望着她。“可是娘說你已經牙疼了，不可以再吃這些，等你牙不再疼，姐姐再給你買，好不好。”那時的朝歌，將他強行拉走，朗兒一路哭着回家，哭的如此傷心。

?淚水從她眼眶泛出，她想摸摸朗兒，摸摸他稚嫩的小手，為他擦拭臉頰的眼淚。

?“朝歌怎麼了？”顧諾發現她停住腳步，回頭問。

?朝歌連忙別過頭，將淚水擦乾，呼呼氣調整呼吸。?“我想要吃糖人。”伸出雙手在他面前攤開，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給錢。”出門太急，竟然忘了帶錢出來。

?他笑了一聲，拿出銀子給小販，“一個糖人。”

?“不，是所有，這些我都要。”她比劃攤上所以的糖人。

?“這麼多，你吃的完嗎？”

?朝歌示意他看看周圍望糖人慾穿的小孩們，那些小孩，衣着平素，像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他們黑黝黝的眼睛盯着糖人轉動。

?顧諾明白了他的意思，“所有都要了。”

?周圍的孩子樂呵呵地舔舔手裏的糖人，結伴離去。顧諾和朝歌每人手裏也握着一個糖人。真甜！

???

?顧諾在一家名叫醉玉仙酒樓面前停駐腳步。門前的小二老早看到他的身影就上來招呼，“顧公子好久不見，幾位爺已經在樓上等您了。”

?看來這裏是他常來的地方，朝歌環視一眼周圍，酒樓里都是一些穿戴富麗的達官貴人。

?到了二樓，幾位風姿倜儻的公子早已坐在席上。

?“顧諾，終算等到你回來了。”一位身着灰色長衣的男子上前。“還是你邀請我們赴宴，自己卻姍姍來遲，這像話嗎？待會要自罰三杯酒。”

?“不是還有一位沒到嗎？”顧諾轉開話題。

?“這位是誰？”灰衣服的男子眼尖，看到站在顧諾身後的朝歌。“如此妙麗，清秀，倒不像是京城裏的那些大家閨秀，你小子快說哪裏來的姑娘。”

?她準備開口問好，顧諾卻搶先一步。“看來不是我要被罰酒，而是你們得敬我幾杯感謝我。”

?灰衣男子不解，“怎麼反倒是我們向你敬酒了呢？”

?“小女蘇朝歌見過大家。”她落落大方地行禮。

?“蘇朝歌，就是那個琴動南山的蘇朝歌？”男子突然大叫。

?顧諾得意的笑，“就是她，她可是我請來的客人，見到她，你們是不是得敬我三杯，以表誠意。”

?“原來蘇姑娘不僅琴藝了得，樣貌也是如此驚艷，好似西施再世。”那男子又說。

?顧諾轉過身，將椅子拉開對朝歌說：“咱不理他，他自幼口無遮攔慣了。”

?朝歌卻覺得他性情可愛，如小時候那般。

?“這位是我大哥，你來府上還沒見過他，顧言。”顧諾先介紹桌上的另一位男子。

?朝歌才發現是顧言！他比顧諾高壯一些，更加男性化的稜角，不苟言笑。好像時光沒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迹，他還那般英俊穩重。從小大家都誇他將來會是一名征馳沙場的將軍，沒想到果真應驗，作為副將大敗的戰績已經讓他響徹東朝。

?他盯着朝歌許久，才開口“早就聽聞母親說家裏來了一位絕世樂師，一直公務繁忙，才擱置至今日相見，久仰。”

?朝歌也點頭淺笑，“久仰顧將軍大名，今日一睹將軍威風是朝歌有幸。”

?灰衣男子已經不耐煩，“原來你們一直藏着掖着，現在才介紹朝歌給我認識。朝歌，我叫吳過。”吳過有種自來熟的能力，才第一次見就直接朝歌朝歌的叫。

?“他的父親對他的希冀是今生都不要犯過錯，平安一生就好。”顧諾插上一句，惹的吳過跳腳。“就你多嘴。”

?“見過吳公子。”這麼多年，他們還是玩在一起，這情分顯然已經勝似手足。

吳過是戶部尚書吳重之的兒子。顧吳兩家人關係甚好，孩子們也玩在一起。特別是顧諾和吳過，相仿的年紀，更使得他們關係密切，一同上學堂，一同翹課搗蛋。

?只是顧言的目光有些奇怪，總是時不時的打量她，而她只能假裝沒發現，依舊和他們談笑。

?一位穿着藍黑衣裳的男子推門而進，是陳奕，小時候只見過幾面，但已經印象模糊。如今他身姿挺拔，氣宇不凡，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子，陰鬱的眼眸讓人過目難忘，散發出的氣魄更是震懾人心，像是一位久戰沙場，威嚴聳立的大將軍。只是他那雙眼睛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

“前日聽說殿下回京，今日才得以見着，看來貴人繁忙。”吳過看陳奕進來，便笑着走上前，重重地拍拍他的肩，戲虐地說。

卻見陳奕被拍打的肩稍稍完後退，苦笑着說：“三年未見，還是老樣。”

?“這位是六皇子平王，這位是樂師蘇朝歌。”顧諾介紹道。

?朝歌低頭半蹲行禮，“見過殿下。”

?他點了頭，目光掃過，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宮外不必多禮。”

?她便站起，卻瞧見陳奕左肩略顯不自然，難道受傷了，但他的神情自若，看不出一點兒痛苦。

入座后，顧言在陳奕身旁竊竊私語。他們一同駐守北疆，陳奕為主帥，顧言為副將，那些傳奇的戰績都是他們一同打拚下來，一同出生入死。

顧諾招呼朝歌，“朝歌，金陵什麼都沒有南山好，但這家醉玉仙的菜南山還是沒有的，值得一嘗，保證你會愛上它的味道。”

?“沒錯沒錯，那道飛龍過海簡直是美味極了。”吳過一邊說一邊吞了吞口水。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嘗嘗，都別和我搶。”朝歌笑着拉拉袖子，急忙抓着筷子躍躍欲試。

?吳過笑道：“本以為朝歌你作為樂師應該是一位挺仙的姑娘，沒想到也是如此豪放。”

?“原諒我在南山餓壞了，我師父只愛粗茶淡飯，我也只能服從師命。這次顧公子邀請我來金陵，我本來嫌路途遙遠，又念師父年歲已高，沒人照顧，決意不來。但是又想到金陵美食，不嘗嘗可是今生大憾。正巧，師叔也來南山歸隱，我才放下心來，得空和顧公子前往京城。”

?“聽聞南山甚是好地方，山頂一眼望去，東面高峰盤桓高林密佈，而西面就是西蜀的秀麗山河。”陳奕突然冒出一句，卻又像不經意地說。

?“殿下說的甚是，有機會朝歌歡迎大家來南山做客，帶大夥領略咱們東朝的大好山河。”

?談笑間，佳肴已經上桌，朝歌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夾入碗中，大吃起來。惹得顧諾連忙阻止：“朝歌，你也顧下形象，大家閨秀可不是這樣吃相。”

?她停下筷子，嘴裏還在不停咀嚼，“我可不是金陵的大家閨秀，人家吃相怎樣干我何事。”又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下。

?一旁的吳過看到顧諾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感覺甚爽，連忙稱讚，“沒錯，咱們朝歌這是放飛自我，真性情，不用學金陵小姐那般扭捏樣。敬你的真性情一杯。”

?“蘇姑娘，你嘗嘗金陵的蝦，也十分好吃。”顧言開口。話語一落，在席的各位朝他望去，顧言可不是會熱心推薦別人菜式的人。

?她慢慢地停下筷子，餘光看了他一眼，他起疑了。小時候有一次宴會，無食了大蝦，結果身上過敏紅腫，整整十天才好，當時都把宴會上的人嚇着。沒想到他還記得。朝歌重新笑了笑，“南山深處內陸，小女可沒有吃過大蝦，最多也只有嘗嘗河魚罷了，不敢輕易嘗試。”

?“醉玉仙的蝦甚是有名，不妨嘗嘗。”說完顧言特地夾了一隻蝦在她盤裏。這一舉動好更引起大家驚訝，顧言從不會主動為別人夾菜的人，但又看顧言深情自然，就當他突然熱情好客了。

?朝歌只好謝過，不過不碰碗裏的這隻蝦。她向外四處張望，想要引開話題，正巧一對賣唱的父女在酒樓叫喚尋找客人。她先便招呼道，“大爺，姑娘，你們也來給我們唱一首吧，早聞金陵的戲曲動人，我想也想一飽耳福。”

?清秀的姑娘攙扶着蹣跚的老父向他們的屋子走來，老人身上滿臉笑意，“姑娘，願意聽什麼歌曲呢？”

?她望向他們，他們都沒發表意見。“隨你們，姑娘願意唱什麼，我們就聽什麼？”

?姑娘示意父親，父親拉着二胡，姑娘便開口唱，“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為伊人，在水一方....”

?歌聲緩緩落下，朝歌忙鼓掌，“好好，姑娘唱的好。”

?但是身邊的幾位公子哥似乎不太認同，更願意看朝歌獨自手舞足蹈，也是，他們都是貴人，什麼好曲沒聽過。

?“謝謝姑娘、公子們的賞識。”姑娘彎曲膝蓋行禮。

?顧諾已經將賞銀準備好遞給老父，老人滿臉開花，連連謝過。

?朝歌伸伸懶腰，酒足飯飽，就有些困了。“各位公子，小女略覺乏意，先行一步。”

?“是不是吃撐了，不舒服。”顧諾急忙關切，“我送你回去。”

?朝歌白了他一眼，“不用不用，我識路能力很強，回顧府的路我還是找的着。南山那一座大山我都是獨來獨往，還能不記得這一段路了。”

?顧諾還是不放心，站起準備跟隨她一同回去，而顧言突然開口：“正巧家父命我今日早點回去有事商量，順便送蘇姑娘回去。顧諾你就留下，平王三年才回一次京城，你們再聚聚。”

?顧諾看看平王又望望朝歌，“那你們小心點。”

?朝歌向各位一一道別，只是到陳奕時，他的眼眸散發著寒意，好像能把她看透。她有些心虛的錯開他的目光，跟隨在顧言身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