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圓寂

佛陀低眉垂目，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聲音縹緲，如夢似幻。

“你若答應我，將會得到超脫升緯的機會，去往真正的世界。”

“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不願嗎？”

佛陀身後，一片朦朧的世界若隱若現，哪怕驚鴻一瞥，也能勾起人心中的無限嚮往。

用任何語言去描述那個世界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只能說，那裏很“真實”，很誘人。

那裏是修行的盡頭，是世界的本源，是修真文明無數修士渴望到達的彼岸。

但，哪怕面對如此誘惑，阿難卻依舊回道：

“我，不願。”

無比堅定。

佛陀見此，終於有些慍怒，卻還是忍不住繼續勸道：

“你將靈魂與肉身融合結成善果，已經被巨獸蠶食殆盡。你應該知道，若不隨我離開這裏，你的靈魂很快就會崩散，你又何苦非要留在這裏？”

阿難一臉淡然，對佛陀答道：

“沒有什麼苦不苦的，我只知道，她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可惜……”

佛陀聽到這話，瞬間明了一切，也知道不能再強求，搖頭嘆息一聲“痴兒”后，毫無預兆的消失在這個世界，如同沒有來過。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

佛，亦難免。

……

南天門前，殺戮還在繼續。

阿難彷彿一瞬間從虛幻中回到了現實，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真正的見過佛陀，之前的那番對話是真正發生過，還是自己瀕死前的幻想。

不過沒關係，那些都不重要了。

阿難此時全身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骨骼，皮筋血肉早已被蠶食殆盡，哪怕他曾經是一方佛門巨頭，修為通天，但他知道，自己，挺不住了。

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無比艱難的回過頭，將目光深深望向了神州，阿難僅剩的一隻眸子裏，有着掩飾不住的思念與柔情。

“彩蝶……”

我入佛門千萬年，苦修無情道，視天下女人為紅粉骷髏，沒想到僅僅只是多看了你一眼，就讓我又拾起了六欲七情。

我一身紅袍寺門前撫琴，你披綵衣花叢中搖曳，那是在我千萬年的人生中，最最美好的場景。

從此，戒律清規，青燈古佛，皆不如你。

今日，我將自己結成善果，度化百萬巨獸，不為成佛，只為了你能夠繼續安靜的生活。

能遇見你，阿難，此生無悔。

“如果有來世……”

“嘭！”

話還未說完，阿難最後一絲本源卻已經耗盡，靈魂在一瞬間炸裂成點點星光，漫天飄散，而後逐漸暗淡。

虛空中他那具縱橫千萬里的骸骨，在失去了靈魂的加持后，也再承受不住自身巨大的引力，一點一點開始坍塌泯滅，直到化為飛灰，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最後，在那裏，只留下了一顆無比燦爛的星辰。這是阿難的眼睛，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此時依然深深地、痴情的凝望着神州。

“如果有來世……”

——

我願化身石橋，

受五百年風吹，

五百年日晒，

五百年雨淋，

只為等她從橋上走過。

神州歷一千四百六十五萬年，一代佛門巨頭阿難，於南天門前兵解，圓寂。

……

神州。

一凡人女子似有所感，仰頭望向南天門，淚水不由決堤而下。

而後她披上綵衣，走進花叢中翩翩起舞，只是身旁，少了一個撫琴的紅袍和尚。

“阿難……”

“我將一生寄託於你，你怎能不辭而別。”

“此世不復見，只盼有來生。”

一曲舞畢，她毫不猶豫，獨自一人來到了阿難曾經撫琴的寺門前，以三尺白綾，懸樑自盡。

若有來生……

我願化作一陣清爽的風，

一息不停，

穿過高山，

掠過流水，

只為有一天，

能夠再次撫過他的臉龐。

阿難，彩蝶想聽你彈琴了……

……

後來聽說，有人曾在僻靜的山林間，發現過一座石橋。只要在那橋上，就總是要比別處涼爽一些，彷彿是有一陣清風，在那裏不斷地盤旋着，不願離去。

還有人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能看見一個紅袍和尚在那橋上撫琴，一身披綵衣的女子在一旁翩然起舞。

看起來，很幸福。

阿難，彩蝶，再見！

————

“阿難走了，該我們了。”

南天門中，幾人親眼見到阿難兵解，不但沒有悲傷，反而更添鬥志。

“今日我等就算全部戰死，也絕不能讓他們攻入神州。”

下一刻，幾人各顯神通，直接切入戰場。

只有那個被莫長生叫做小泉的人，在此時，竟是悄然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