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再遇迷畫
馬丁和胖攤主迪勒很熱心,幫忙叫來一輛貨車——六隻箱子雖然不重,但佔地方,盧燦所乘坐的卡迪拉克,已經裝不下了。
四萬美元,購買了馬丁介紹來的兩箱物品,三萬四千美元,購買迪勒娶回來的四箱書籍,主客皆大歡喜。
胖攤主迪勒送來的四箱書籍,如同盧燦所猜想,正是珖鑒樓的藏書,每一本書的首頁,都鈐印“杪否道人”(計成的藏書號)。四箱書籍,一共三百一十四卷,種類繁雜,多為明萬曆之前的各類“經義”與“解詩”,還有幾套不完整的道藏書籍——計成本人是龍虎山正一道清微派的挂名弟子。
書籍中,還有一套三卷,崇禎七年鎮江豫園坊陽刻《園治》的完整版本,很稀有。
因為保護不當,這些書籍殘損非常嚴重,這也是計成後人丟棄它們的主要原因。
可惜盧燦沒能打聽到計成後人現在的蹤跡,迪勒夫婦以收垃圾的價格,拿到這批舊書,他們只知道,書籍主人似乎要搬遷到溫哥華,具體地址他們不清楚。
甚是遺憾!
如果盧燦沒猜錯的話,計成後人手中,應該有關仝、荊浩兩人作品。
《江南人物誌》記載,計成少學關荊,其園林製圖,多有關荊之風,因此他曾經“傾珖鑒樓半藏,換荊浩的《筆法記》;又傾盡財貨,得關仝《秋山圖》。”
荊浩、關仝是五代後梁的著名畫家,荊為關的師傅。
此人在中國繪畫史上,地位很高,所著《筆法記》為古代山水畫理論的經典之作,提出氣、韻、景、思、筆、墨的繪景“六要”。
他還是中國水墨山水畫演變的關鍵人物,他將唐代吳道子的筆描與項容的潑墨技法結合,擴展出筆墨描寫山水的能力。
也就是說,水墨山水就是從五代的荊浩開始,成為中國藝術的主流。
計成為了得到荊浩的《筆法記》手稿,傾盡珖鑒樓一半的藏品,終於得手。在交換時,又得知對方擁有關仝的《秋山圖》,於是又傾盡所有財貨,換得這幅畫作。
他的交換對象是誰呢?也是一位著名的收藏大家,明末書畫及收藏鑒賞大家袁樞。
睢州的袁樞袁可立子是收藏荊、關、董、巨作品的集大成者,可惜的是,隨着明亡,袁樞在金陵絕食憂鬱而死,其收藏品流失無算,後人再也無法統計。
關仝的《秋山圖》,以及荊浩的《筆法記》手稿,歷史的最終記載,到計成這裏戛然而止,因此盧燦非常懷疑,兩者依舊保留在計成的後人手中。
只是,這次無緣得見。
雖有遺憾,不過,盧燦隨即便放開心懷,這次收穫已經非常不錯,還奢求什麼?
阿忠看車,潘德森與馬丁、迪勒套交情去了——他想要幫盧燦在美國收集藏品,勢必需要地頭蛇幫忙,盧燦夫婦身後綴着阿木,再度來到集市上。
剛才走的是西門,因動靜挺大,盧燦夫婦這次選擇南門進入。
藝術品交易,堪稱世界經濟晴雨表,此時的亞洲,除了東瀛,基本上都處於第三世界,因此,亞洲藝術品在這個市場中,非常少——亞洲藝術品的收藏基本上都是博物館在玩,私人收藏家不多見。
這裏的藝術品,以歐美現當代藝術為主,至於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一件也沒有。十八到十九世紀的油畫,都被攤主視為寶貝。
有幾件盧燦挺感興趣,問問價格后,嚇一跳,只能感慨現在美國佬真心有錢——這裏的歐洲油畫,價格要比倫敦、巴黎、威尼斯等地,高出兩到三成。
歷經多年收藏,盧燦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見貨就收的毛頭小子。舉個簡單例子,一幅拾萬美元的油畫,珍藏二十年後,它的價值也許能達到二百萬美元,看似增長了二十倍,可是別忘了,1982年的拾萬美元,未必就比二十年後的二百萬美元價值低。
所以,盧燦在挑揀藏品時,也會有所衡量。
走到第三排右側攤位時,盧燦停住腳步,這是一家歐美油畫作品交易攤位。
眼前攤位的最裏面,懸挂着一幅拉斐爾《聖體的評判》的臨摹油畫。
《聖體的評判》原作是梵蒂岡教皇辦公室的穹頂壁畫,其作者拉斐爾更是文藝復興三傑之一,這幅壁畫堪稱拉斐爾的揚名之作。
十六世紀初,負責聖彼得大教堂與宮的總建築師是拉斐爾的叔父布拉曼特。為了讓拉斐爾來羅馬一顯身手,布拉曼特說服了當時的教皇朱理二世,讓自己那年僅25歲的侄子拉斐爾前來羅馬完成教皇辦公室內一系列壁畫。
拉斐爾不負叔父所望,花費整整六個月的時間,完成這一宏偉工程。
壁畫中,描繪的是基/督教中三位一體的神聖不凡與神甫們在隆重聖事上談論聖典細節的場面。這裏有作為聖餐即聖體象徵的聖餅,它放在全幅構圖中間的祭壇上。
畫上展開的事件共分兩大層次,即兩個不同場面——人間與天上。
在天上,象徵聖父的形象是在圓拱形畫面的最高處,兩側有諸神與天使長加百列;在他的下面是處在光芒萬丈的圓形光環之中的耶穌,他以果體形象展現。在耶穌兩邊,是聖母與施洗約翰,在耶穌的雲彩下有一球形,內有一隻鴿子,它是聖靈的象徵,如此來構成三位一體即聖父、聖子、聖靈。聖經中所述的各路先知與使徒們分坐在兩側,氣勢十分莊嚴,腳下彩雲翻滾,形成一個天上/人間的大間隔。
在這一長條的浮雲下面,乃是數量眾多的人間著名人物形象。這裏有神甫、主教、祭司、老人和年輕人。每個形象都畫得極其生動,觀者可以從中找到但丁、薩伏納羅拉、虔誠的僧侶畫家安哲里柯等等歷史人物。
《聖體的評判》壁畫完成之後,拉斐爾立即揚名歐洲,成為當時首屈一指的宗師級畫師。
眼前這幅,是十九世紀意大利畫師安德斯頓的臨摹油畫。
安德斯頓的知名度並不高,成就有限,他是威尼斯畫院的畫師,其作品匠氣濃厚,一輩子也沒有突破到大師境界。
但作為臨摹油畫,他的匠氣卻恰到好處——不敢肆意去修改內容,正好完美的呈現原作的風采,因此這幅臨摹作品,還是具有相當高的收藏價值。
《聖體的評判》創作於1509年,距今已經近五百年,因為年久殘損脫色,幾經修復,現存壁畫,與原本的存在,有着巨大差別。眼前這幅,是十九世紀的臨摹品,相對更接近原作,因此,盧燦想要拿下。
“嗨,那幅畫,什麼價位?”盧燦指指,向坐在攤位看雜誌的攤主問道。
“嗨,你好。”攤主年紀不大,二十來歲,抬頭看看盧燦兩人後,合起雜誌,封面上寫着“MarvelComics”,是北美頗有名氣的《驚奇漫畫》。
“你說的是哪一幅?”他將漫畫放到攤位台上,站起身問道。
“那幅……”盧燦向裏面指指,“《聖體的評判》臨摹品……”
金髮年輕人訝異的看看盧燦,似乎很吃驚對方能一眼將自家店中最貴重貨品挑出來,然後笑着聳聳肩,“非常抱歉,那是非賣品。”
盧燦笑笑,他太清楚,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非賣品,無非是價格沒到位。
他伸出兩根手指,在金髮攤主面前晃晃,“也許……你應該聽聽我的報價再做決定。二十萬……”
安德斯頓並不是大師級人物,他的作品很少有超出二十萬美元的,盧燦這是頂着作者作品最高價位報的——這幅畫作不能簡單的以市場價來評估。
果然,那金髮年輕人猶豫起來,他撓撓頭,“對不起,我需要打個電話。”
盧燦擺擺手,示意可以等他片刻。
“米勒,起來,看攤位!”金髮年輕人對櫃枱下面嘀咕幾句,裏面竟然鑽出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暈,這個叫米勒的弟弟,剛才竟然躺在攤台下面睡覺。
哥哥叮囑兩句后,出門打電話,估計是詢問父母的意見。
米勒,呃,也就是那位弟弟,揉着松醒的眼皮,抬頭看看盧燦兩人後,也不招呼,靠在攤位上,像磕頭蟲般,繼續打瞌睡。
盧燦拿過剛才金髮年輕人看的漫畫書,是驚奇漫畫雜誌的一個子系列《超膽俠》合訂本,作者是驚奇漫畫旗下的弗蘭克米勒。
即便是他不關心娛樂界,大名鼎鼎的漫威超級英雄,盧燦還是知道的。
翻着手中的漫畫雜誌,盧燦與腦海中的漫威超級英雄相對照,驚奇漫畫與DC漫畫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們很喜歡“黑暗風格”,而這位超膽俠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屬於黑暗、冷血類型的“反英雄”,不在合適青少年觀看,這直接導致驚奇漫畫越來越小眾。
驚奇漫畫的苦日子到了,要不要抄抄底?記憶中漫威漫畫可謂名譽全球的。
正琢磨着呢,“哄……咵嗒”一聲巨響,嚇了盧燦一跳,連忙拉着溫碧璃向後閃去。
“咯咯!”溫碧璃笑得跟一隻燒紅的大蝦,彎腰直咳嗽。
盧燦也忍禁不住,哈哈大笑。
真是……奇葩!感情這位小夥子打瞌睡,直接將裏面半截攤位壓倒!
眼前的攤位,里半邊直接垮塌下去,那位米勒,此刻正在慌亂的將覆在身上畫框、畫布拂開,從地上爬起來,有些惱怒的瞪了看笑話的盧燦夫婦一眼。
“嗨,需要幫忙嗎?”盧燦忍住笑,向前一步。
這家攤位一半搭在水泥台上,裏面一半只有兩隻支腳,大部分是懸空的,這不,被這倒霉孩子打瞌睡壓塌,地上散落的全是油畫框和油畫筒。
那孩子低頭撿拾掉落的物品,沒搭理盧燦,還是十來歲孩子,能和他一般見識?
盧燦看他手忙腳亂的,趕緊幫忙將倒塌的半邊攤位,重新支起來,又和溫碧璃兩人幫他重新擺好那些貨品。
攤位下面有一張涼席,上面滾落着一卷畫布,盧燦彎腰將其勾出。
入手后,盧燦眉頭跳了跳。
這是一幅小版油畫,其長度不過四十來公分,按照卷層來估測,不過二十多公分寬,怎麼重量要比普通油畫重三分之一?
手指在畫布上捻了捻,有些粉化,這幅亞麻畫布,應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
這一發現,倒是讓盧燦很是驚喜,難不成自己要撿漏?
他匆忙將這幅油畫攤開,頓時傻眼,這尼瑪就是一幅亂糟糟的彩料堆畫!畫布上,有些地方能清晰的看見油彩的裂紋!
所謂彩料堆畫,就是畫家在創作時不滿意,發泄般的將油彩堆積得滿滿一畫布!
難怪不被攤主重視,這就是一幅有幾百年歷史的“廢畫”!
大失所望,盧燦準備將這幅廢畫重新捲起,大拇指指甲一不小心撬起這塊畫布邊角的一塊堆料。
這幅廢畫,竟然有簽名——“勒南”!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