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反抗着的人

“沒問題吧？”

“嗯……”男人，不，這張還有點稚氣的臉，還有點嫩的聲音，或許該說他是個男孩兒。

這個男孩下頜輕輕的起伏了幾度，他剛剛表示肯定，可眼眉之間卻非常明顯的緊簇，憂思不安。

“怎了？”

“姐......”那男孩小心的問着，生怕姐會生氣似的，“這東西......犯法的吧？”他摸了摸，手指尖傳來一陣刺般的冰凝感。

漆黑的金屬質感，特質材料製成的軀幹，更重要的是從這東西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恐怖的感覺，像是......屍骨。

“不準確，應該說是犯罪，私人持槍在華夏是重罪。”那個女聲輕佻，“至於像我們這些人如果在華夏的地兒開槍等於背後的國家向華夏宣戰。”

“尹延，你只要聽尹飾白的話就好，如果她成了，這次之後，尹家，就永遠不用那麼提心弔膽了。”

被喚作尹延的男孩還在撫摸着槍身，卻被這句話震得有些抖動。

隨後他卻又覺得比槍身還要陰森百倍的泠冽傳遍四肢百骸……

那如果，尹飾白失敗了呢？

“卡擦……”他手心忍不住挪動，槍身也隨着，發出了響聲。

這把槍的歷史長的就像是棺材裏面的骷髏，通體素黑，它誕生於1988年，140年的歷史。

雷明頓m24狙擊步槍，運進來的時候只是一攤零件，現在已經組裝完全，加上倍鏡，在那個年代，這把槍就是栓狙中的王者。

現在這把武器依舊沒有被淘汰，雖然人類的高科技技術進入了新的層次，但那些東西的技術性和高昂的造價註定不可能成為廣泛應用的武器，實際上這一百多年來軍事武器這方面的配備沒有多大變化。

相信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有太大變化，以地球的資源利用率，幾百年內想像科幻那樣普及高科技武器是不現實的事。

“一千米內......一擊必死......”

尹延小臉兒灰白，這把槍的威力他心裏有數......手槍獵槍鉛彈鹿彈之類的小玩意兒打中了死不死......不好說……但這個......

他看了看匣子裏的幾枚綻黃的子彈，黃銅披甲下埋着一枚鉛芯，用它打出去......近距離命中的一瞬間就能把正常人的身體撕開籃球般大小的洞......所以，只要不打手腳.....隨便打哪兒都能致死……

那個女人貌似沒察覺到尹延的臉色，自顧自地繼續：“晶片的位置已經定到了，在顧雲四號街欣欣家園，這次礙事的也查清楚了，兩男一女，這是他們的肖像。”

她調出了一個成像器。

“這個......叫伍墨，還是個學生，但來歷有點意思，好像和那幾家有點關係，當年逃掉的十幾個孩子之一……”

“這個，伍天念，也一樣......”

尹延猛地睜眼！

伍家.....那時候的？

有意思了，有意思了。

這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家裏面用非人道的方式在境外訓練挑選出來小孩子，以後作為家裏的“私兵”，在邊疆的林兒里，或者在公海的無人島上，但已經廢止了，廢了十多年了……因為當年那群孩子，那幾十條各家“教官”的血.....當然最主要因素是華夏政府介入調查當初那批孤兒的來歷.....

根據伍墨小時候在“家”里學的歷史說法，他這個家應該是伍子胥的後人，但伍墨覺得那是瞎掰的，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罷了，而按照尹家的說法，他們應該是尹摯的後人......

這就更扯了，反正尹飾白和尹延都不信，家裏估摸着也沒幾個大人信......但還是保持着這麼個說法……

尹延舒曼地撫摸着槍身，食指與中指的指肚與槍栓之間似連非連，宛若蚊蠅振翅的顫抖能顯露他此刻的內心漣漪。

“姐，我有件事沒想明白。”他忽地說道。

“嗯，你問吧。”

“我沒記錯的話，剛剛飾白姐他們已經丟失了晶片和那些人的蹤跡，還有另外那幾個人也是，他們幾乎都在同一時間失去了目標，這應該是華夏國市中心的反衛星系統，姐......你是怎麼定位到他們的？而且......這麼......”

這麼詳細......

連對方的肖像都能弄到.....能做到這種事情的.....只有......

“.......”

被稱作“姐”的人沒有回答他。

“姐？”尹延試着喚了她一聲。

“延......”

“誒？！”

尹延忽然覺得一陣溫暖......

“姐.......”

他知道的，這確實是姐的感覺，但這樣直接又親切的接觸卻前所未有，無論是作為教官還是負責人，姐在過去的時間裏都沒有這樣和他接觸過。

“延，我不能告訴你，像我這種人，說了不該說的事會害了別人，你能明白么？”

“......我明白。”尹延小聲嘀咕着，“我不問了。”

姐究竟是什麼人呢？說實話，尹延並不清楚，不過絕不是尹家的人，尹延自己也不是尹家的人。

在家裏他有個代號，尹飾秋叫他叄哥，別人則叫他煙叄，這個代號取自“延”的諧音，同齡人里比尹飾白小比尹飾秋大，再加上家裏有一位長子，所以排叄號，他不是家裏人，真名也不叫尹延，他是一個“替子”。

尹飾白曾經花了無數的精力想要找到她的“國家”究竟排了什麼人來監視尹家。

尹延一想到飾白姐就忍不住渾身發抖，尹飾白比“姐”還要令人震撼，所有人都曾成為她的懷疑目標，甚至連她的親生母親都沒放過，直到今天尹延都不知道尹飾白究竟查沒查到他。

就算查到了她也不會說的，更不會對他怎麼樣。

尹飾白是個很可怕的異類，其他“諜二代”下場都不好，不是被人控制了就是“沒了”，飾白姐卻一直在掙扎。

以尹家的實力和尹飾白的個人能力，尤其是她的黑客技術，失去她將是間諜組織的巨大損失。

可相對的，因為尹家的實力，以及她的能力，誰都不好明面上動她，以她的黑客技術和尹家的能力，再加上她是圈兒里人，知根知底兒，逼急眼了萬一人家找一台計算機把他們的老底兒給扒出來然後來個玉石俱焚，代價只會更大。

尹延有些自卑，他是個專門訓練過的高手，按理說不該有這種心理以前他也沒有過，後來認識尹飾白他才生出這種感覺—武力再強又能怎麼樣？再能打又能怎麼樣？身手再好又能怎麼樣？再怎麼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又怎麼樣？他不清楚自己背後的那些人里還有多少和他一樣的傢伙，可是一個個的都受人所制身不由己，那麼多厲害的傢伙加起來都不如一個學了幾年計算機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乾的漂亮決絕。

“叄.....準備好了么？”

就在尹延閃過各種各樣念頭的時候，耳蝸中的微型傳感器特定頻道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這是興姨的音色，有一股凝實感，就是略干。

尹延‘嗯’了一聲。

說罷，他非常麻利兒的，那對修長但異常有蒼勁感的手一抹一帶，手裏的m24狙擊步槍就變成了一堆零件，他一件兒一件兒的撿起來，放進包里。

拆槍他只需要幾秒，組裝起來也不會超過十幾秒。

一隻白凈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心。

冰冰涼涼的。

“給你這個.....”

從姐的手上他拿到了幾枚子彈。

望着他驚詫的眼神，她平靜地說，“你還沒殺過人吧？”

“........”

答案當然是沒有，這是和平年代，華夏的太平盛世，哪兒來那麼多機會殺人？

“之前的子彈都是破甲彈頭，穿透力很強，對人的致死效果沒有正常的黃銅子彈那麼強，但也很危險，造成貫穿傷一般人撐不過10分鐘，如果你不想殺人，別用那個，用這些。”

“這是剛剛武器化的特製彈頭，彈頭很脆，擊中目標后彈頭破碎形成爆彈打爛目標的皮肉，裏面有強力凝血劑能迅速令傷口血液凝固，經過試驗，劇痛引起的神經波動會令人休克，這個更適合這次任務。”

這是鮮紅色的子彈，彷彿血液流淌在它的頂端。

但彈頭卻是乳白色，有一股膠質的彈性，摸上去黏黏的。

但這枚軟黏的子彈入手卻極重，比鉛芯的破甲彈帶來的沉重感還要強數倍，尹延這才反應過來，這枚子彈內部要容納能瞬間凝固大量血液的凝血劑，那肯定採用的是高密度壓縮技術。

拿着這幾枚沉甸甸的子彈，尹延的內心不再顫抖。

最後他和姐擺了一個手勢以示告別，背着包離開。

.........

“小姐，煙叄已經開始行動了，我們......”

興姨有點擔心，她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對方的位置，晶片的信號被暫時屏蔽，更頭疼的是他們賴以使用的監視手段——衛星，剛剛失去了權限。

太空城緊急屏蔽了大眼睛的陸地使用權，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不清楚，太空城有能力封鎖網絡避免消息傳播。

而除了大眼睛，其他的衛星基本都被各國政府掌控，尹家畢竟只是個家族，

這種情況下，興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市中心茫茫人海，幾小時內要找到一兩個人，難！

“興姨，”尹飾白卻好像沒有收到什麼影響似的，“興姨你知道現代偵查和過去的偵查有什麼區別么？”

“.......”

她推了推眼鏡，心想：區別在於，對科技的依賴。

“小姐！”

過了幾分鐘，一個人推門而入，神色緊張，外面很冷但他已經滿頭大汗......

“小姐，您讓我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興姨一驚。

“說吧……”尹飾白吩咐着。

“是，小姐，昨兒您讓我們查那個伍墨的人際關係，這個人的交際關係非常簡單，除了學校內與幾個同宿舍的學生關係較好外，在校外，他曾在酒吧，咖啡館，旅館長期兼職，與各個經營者關係都很好。”

“但是，我們查到了四件兒值得關注的事情.......”

“哦？”

“第一件事，這人在兩年前和一個黑旅館的老闆做過非法交易，好像買過一些違禁品，但不知道是什麼，有可能是火器。第二件事是今年，他最近的私人賬戶上多出了一筆巨款，數額可能過千萬，來路不明，搞不清楚是哪兒來的。然後今年在校外，他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見面多次，這個女人......我們查到的......好像是個殺人嫌疑犯……前段時間，大學城發生過暴力事件似乎有這個人......”

“.......”尹飾白一邊聽表情逐漸變得古怪起來，非法購買違禁品，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和殺人嫌疑犯來往密切……這個同學......不僅是個無賴，該不會還是個慣匪吧？殺人劫財的那種……重合度賊高啊！

“還有呢？”

“還有......他和一個人好像認識，伍天念，剛剛被停職的安西市警察局長，我們查了伍墨的手機消費記錄，發現在兩個月前他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吃飯，當時是凌晨一點，餐館內只有兩名顧客，一個是伍墨，另一個就是伍天念。”

“！！！”

就是他了！

尹飾白心想這下讓我逮到你了吧，老陰貨。

“好，你去吧……”

目送這個人離開，尹飾白離開轉過身說，“興姨，伍墨一時半會兒找不上，那個女人的真實信息不好找，那這個伍天念總可以吧？”

“當然可以！”興姨毫不猶豫地回答。

開玩笑，那可是一局之長，還是市級，雖然停職，但停職不是解職，他的身份仍然顯著，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人盯着他的去向，要找到他，比找到兩個普通人要簡單的多。

“可是，小姐……您怎麼確定？”

“我怎麼確定他們現在一定在一塊么？”尹飾白說道。

“嗯.......”

“興姨，你還沒看出這個伍墨的行事風格么？他看似詭異，其實卻很通透，很好懂啊……”

“他能在學校附近安排一個可能在大學城犯過事兒的嫌犯助他擺脫監視，那他一樣可以在市中心找一個剛被停職的警察幫他來對付我們，只要他能找得到。”

“不過我確實不能確定，這只是我的判斷，但我覺得這種可能性是目前最高且最合理的。”

“如果是我，我要反抗某些人，我也會這樣做，不惜一切資源，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保全自己的同時也保全身邊的人，一個警局長一個殺人嫌犯，都是帶刺兒的，不好惹不怕麻煩的主，找這種人幫忙正好能達到所有的目的。”

她沒給興姨說話的機會，命令道，“馬上查出來這個伍天念的位置，讓叄跟上去，其他人撤回來，對方既然是警局長，那肯定有點本事，人多了反而不好。”

“是！”

興姨不再猶豫，她立刻執行。

興姨心想就算是現在把整個尹家交給大小姐，她也能扛下來吧……儘管她還那麼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