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他不願離開這座山的真正原因
自從回到了‘二人世界’，老頭子整天都是遠離住處坐在畫板前，除了才吃飯睡覺和照顧老太太的時間，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在那裏畫著。老太太偶爾會問他在畫的是什麼，老頭子總是神神秘秘的沉默，時間長了，老太太也就不問了。
漸漸的，老太太明白了，一定是當初八十歲生日那天，在海邊她說的那些話，看來真的刺激到他了。
既然管不了他，老太太索性不去管，只是每天坐在山坡往下看。
看着那山坡下聚精會神對着畫板的身影。
一個畫著，一個看着，時光一晃又是三年。
三年忘我的畫著，老頭子神情滿是疲憊，也日漸蒼老，白髮凌亂，就連漆黑的眼睛也變得渾濁起來。老太太很心疼，卻怎樣勸說也沒有一點作用。
直到這一天，老頭子終於停了下來，他看上去很高興，一大早收了畫板回家換上一身新西裝，將蒼白的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跑到老太太身前。
“我畫完了。”
他一把抱住老太太，在她耳邊大笑，臉上的表情開心的就像孩子一樣。
老太太也跟着笑。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開心，但見到他開心她就開心。
“你到底畫的是什麼？”
老太太一直都很好奇，三年過去，她又一次提起。
老頭子立刻揚起臉，臉上滿是神秘，拿出手機撥通穆木的手機號碼。
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老太太只聽見他讓穆木快點來，還要帶上裝裱師。
很快，幾輛勞斯萊斯駛進了山裡，停在山坡上的別墅前，十幾個裝裱師帶上工具，開始將別墅里三年來老頭子的‘大作’搬出來裝裱，而老頭子一直呆在老太太身邊，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老頭子，能讓我看看嗎？”老太太樂呵呵道。
山裡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不行！”老頭子理直氣壯道：“等他們裝裱完了，你是第一個看。”
“我就看一眼。”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弱弱道。
“如果現在給你看了，我的心血就白費了。”老頭子將臉轉向那些裝裱中的畫卷道。
“……”
老太太越來越迷糊，到底是什麼東西，她看一眼就白費，又看不壞，他當她是毀滅裝甲機嗎？
聽見老頭子又道：“如果提前看了，就不是驚喜了。”
“……”
老太太張張嘴，嘴唇顫抖的說不出話。
三年來他畫的東西，只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嗎？
三年的努力，廢寢忘食，只為給她一個驚喜……
好多年沒有流眼淚，此刻淚水順着老太太的臉頰流淌。
她拚命握住老頭子的手，什麼也不再問，不管什麼樣的驚喜，都不值得他努力了三年。
他的努力才是給她最大的驚喜。
經過一整天的忙碌，所有的畫卷終於全部裝裱完，老頭子立刻將那些裝裱師，包括穆木在內全部轟出去。
整個山坡鋪滿潔白的畫卷，一筆一劃，都帶着歲月里的溫柔。
老頭子推着老太太，慢慢的走到第一幅畫卷前，指着道：“你從這裏開始看。”
說完，他低頭盯着她的臉，期待的看着她的表情變化。
老太太看過去，那副畫栩栩如生，畫中是一個漆黑的夜晚，一處護城河畔，兩個男人躺在地上身上流淌着鮮血，遠處一位穿着白色長裙的女孩緩緩接近，兩個男人一個趴在那裏看不清臉，另外一個仰躺在那裏，完美的俊臉稚嫩而蒼白。
那是穆少煌！
老太太渾身一震，漸漸地，她似乎明白了什麼！畫裏的一幕，是曾經他們兩個第一次見的時候，從此他們的命運便糾纏在了一起。盯着那個白衣女孩，老太太目中漸漸出現了追憶，似乎回到了少年時的那個晚上。
老太太哭了，捂着鼻子和嘴，坐在輪椅上一邊哭一邊抹眼淚，不讓淚水模糊她的視線。
老頭子遞給她一張紙巾，又推着她往前走。
走到第二卷畫卷前，那裏畫著的是一間醫院，年輕的男孩坐在病床上，盯着靦腆的女孩。
一幅幅畫捲走過，老太太看見了那段時間他們流浪的日子，街頭上，他們兩個人吃着一個紅薯，地上卻沒有紅薯皮。
漸漸的，老太太看見了，那個雨夜她喝醉了酒，年輕的男孩已經是帥氣的青年，矜貴而冷漠，拖着她上車……
她看見了，當初和他租住的小房子，化為一座巨大的莊園。
她看見了，他為了救她被汽油炸傷，頭上裹着紗布追到了天海市大學。
她看見了外婆，兩個人一左一右圍着外婆看門外的飛雪，吃豐盛的晚餐，看電視，買了那條叫做木魚的狗狗……
原來那時候她們就是那麼的幸福啊！
最後老太太看見了安凌雪，看見了寒山古寺，看見了小木頭，看見了穆少煌成植物人那段日子，還看見了茵茵，看見了無邪……
看見了太多，像是從新又走過了這一場人生。
老太太的眼淚都快哭幹了，最後的一幅畫，定格在了佝僂的老人坐在山路上，背對老太太在畫板上畫著什麼，那個老太太遠遠坐在山坡上的輪椅，深情的盯着他的背影。
盯着最後的一副畫，又往下山坡下，那裏再也沒有一副畫卷，他們兩個人的一生，已經走到了盡頭嗎？
她久久都無法回過神。
老頭子站在她身後，沙啞開口。
“對不起，這三年來我沒能好好陪你。”
聲音裏帶着愧疚。
老太太回過神，抬起臉盯着他，睫毛上還沾染着淚珠。
老頭子彎腰在她額前吻了吻，輕聲道：“三年前，我檢查出了阿爾茨海默病……”
“……”
老太太瞪圓了眼睛。
她知道阿爾茨海默病，就是俗稱的老年痴呆症。
“我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我怕哪天會忘記我們的事，所以才會畫下來，也是給你一個驚喜。”
“……”
老太太激動的說不出話，臉色一瞬間蒼白。
“你不用擔心，我的病還不是很嚴重，現在還能照顧你。”
他勾起唇角。
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記憶力只剩下三個孩子，其他的所有事情他早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這才是他不願離開這座山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