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豬專管員
我爹並沒有來，只是狗二這個孫子在嚇唬我，他知道我非常懼怕我爹，我爹嚴厲起來連校長都懼他三分，校長跟我爹是小學同學，但兩人的人生方向卻完全不同，我爹只念了小學一年級就回家放豬去了，不過，我爹一年級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也不在那個破學校里念書，大部分時間他都在給生產隊放豬，生產隊的豬不聽話，你往南攆，豬偏要往北跑，十幾隻豬還要朝不同的方向跑，豬皮糙肉厚，鞭打也打不服它，後來我爹暑假去給生產隊放豬，豬不聽話，隊長交代不能讓豬過河，河南是生產隊的蘿蔔地，豬就愛拱蘿蔔。生產隊隊長跟我爹說如果你讓豬過河那你就沒工分，我爹急啊，沒工分就要餓肚皮，我爹拿着鞭子，衣兜里裝滿石頭子兒就去放豬了，他剛把豬攆到河邊準備跑到河邊去攔住豬，但那些豬沒等他拔腿便紛紛跳進河裏游到對面去了，我爹傻了眼，心想這回完了，他馬上跳進河裏去追豬，豬們嚎叫着衝進蘿蔔地，我爹人高馬大，很快跑到蘿蔔地里，那時候他已經顧不得許多，瘋了似的抽那些豬，他像一個屠夫一樣，要把那些豬打死，他從地上撿起石頭塊專往豬頭上砸，豬鼻子被砸出了血，又逃命般的向河北逃竄，我爹那時候殺急了眼，一直把豬追回生產隊，生產隊飼養圈裏沒人，飼養員早就去村頭去給小媳婦兒們講西遊記去了，飼養院裏正好有一鍋開水，那是準備帶給地里幹活的隊員們喝的，我爹拿起瓢盛了一瓢開水就往那些豬身上潑，活豬可受不了這滾燙的開水，發出慘烈的叫聲往豬圈裏鑽，我爹潑完開水又把豬圈們關好，跳進豬圈對着豬群就是一頓猛抽。
因為及時挽救了蘿蔔地，生產隊隊長還表揚了我爹，所以我爹就成了生產隊放豬的專管員，那些豬從此只懼怕我爹，我爹一聲大吼，豬就乖乖的。
我爹在學校念完一年級以後生產隊就迫不及待的讓他專門去放豬了，反正我爹考試總倒數第一，認不得幾個字，放豬倒是一把好手。
校長有時候會叫我爹來，我倒不是怕什麼，我只是察覺到，我爹來學校他會很難堪，要比別的家長更難堪，大概是因為校長是他小學同學，校長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梳着一個大背頭，臉上肉嘟嘟的，他抽着好煙，一天三盒！我爹抽着旱煙，乾癟的面容，頭髮裏面總是夾雜着幾根柴火。校長跟我爹說話的時候也非常不自在，總是在躲避我爹的眼睛。有一年冬天，我爹對我說，很小的時候，校長沒少挨我爹的揍，他家吃不飽，就去偷飼養院裏馬廄里的飼料吃，我爹白天放豬晚上給馬添飼料。校長家幾個孩子都在讀書，勞力少掙的工分就少，然後就挨餓。我爹是揍過他，但我爹從來沒有向生產隊隊長告過狀，但是有一次，我爹也實在餓得不行抓起一把飼料塞在嘴裏，校長看見了馬上跑去跟隊長告狀，所以我爹和校長屬於冤家路窄，本來大家各走各的路，之間也沒聯繫，誰知道我卻成了他們的媒介。校長對我說：老夏，過去的事，都是小事，你得管管你兒子，不能走你的老路，是不是？
這時候我爹就面紅耳赤，他恨不得宰了我，夏爾這名兒沒起好嗎？還是祖上就沒這個墳頭樹。
說真的，家裏窮是我爹放豬把自己的思想放壞了，我總是這麼說，不知道為什麼，不僅是豬，其他的動物見了我爹或者是見了我都會顯露出一種異常的懼怕，莫非我們祖宗幾輩都是殺豬的或者是劊子手，我爺爺的爺爺真的是劊子手，殺人不眨眼，一根大辮往嘴裏一叼，手氣刀落一顆人頭便落地了。聽說我爺爺的爺爺參加了義和團，殺了不少洋鬼子，後來他的大刀還是沒抵得過洋鬼子的槍炮，中了十幾槍才倒下，他一生殺人無數，最後還是被人給殺了。
足以證明，我們祖代身上都是天生帶着幾分血性！
不信你看，我剛剛把學校一個男生揍了，揍他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說農民是最低賤的人，我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每天和他的小女朋友在樓下曬太陽曬恩愛，影響非常惡劣，他為學校早戀樹立了“標榜”的作用，所以我要給他顏色，不要讓他狗眼看人低！
好吧，我可能是闖禍了，據說他爸是個不小的官兒，我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另外，有人對我說，這小子的表哥是鎮上混的，綽號小鋼針，不久他們就會找上門來。我在語文課上思考了一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爹會開着瑪莎拉蒂來學校找我，然後指着我的鼻子罵：你這個農民的兒子，沒有教養......這種可能的後果就是他和他的兒子下場一樣，不同的是，我可能會奪取他的瑪莎拉蒂，然後就想俠盜飛車裏一樣開着豪車遠走高飛，畢竟我也是開過拖拉機的人。另一種可能是他爹不出面，他表哥小鋼針出面，那樣的話，小鋼針帶着弟兄們在校門口攔截我，我雙拳難敵四手被打趴在地，我只有一個兄弟，就是狗二，不用說，狗二肯定會幫我的，這種吃辣片都一人一半的兄弟，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那麼，以少勝多可能不存在，趴在地上的會是兩個人，但我不在乎趴下，我可能會優雅的趴下，因為校門口有很多人，何況我也是練過幾天武術的，英勇非常，一定會吸引不少女孩的注意，說不定學校漂亮女生就會心驚膽顫的叫道：看！那是三班的夏爾，他被打了，好可憐！
你知道的，小女生們最容易犯這種同情心，那麼，成為關注焦點，我非常喜歡！
這種構想，我幻想了一整節課，下課的時候，語文老師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他看出來了，我在異想天開，做白日夢。但我並不佩服他，因為如果我在校門口挨打，他會推着自行車假裝沒看見從我們身旁走過，這是人家的職業操守，出了校門，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