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逃出生天
來人穿着帶兜帽的黑袍,看不清容顏,顯然是不願暴露身份。
董青一眼認出,正是歸月樓里,燕離的另外一個同夥,不由森然一笑:“好,來得好,省得本座到處去找你!”
燕離抬起頭來,微微笑道:“這個時候才來,你這個護衛未免太不稱職了。”
唐桑花輕哼一聲,道:“能來救你就不錯了,還敢嫌七嫌八。還能動嗎?能動就自己跑。”
燕離這時候除了體力即將告罄以外,其實沒有大礙。相比受穆東風一刀,董青這一刀他是在全身心防守的情況下所受,所以只是外傷。
他知道自己留下來,反而是累贅,也不猶豫,徑向右手邊的人牆衝去。
“想跑?沒那麼容易!”
董青衣袍涌動,將刀往左一橫,足尖點地,半途便劈出一個半圓。
恐怖的元氣撕裂了虛空,空氣里出現了短暫的斷層,並延向燕離二人。
“這個人要是死了,我會很苦惱啊。”
唐桑花手腕轉動,身形如蝶翩翩,彎刀跳蕩出波浪狀的曲線,於“鐺鐺鐺”的聲響中,瞬間在各個不同的角度擊中斬馬|刀。
董青這一招力大勢沉,原本連他自己都很難改向,被唐桑花這一撞,角度偏離得有些過分,連燕離的衣角都沒有摸到。
“董大人,那個臭男人有什麼好,要追着他不放呢。”唐桑花嘻嘻一笑。
眼看燕離已突破人牆,董青面目陰冷,道:“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哎呀,人家好怕怕。”唐桑花反握彎刀,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董青面無表情地立定,斜握斬馬|刀,他身上縈繞的白色元氣突然之間出現黑絲,並以極快的速度染化,伴有腐爛的氣息向四面八方傳遞。
“好臭,這是……”
唐桑花忽然臉色微變,失聲叫道:“大黑天王刀法。原來你殘殺犯人,就是為了修習這門刀法……”
董青冷冷盯着他,如同嗜血猛獸盯着獵物,“森羅枯骨……”
他平平地抬起了刀,“滅獄,穢天骸……”
他的眼神變得毫無生氣,宛如死人一樣木然冰冷。
周遭的腐臭氣息,形成肉眼可見的黑霧,化為囚籠似的牢獄,嚴密地封鎖了唐桑花的氣機。
修行者的氣機一旦被鎖定,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避開。
唐桑花神情一凝,體內元氣瘋狂涌動,檀口微啟:“天蠶,桑華鏡影……”
她的身形不退反進,但見彎刀光芒大熾,眨眼閃出數個一模一樣的人影來,分數個不同角度,向董青發起突襲。
董青閉上眼睛,這個時候,他的招式已然鎖定唐桑花,肉眼反而會影響他的判斷。
在一陣凌亂的銳器交擊聲中,刀光四射之間,肉眼幾乎看不見二人的交鋒,幾乎眨眼間已對攻數招,隨後各自化為黑白兩道光交錯而過。
董青臉上多出了一道血痕,眉頭微皺,道:“這個年紀就創出了絕技,你師傅是誰?”
唐桑花背對着董青,緩緩站直身體,也沒有回身,只用眼角餘光瞥了他一眼,道:“在我們那裏,從小就要學會獨立獵食,絕技什麼的,只是存活下來的保障而已。”
所謂絕技,便是修行者將勢凝聚到極致后,由精神層面釋放,最終影響現實的一種獨屬於修行者的手段。
絕技的形成,依每個修行者對修行的領悟不同而不同,因此種類繁多、五花八門。最為常見的是刀訣和劍法,而像唐桑花這一類的絕技,則最為少見,屬於幻法和身法的結合,一般人別說創造,便是將法門擺在他眼前,也不見得能修成。
掌握絕技最快的方法當然是直接修習成名高手的絕學,譬如董青的《大黑天王刀法》便是大黑天王早期創出的刀法之一。據說修習之人,要將靈魂交給惡魔,用生靈血氣來供養修鍊,所以修鍊此刀訣之人,無不是生性殘忍嗜血的屠夫。
唐桑花說完,便追着燕離而去。
可沒有幾步,她便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三品和二品之間,差距實在也不小。這一次對決,她至少受了兩處暗傷,不過也因此拉開了雙方的距離。
由於外圍的刑卒都去追燕離,所以她的去路反倒沒有阻礙。
董青看不出焦急的意思,只是森冷一笑,不徐不疾地追了上去。
……
燕離踢飛一個冒死突襲的刑卒,落在地上喘了兩口粗氣,饒是他身經百戰,體力和元氣的消耗,也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這時候,後方一道倩影闖入人群中,左沖右殺,生生闖出一條血路,來到燕離身側。
燕離一面跑一面斜睨她一眼,道:“廢柴護衛,區區一個二品武夫也收拾不了,還被打成喪家犬,要你何用?”
唐桑花險些破口大罵,怒道:“什麼叫區區一個二品武夫,你收拾一個我看看?你知不知道他修行的是什麼刀法……幸虧那刀法不能濫用,否則你早就死一百遍了。”
“咳,”燕離別過臉去,一本正經道,“加快點跑,跑進那個巷子裏,就有辦法脫身了。”
可就在兩人接近巷道時,裏頭傳來一個冷笑聲:“難道沒人提醒你們此路不通!”
聲音方落,裏頭便湧出來黑壓壓的一片人潮,觀其服飾,赫然是京兆府的捕役捕快。
看這勢頭,至少有數百人之多。
“前有京兆府攔路,後有大理寺窮追不捨,區區一個五品武者,倒也威風得很。”人群中,嚴紹群跟在余行之身後緩步走出。
燕離二人被迫停下腳步,左右環顧,果然左近被圍了個水泄不漏。
唐桑花翻了個白眼,道:“晦氣,早知道你是個倒霉星,就不該跟你交易……”
燕離笑眯眯道:“現在後悔,是不是太晚了。”
看到他可惡的笑臉,唐桑花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這沒心沒肺的混蛋,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笑!”
燕離攤了攤手,道:“人生苦短,理應及時行樂。再說了,就算你哭爹喊娘,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哼!”唐桑花冷冷道,“他們的目標是你,我只要拋棄你逃走就好了,而且我已經救你一次了,也算對得起你那些銀子,你死了可不要怪我沒有遵守諾言。”
“這才是聰明人的選擇。”余行之笑着道,“怎麼樣小姑娘,有沒有興趣到本官手下辦事,依你的身手,本官定不會虧待於你。”
唐桑花眼珠子一轉,媚意天成,道:“大人不會哄騙人家吧?”
“你急着招攬人才本座管不着,”這時董青也到了,他冷沉道,“先把正事辦了,以免夜長夢多。”
余行之嗤笑一聲,道:“方才還笑我膽小,原來董大人的膽子也不大。”
“容我插一句嘴,”燕離嘴角輕輕揚起,“你們真當我是砧板上的魚肉了嗎?敵人最難對付的地方,就是沒完沒了的糾纏。這一回你們殺不死我,下回可就是你們的死期了。”
余行之將手一擺,喝道:“死到臨頭還嘴硬,統統給我上,誰砍下他的人頭,賞金千兩!”
同時,董青這邊也抬手示意,永陵兩大官署的好手,向著一個五品武者發起了衝鋒。
唐桑花心裏掙扎,就算是現在,她自己一個人還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可要是帶上燕離,則根本不可能脫身。
而燕離的表現,又不像底牌用盡的等死模樣,她在猶豫要不要最後賭一次。
就在她進退維谷之際,一個魁梧的身影后發先至,眨眼越過人叢,來到了兩人左近。
唐桑花心裏一驚,才擺出防禦架勢,燕離便開了口:“你再晚一點來,就給我收屍吧!”
自己人?
那魁梧身影來到燕離身側,面無表情道:“也不錯。”
燕離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們一個個都盯着我的位置,隨時想取而代之。”
“來者何人!”
自魁梧身影出現,董青和余行之的臉色就變了,實力越高,越能感受到那一份高山仰止的恐怖。
然而兩人都是製造恐怖的高手,自不會被這點恐怖嚇倒。
在喝聲未落前,兩人已沖將上去。
魁梧身影看也不看二人一眼,抬起拳頭,重重地往地面一砸。
轟!
海量的元氣衝擊地面,餘波與塵土混合,洶湧如潮,視線頓時受阻。
待董青二人趕上,卻哪裏還有燕離一行人的身影。
“給我搜!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搜出他們行蹤……”
……
歸義坊。
尚未開業的酒肆裏屋,魚公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昏暗的油燈,映照出他滿是黑斑的老臉。
“反正已經被你們抓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他黑着臉說。
燕離坐在他的對面,笑眯眯地說:“魚公,以我們的交情,難道我還會真的為難你不成?”
唐桑花眼神古怪,心裏愈發好奇他的身份。
魚公沒好氣地罵道:“你這個姦猾狡詐的小子,休想用好聽的話來哄騙我,你們燕山盜有哪個是心慈手軟的?”
唐桑花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打了一個激靈,驚叫道:“燕山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