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它叫離崖,我取的

27、它叫離崖,我取的

燕離瞳孔驟然收縮。

彎刀未至,那勢氣已撲面而來,桌案先一步,被狂暴的元氣撕碎,余勢不減,宛如無數冰針,扎得他全身難受。

可是他沒有動,安坐如枯松,又如老僧入定,眼睛眨也不眨。

彎刀最終停在了燕離的印堂半寸外,一絲鮮紅的血跡,順着鼻翼往下流淌。

房間裏霎時間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樓下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你們這些臭小鬼,難道不懂什麼叫節制?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就行那苟且之事,還弄壞我的桌子,有沒有公德啊?嚇跑我的客人,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啊呸!”唐桑花氣得反口大罵,“什麼苟且不苟且,老娘清白得很,還有你這破店哪有什麼客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氣氛一下子在兩人的對罵聲中升溫,房間裏的肅殺冰冷如潮退去。

唐桑花皓腕一翻,彎刀消失不見,然後定定看着燕離。

過了會兒,她輕柔地替燕離拭去臉上的血跡,說:“你知道一個小女孩獨身在外,有多麼缺乏安全感么?如果你知道的話,就不該當場揭穿我。”

然後,她走到另外一邊的茶案,倒了一杯水,又走回來,遞給燕離:“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無論有多麼牽強,我都會接受。”

燕離感覺有些口渴,就接了過來,一口喝乾,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然後道:“我要對你不利,今天就不會在這裏,在只有你和我的狹小空間裏說出你的秘密,我大可離去后,讓裁決司來抓你,你說是不是?”

唐桑花神情緩和下來,輕輕柔柔地說:“你方才說我有利用價值,我對你而言有什麼價值?你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麼?你想在永陵做些什麼?”

燕離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唐桑花坐了回去,嬌聲道:“現在我知道你的狡詐了,再也不會輕易上你的當,所以你走吧,記得用你的命來幫我保守秘密,否則天涯海角,我一定會讓你後悔出生在這世上!”

燕離似笑非笑道:“你忘了我剛才說過的話啦?”

唐桑花嫣然一笑:“沒忘。不過我以為你應該馬上離開,不然就再也離不開了。”

燕離笑道:“我本來也沒想離開,有唐姑娘如此絕色相伴,就算一輩子住在這裏,又有什麼打緊呢?”

唐桑花的俏臉又露出了嬌羞似的暈紅,宛如春花一樣明媚耀眼,“如果這是你的心裏話,我會很開心。”

燕離道:“這當然是心裏話。”

唐桑花噘了噘嘴:“可你方才還恨不得跟人家撇清關係呢。”

燕離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做好心裏準備。”

唐桑花道:“現在做好了?”

燕離笑道:“好得不能再好了。”

唐桑花媚眼如絲,嬌滴滴地說:“人家一開心,就想殺人,人家殺人都不想自己動手,你看我的手多麼的白,多麼的嫩,怎麼能沾上骯髒的血呢?”

燕離道:“手髒了可以擦,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你總算是能做出一些貢獻的。”唐桑花眼中的流露殺機,“比如,喂喂我的法寶。”

燕離笑了笑,突然捏着一尾拇指大小、通體銀白,正不斷扭動的蟲子,“你是說它么?”

唐桑花臉色微變,迅速恢復,眼珠子轉了轉,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哎呀,它吸了我的血,一下子長那麼大了。”燕離笑眯眯道,“我知道它叫‘千絲’,擅長在人體內築巢,是你們蠻族最可怕的蠱蟲之一。可惜啊,它從我的額頭進入我體內時,就被我察覺了。”

唐桑花柔聲道:“你知道得可真不少。可惜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燕離道:“哦?”

唐桑花道:“我們蠻族不但擅長驅使蠱蟲,還擅長下毒。”

燕離道:“是嗎?”

唐桑花笑道:“你不信?”

燕離嘴角輕揚,晃了晃手中杯子:“信,怎麼不信,毒藥就在這裏面。”

唐桑花笑道:“現在不在了,在你肚子裏,隨時都會要了你的命。”

“誰說的?你看。”

燕離把杯子端得低一點,只見茶水全部在裏頭,居然一滴不少。

唐桑花的臉色一僵,這一次過了很久以後,她才笑得出來,道:“我承認你有資格跟我合作。”

燕離笑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余行之與黑道勾結的線索?”

唐桑花道:“你怎麼知道我知道線索?”

燕離道:“你自己說的。”

“我自己?”

唐桑花很快反應過來,千嬌百媚地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太狡詐了,一句話也不能信的。你可聽好了,我只說一次,那個地方在大魚坊。”

燕離滿意點頭,道:“現在,可以履行賭約了。”

唐桑花扁了扁嘴,道:“你上輩子一定是個無比奸詐的奸商,才花了三千兩,就從我這裏拿走了價值十萬的情報,還要求人家做這做那……”

燕離笑着說:“我的要求是,從現在開始當我的護衛,直到抓住余行之的把柄為止。”

……

大魚坊是永陵最大的魚市,也在永安苑,距離唐桑花的“據點”只有幾條街。

在唐桑花的強烈要求下,兩人披上了帶着兜帽的黑袍。

“你才來永陵,大概不知道大魚坊是個什麼地方。”她說,“大部分的黑貨交易,都在這裏完成。珍寶、丹藥、寶器、人頭,甚至是書院的舉薦名額,只要你想得出來的東西,在這裏都能買到。”

“你可以想像,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地下王國。在這裏,只要你有錢,你就是皇帝。”

燕離冷笑:“有錢,也要有實力,別說是這裏,在別的地方,一樣是強者為王。”

唐桑花瞥了他一眼,道:“看來你經歷得還真不少。”

這時已是申時二刻,行人摩肩擦踵,大多是披着黑袍,江湖氣息極濃的武人。

還有小半部分是抬着魚簍的漁夫,清一色的頭戴斗笠,上身穿件灰麻短褂,袒胸露乳,下身是蓬鬆的大褲衩,渾身都散發著魚腥味,特別的腥膻。

唐桑花厭惡地皺眉,沒好氣地說:“早知道就不跟你賭了!”

這時來到一個麵粉鋪的外頭,她走進去,就有一個二十齣頭,皮膚黝黑的夥計迎上來,笑着招呼道:“客官買麵粉么,咱店裏的粉,絕不摻一粒石子,保證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唐桑花低沉着嗓音:“少廢話,我找魚公!”

“魚公可不是誰都能見的。”夥計的笑容斂去,“什麼字號?”

“天蠶。”

“啊,原來是您,快請進。”夥計連忙帶着二人往裏屋去。

燕離道:“你的經歷也不少。”

唐桑花得意地哼了一聲,“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呢。”

“那麼請問天蠶姑娘,字號是怎麼回事?”燕離虛心求教。

唐桑花頓了頓腳步,等到燕離走上來,便在他耳邊輕聲說:“這是黑道給那些不想跟黑道扯上太多關係,卻又要跟它打交道的人量身打造的。你只要跟這裏的老闆熟悉了,他答應給你做舉薦人,報給他一個字號,你就可以踏入大魚坊的大部分地方。但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要是暴露身份,你的麻煩可就大了。”

怎麼個麻煩大了,她語焉不詳,似乎不想細說。

穿過幾間堂屋,進到最裏面,卻見有個暗道,那夥計就帶到了門口,燕離二人自己進去。

一踏入其中,又是別有天地。

只見四四方方的堂屋擺滿了各種樣式的兵器,其中不乏有帶着微弱氣息的寶器,坐北位置有個櫃枱,一個禿頂老頭翹着二郎腿在打呼嚕。

燕離四處打量,他這次來,只是跟着唐桑花熟悉一下,順便找一件趁手的兵器。不管在什麼地方,黑道的水都是最深的,但卻可以在這裏收穫意想不到的東西。

唐桑花踹了一腳櫃枱,發出“砰”的聲響:“老頭,生意上門了,裝什麼睡啊,本姑娘又不會吃了你!”

櫃枱里的老頭睜開眼睛,神色有些陰沉:“天蠶,你又來幹什麼,上次你賣給我的東西,老子還沒找你算賬呢!”

唐桑花狡黠一笑:“哎呀,人家怎麼知道那人在裁決司任職,要是知道的話,打死我也不敢動他的東西呀。”

她眼珠子轉了轉,道:“老頭,你可別說我沒有補償你,這不是給你帶人來了么,趕緊的,把你壓箱底的拿出來,只要東西夠好,這位爺不差錢!”

老頭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燕離,兜帽遮住了他大半的臉,只看得見下巴的端倪。

雖然只有端倪,可老頭看人的眼光卻十分毒辣,不由曖昧一笑:“呦,天蠶,什麼時候找了個這麼俊的相好,這可不像你啊。”

唐桑花氣得大罵:“啊呸,老娘跟誰也不會跟他,趕緊把東西拿出來,買賣還做不做了!”

“當然做,二位稍等。”

老頭當即從櫃枱底下拿出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吃力地放到櫃枱上,展露開來,但覺寒氣四溢,裏面竟是十來柄各種樣式的刀劍,寶器和凡兵都有,有些十分古樸,一看就知道上了年頭了。

唐桑花略掃一眼,便不再關注,口中道:“你看看吧,整個大魚坊,魚公收集的刀劍最為人所稱道。”

老頭頓時眉開眼笑:“算你有眼光。”

“它叫什麼名字?”

這時,燕離卻忽然指着老頭背後掛着的一柄劍。

老頭的笑容一滯,怨怪地瞥了一眼唐桑花,道:“你看不出來,它只是裝飾用的?”

“不,它叫離崖。”燕離緩緩搖了搖頭。

老頭拉下臉來:“天蠶,你帶人來搗亂的?”

唐桑花蹙眉拉了拉燕離,道:“你認識它?”

燕離嘴角輕揚,“當然,因為這是我剛剛給它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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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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