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4章 登天梯
聽了況韌一番叨叨,常宇大概率猜到是誰了,便去往指揮部見一人正抱着一碗熱水抖抖索索的喝着,定眼仔細瞧了,嘿,真是那人。
沒錯就是前些日子入山時認識的那個書生。
為何要定眼仔細瞧,是因為眼前的書生和之前摸樣大相逕庭,不是廋了或胖了,而是被揍的鼻青臉腫一臉血污,不仔細瞧根本認不出。
書生抖抖索索倒非是因為冷,而是渾身疼且恐懼,直到他見到了常宇后,先是一怔然後放下水碗用力擠出一個笑意:“怪不得您叫黑白無常,這兒果真如閻王殿似的”。
常宇一下被他逗笑了:“若真是閻王殿你焉有命在”。
書生嘆口氣:“這不是真閻王殿,吾卻真丟了半條命”。
常宇抱拳致歉:“非常時期,非常之地,閣下多見諒”說著示意李慕仙為他檢查一下,書生也不扭捏,任由李慕仙處之。
“沒記錯的話閣下姓趙吧,怎麼稱呼?”常宇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嘟一飲而盡,書生忍住痛道:“小民趙新楚”左右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常宇身上:“閣下應是身居高位吧”。
常宇哈哈哈一笑:“不過邊城小將也,何來高位而言”。
書生輕搖頭:“閻王殿裏最大的是閻王爺,其下便是黑白無常了,您自號黑白無常又豈是區區小將,小的斗膽敢問無常大人尊姓大名”。
常宇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他:“你前來投我,是想清楚了?”
書生嘆氣垂頭:“四十載春秋,豈是一朝放下,終不甘沉寂村野,思慮再三決定另尋出路或許能如願”。
常宇想了一下微微點頭:“老話說條條大道通京城,那條路不通還有其他路可走,你志在致仕文不通便走武,或許能如願”。
書生沉默不言,李慕仙插話道:“文的走不通,只怕這武也不是那麼好走的,文武同途都需要天賦的”。
“那若無天賦呢?”書生抬頭看他,李慕仙一時語塞看向常宇。
“若無天賦,那便重複重複再重複,雖然重複的結果也未必就成功,但總歸會多一次機會多一些期待,既然文道你已重複了數十年無功,那便試試這條道吧”常宇淡淡說道。
“只是小民手無縛雞之力,這般年歲習武是否已遲,且貌似也沒習武的天賦……”書生說著滿臉愧色垂頭,常宇和李慕仙對視一眼微微笑道:“你既知自個斤兩還來投奔與我,必是想好了所謀之位吧”。
書生這才抬起頭:“識的幾個大字,寫的幾個大字”。
“這便足矣”常宇拍案:“軍中文職最適合與你,且我正好缺個紹興師爺!”說著看向李慕仙:“李道長以後總算落的清閑了”。
李慕仙嘿嘿一笑,朝書生拱拱手:“趙兄,往後咱們便是同僚多走近”趙新楚連忙起身還禮:“還要李道長多多關照才是”又看向常宇:“聽聞紹興師爺以精幹細緻出名,小民不才遠比不上……”
話沒說完就別常宇抬手打斷:“不會的就學,無非就是些文書寫寫畫畫,在我這沒那麼多規矩”說著饒有興趣看着趙新楚:“你身居偏隅竟聽過紹興師爺事迹?”
趙新楚哎了一聲:“書獃子未必真的呆,大人不聞書生不出門也知天下事么”。
且,常宇撇了撇嘴:“扯淡吧,放在後世有電視有微博有抖音咱信,你這窮鄉僻壤連個賣貨郎都少來的地方能聽到什麼天下事,咱只知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
見書生不說話,又道:“知道你此刻心裏在嘀咕咱是個大老粗但又不敢說出來,得,在您們讀書人心中,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那是你們的信仰咱尊重,但俺們當兵的靠腳丈量天地,靠拳頭打天下,論視野論格局論人生感悟靈魂洗滌一點不比你們讀書人低……”
書生還是不說話,心裏嘀咕:這人竟是個話癆,我來投奔你,你叭叭叭扯這些幹嘛。
“說白了在你們讀書人眼裏俺們當兵的低人一等,其實也一樣,在軍中你們這些讀書人也不入俺們這些大老粗法眼……”常宇叨叨不止,連李慕仙都有些不耐煩了,心道:看來他近日確實壓抑的很,總算逮着一個聽他發牢騷的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說完,書生才恭敬的施禮,小的斗膽問大人尊姓大名。
哦,倒忘了給你說了,咱江湖人稱黑白無常,其實便是東廠的常宇!
啊!書生一個哆嗦癱倒在地,汝,汝……竟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自古以來軍中都是大老粗文盲的集中地,要知道在古代但凡識倆字的能寫能畫的幾乎都不會從軍,甚至一些將領都是大字不識一個,比如大明開國功臣的淮西集團就沒幾個識字的。
但軍隊日常文書往來等等又不能缺少文人參與,所以這些將領都會招募一批文人在身邊留用。
常宇不是文盲能寫能讀,但只能說不是現代文盲,這個時代的繁體字他雖不能全識的,總歸也能認識個七七八八,但是你讓他執毛筆杆子去寫……那還是算了吧。
他都這樣,他身邊那一群大老粗就更不用提了,文墨不通都算不上,你問他文房四寶是啥都分不清,也就這一兩年常宇開始強制他們識字寫字,總算能寫出自個名字了,認識那麼幾個三瓜倆棗的,但要是讓他們寫文書比登天還難。
所以這活,就落在李慕仙頭上了!
可李慕仙的身份太多,在常宇身邊身兼數職,謀士,親侍,文書,出氣筒……等等,加上常宇身份特殊,往來文書太多,很多時候李慕仙真的忙不過來。
常用也不是沒想過多找一個文書,可一來他又不想讓李慕仙太閑着要物盡其用,二來也沒尋覓到合適人選,畢竟他身份特殊用人要那種背景特別清澈見底的才行,第三才是最重要的,就是在這件事上沒上過心,隨緣。
不成想,當時在山裏隨口一句話,促成了這段隨緣。
知根知底,沒有任何背景,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這種性格和背景都單純的書生簡直就是為自個量身打造的。
所以,趙新楚一來,常宇就收了。
當晚常宇為趙新楚辦了接風宴,諸將除了馬科之外皆參與,這讓趙新楚受寵若驚,恍然如夢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堂堂東廠督公率一眾悍將為自己接風洗塵!
於是,在喝到許久沒喝到酒後,趙新楚爛醉如泥又笑又哭,形如瘋子。
他幾十載春秋無功,又不甘心當個村野私塾先生,他抱着一絲希望來投軍,想在軍中找個文職將來能混個哪怕不入流的隨軍參謀一類的小官也算光耀門楣了,誰曾想瞎眼跳的坑,竟然是當時東廠大太監挖的!
他如墜雲端,如痴如夢,因為他知道大太監只需招招手,便是國子監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衝過來為他當文書!
因為這太監才是登天梯,一旦搭上遠比科舉之路攀的更快更高!
諸將也是須盡歡,但他們的狂歡和書生這個人沒有任何關係,就如同去參加一個朋友的朋友的生日宴,他生日快樂不快樂和我沒有毛關係,我只是找個局去開心一下而已。
這數日壓抑又憋悶,底下軍心都有些急躁何況這些部將,早都想找個由頭髮泄一通,今兒正好借這個書生的接風宴縱情一翻。
幾乎每個人都是這想法,甚至連受傷未愈的祖大弼和吳中都來了,不管不顧的扯着脖子灌酒,連常宇都勸不住。
唯獨馬科沒來。
不是不屑不是不給面子,而是他生病了。
風寒侵體,還挺嚴重。
傍晚那會常宇和他碰面就覺得他有些蔫蔫的,當時他提醒他注意下身體,馬科還拍着胸口說無妨,身板硬朗的很!
只是兵來如山倒,這段時間的高強度精神壓力終究是讓他沒抗住。
“大將在即,主帥病倒了,這可不是好事啊”李慕仙壓着嗓子嘀咕着,身邊喝的暈乎乎的屠元嘿了一聲嚷了起來:“咱塔山堡里又不是沒人了,沒了馬總兵這仗還不打了?他病了,俺上!”
“你?”李慕仙挑眉!
“咋地”屠元探手就將李慕仙拎了起來:“你瞧不上俺?”
“不不不,老屠你誤會了……”李慕仙像個小雞子一樣的掙扎着解釋,常宇拍了下桌子:“做甚!”
屠元這才將李慕仙鬆開,嘟囔着:“率兵打仗罷了,俺自覺不必馬總兵差!”
“你差了遠了!”常宇冷哼!
屠元不服:“怎麼就差了,敢讓馬科與俺比比不,各自三百人看誰殺的過誰”屠元本就有些混,此時酒意加身說話更是不管不顧。
“你也就只值個三百人!”常宇翻了個白眼:“三百人馬總不敵你,三千人五五分,三萬人你必輸無疑!三十萬你必死無疑!”
“您這不是說胡話么,三百對三萬對三十萬俺自是不敵!”
“督公說的是同樣兵力!三萬對三萬,三十對三十萬!”李慕仙輕笑:“兵越多你越是打不過馬總兵!”
“為何?”屠元怒目圓睜,一臉的不服氣!
“你給道爺倒杯酒,道爺告訴你”李慕仙捋了捋鬍子,屠元暴怒剛想動手又忍住了:“給你這牛鼻子倒杯酒也不寒酸,倒要聽聽你能放出什麼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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