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十四和六六六
一聽了保安大叔的話我放下心來,矮個是暫時關禁閉就好,別我好不容易混進去了,他又精神評估不達標給關押到重症區,那到時情況就特別尷尬了,萬一何老頭撂挑子忽悠我,只負責把我忽悠進去不負責把我忽悠出來,沒準下半輩子哥們都要在這裏煎熬,在這種地方住時間長了,精神沒問題也會出問題。
其實保安剛剛說精神評估的時候我就琢磨,既然何老頭能這麼大能耐把我整進去,沒準在矮個的精神評估報告上動動手腳,讓鑒定結果正常,對上面有個交代,我們就能把人領出去不用搞的這麼麻煩。
保安室就有廁所,我趁着那幾個保安吞雲吐霧的檔口,窩在廁所里給何老頭髮了條微信說明自個想法,怕他們聽見甚至語音都沒敢開。
“你以為我是阿凡達,說上天就上天,說入地就入地?”
何老頭打字很快,也回的詼諧,這點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在我印象里他這年紀的大爺,就該跳跳《小蘋果》勾搭勾搭老太太,下個象棋搞搞黃昏戀,沒想到何老頭這麼洋氣,不僅微信玩得溜,連阿凡達都知道。
“就真不能動動手腳嗎?”
我不甘心,就瘋人院這兩道鐵門,看着都能抑鬱死。
“我這麼跟你解釋,這個療養院的情況有些不一樣,外面的普通精神病院,是進去難出去容易,床位經常不夠用,為了效益他們巴不得病人情況好一點趕緊滾蛋。但這個療養院在建院之初是由國家扶持的,國家劃了很大一片土地作為院址,對院方的要求,就是要他們照顧好退休幹部和政府送入的精神病患,而這個人,就是屬於後者的範疇,要他出院只在精神鑒定評估方面就有兩道手續,一份是院方出具的精神鑒定報告,在這一份上我找找關係也許能擺平,但另一份,原諒我無可奈何,這份鑒定報告必須由送他來的政府機構評估做出,就是送這個人到這兒的派出所……”
何老頭話說到這份上我自然知道是沒戲了,擦屁股出廁所,那幾個保安還調侃我便秘掉進了馬桶,都是粗人開玩笑也特別難聽,我懷揣心事,也沒跟他們計較。
大概是那盒煙的魅力,給我開門那保安大叔主動提出要帶我進去轉轉,我跟着他進了大廳,四處都瀰漫著濃烈的消毒水味,混合著強烈的臭味還有一些淡淡的尿騷,有個大叔正推着車在擦洗地板,穿得密不透風,消毒水的味道就是從他拖把上來的。
“又尿了?”保安大叔蹙眉問了句。
“今天可不是尿。”清潔大叔答,“二傻子昨天家屬探視,違章夾帶了些吃的進來,吃壞肚子今天拉了一褲子,別提多噁心了。”
這倆工作人員聊天的檔口我的內心一陣崩潰,想到之後的一段日子也許要跟二傻子三獃子這種做隔壁床鄰居,那種微妙的感覺簡直難以形容。保安大叔帶我在病院裏草草走了一圈,期間我被一個人格分裂的嚇了一跳,他上一分鐘拿牙刷柄劃破了我的褲子,下一分鐘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捏着嗓子用女聲指着我尖叫“抓流氓”。
好在這裏的病患精神方面都有問題,大概是住在一起時間長了,對彼此也熟悉了解,除了一個新來的智障不依不饒糾纏我,其他人倒是沒對那貨那一聲產生什麼反應。
我的褲子從褲襠裂開,涼颼颼的風從下面吹上來的感覺微妙難以形容,我只慶幸平時買的**都是很保守的款式,要換個風騷點的樣式,估計要在這精神區傳為一段美談了。
“你現在的情況我們都經歷過。”保安大叔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這還是‘十四’經過長期治療的情況,剛入院那會更可怕,有個新招入院的護士妹子剛上崗沒幾天,十四趁她上廁所把人家堵在廁所里,衣服都扒光了,把人家的內衣穿在自己的病號服外面,走着貓步扭動身子從女廁所出來,那小護士因為這件事兒心裏留下陰影立馬辭職不幹了,聽說是調到別的崗位,現在在一家縣城的小醫院做後勤……”
我覺得這保安大叔現在說的每一個字兒都是在打擊我“卧底”的信心,想讓他住嘴,又不好明說,只能變着法兒轉移話題,“為什麼叫十四?”
“因為他剛入院那段時間,咱們這兒的主任醫師給他做過精神鑒定,鑒定結果是他最多的時候一次能分裂出十四種人格,恰好他入院的編號尾數也是十四,大家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發生了十四女廁所扒人衣褲以後,護士妹子的未婚夫鬧得特別凶,沒辦法,主任醫師就把十四在重症區關了半個月,等到這事兒消停了才把他放出來,奇怪的是吧,放出來當天大家就發現十四乖了很多,懷疑可能是重症區看到那些有暴力傾向的嚇着了,又隔了一段時間,主任醫師發現十四的病情竟然有轉好的跡象,由十四種人格精簡到十種,現在十四已經不叫十四了,他現在的外號叫‘六六六’。”
六六六?
那就是六種人格了,雖然保安大叔說這話那表情好像還對他們療養院的醫術水平很自豪,但他娘的就拿我褲子的慘狀來說,十四是十四還是六六六,根本就沒區別好么!一樣瘋的好么!
我捏着褲子兩蛋兜風,走在精神區主幹道感覺自個才是最神經的那個,好在這種單位女孩子不多,大多見到的都是男護士男醫生,情況也沒想像中尷尬。
我硬着頭皮說服自個把這條路走完,主幹道是穿過兩棟十層小樓的一條小道,建在花壇中央,一邊的大樓是診療室,另一邊是普通病患的休息區,盡頭的那棟兩層高的小矮房,則是關着重症病患的單人病房。
在這種地方鐵護欄很常見,診療室那棟還好,鐵制的護欄只包到三層樓的高度,再往上就沒有了,而普通病患休息的地方,每一扇窗戶都用鐵護欄包着,我跟着保安大叔一路往前走,一樓的病患爬上護欄,從裏面或是伸手或是伸頭,發出沒有意義的嚎叫,像是一堆被關在實驗室里的大猩猩。
其實這種精神病院是沒有什麼人道可言的,不過和影視劇中誇大的修飾還是有差別,這裏的醫生護士雖然也有隨身帶鎮定劑的習慣,也會辱罵呵訴病患,但暴力相向卻是沒有的,想來也可以理解,這年頭病人家屬比天王老子氣焰還要囂張,普通醫院隔三差五都要鬧一鬧賺點賠償金,更何況這種精神病院。
保安大叔說在這裏工作的醫師護士比很多三甲醫院待遇還要高,但每年招聘人員還是非常困難,畢竟是個正常人都不願意在這種環境下多呆一分鐘,更何況是要長年累月呆在這裏。尤其晚上的時候,值晚班的醫生除非特殊情況,不然都會將自己反鎖在醫師休息室,這是個可怕的地方,夜晚輪班也比普通醫院的晚班執勤人數更多,做他們這種工作的更不敢懈怠,因為考慮到病患的人身安全,他們連橡膠警棍都沒有配備,倒是有發電擊槍,還是考慮人權因素,整個保安隊只有兩把,平時還是鎖在設備室,除非發生大規模的病患暴動,或者是單人間隔離的危險分子突然跑出來傷人,不然是沒有使用權限的。
我不禁同情這些醫務工作者,當今社會負能量太多,如果時間倒退十年,倒是很難想像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也有血灑醫務室的一天。
不過這對我是個好消息,他們的管理越鬆懈,我入住這裏的日子就越自由。保安大叔帶着我在重症區前停下,這裏的安保顯然要比外頭嚴密更多,門口又有一道鐵門,不過用的是指紋鎖,還帶有面部識別系統,保安大叔跟裏面的保安隊長打了聲招呼,我們還是沒有權限進入,不過保安隊長說裏面的情況隔着鐵窗就能看個大概,沒辦法,我們只能在外面兜了兩圈。
關着矮個的單人間在二層,俯視根本看不到,我們呆在外面的時候,一樓倒是有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護欄探頭出來,手腕腳腕都纏着兩根拇指粗細的鏈子,保安大叔大了個呼哨,其中一個漢子沖他啐了一口痰,口齒含糊不清罵著,我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那是大頭。”安保大叔道,“暴力傾向,打死自己親媽被強制送進來的,呆在這兒兩年了,除了麻醉師沒人能拿他怎麼著,我們這裏的人都知道他,躲着點兒沒錯。”
我看那漢子吊眉三角眼,下巴瘦削顴骨很高,山根一點肉也沒有,這在面相學來說是最不好的面相,性格暴虐,為人刻薄,用張叔的話來說,這種人本身就是大凶,鬼見了都要繞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