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多少愛可以亂來
打開車窗,秋風愜意地吹在臉上,碧藍色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金黃,那代表着成熟與收穫。
岳文不禁又想起了那個明媚的師姐,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象秋天的大地一樣,迎來收穫的季節?
陳江平從管委回來后沒有再找過自己,自從進入芙蓉街道,這幾周的見聞足以讓他下定決心,無論陳江平說得天花亂墜,自己也不去,堅決不去,孔老夫子不是也說過嘛,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嗯,自己雖然不是個好孩子,但聖人的話,自己得聽。
秦灣,秦南區,西安路街道。
途經4s店,在他的暗示下,工人很容易地取出已經融化的膠袋,奔馳越野一丟病態,馬上恢復了原有的生猛。
“老六,到哪了?我到車站接你。”來電話的是大學時的舍友兼死黨任功成,他也象岳文一樣,並不安分於教師職業,畢業前夕,使盡渾身解數,成功地在秦南區電視台安營紮寨,目前據說頗受部里領導重用。
“靠,才想起我來,我都到了,你直接到西安路街道。”岳文興奮地拍拍方向盤,呵呵笑了。
“好,那晚上我再叫幾個同事,一塊給你接風。”任功成道,“尼亮回老家了,來不了了。”尼亮也是他的死黨,大學時他們三個從來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對於任功成八面玲瓏的手段,岳文大學時就有領教,在交往人上,任功成很有天賦,聽着尼亮來不了,他又有些惋惜,“那你叫着李榕。”岳文囑咐道,李榕是任功成的女友,在秦灣這個人才薈萃的地方,憑着秦大師院本科的學歷,卻只能在秦北區謀了個小學教師的職位。
任功成含糊應了一聲,兩人掛斷電話。
開着奔馳,徜徉於繁華的市區,耳聽着這個城市的喧囂與躁動,看着遠近閃爍的車燈與霓虹,甚至聞着那熟悉的濃烈的尾氣味,感受着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岳文有些感慨,僅僅離開幾周,他彷彿重新來過,城市,難道可以讓人的心境如此不同?!
由於在4s店耽擱了時間,到了西安路街道大門,岳文已經看到了任功成的身影,他還是那麼帥氣,劍眉朗目,英姿顧盼。
岳文開着奔馳拐到他身旁,他也看清了,任功成是開着採訪車來的,可是他只是朝奔馳行了個注目禮,並沒有看車窗裏面的人。
岳文使勁按了一下喇叭,任功成嚇了一跳,不滿地轉過臉來,卻看到緩慢降下的車窗里,笑得正得意的岳文。
“嚯,奔馳!”任功成興奮道,“偷的還是搶的?”大學四年,抵足而眠,形影不離,彼此最知根知底。
“唉,被包養了,賣身得來的!”岳文呲笑。
“靠,誰眼瞎了,包養你?你都能賣輛奔馳?”任功成一把把岳文拉下來,興奮地坐了上去,“我這帥得驚動國際的名記,怎麼也能賣輛瑪莎拉帝!”
“你,還名記?名妓還差不多!”以前大學寒暑假返校后,兩人見面也都是從鬥嘴開始的。
“不管名記還是名妓,都是來賣的,我們賣文,他們賣肉!”任功成跳下車來瀟洒地合上車門,聽着一聲厚重的響聲,他喊道,“爽!”
分別兩周,兩人有說不完的話,岳文正想問一下李榕為什麼沒來,就見到旁邊一輛帕薩特上下來一個小夥子,接着又從後座上拿出一大捧花,這花是紅的,岳文熟悉,玫瑰!
“呵,這麼大一捧玫瑰,我們秦灣倒底是國際城市,求愛也緊追時代潮流啊!”岳文調笑道。
任功成小聲道,“這人我認識,是區里副書記的秘書,不過,他不一定認識我,”他又不屑道,“看着玫瑰我就來氣,以後不要在我跟前再提!”
岳文笑道,“你不是名妓嗎?”
任功成正色道,“遲早要名動秦灣!”
岳文聽完呵呵大笑,兩人大學時,宿舍六人聯手作過買賣,賣過方便麵,銷過花生米,發過小廣告,經營過錄音機與盒帶。那年情人節,岳文提議宿舍批發玫瑰來賣,十塊錢一支,暢銷得很,結果最後只剩一支蔫得快要掉瓣的玫瑰,任功成沒有辦法,只得拿着送給李榕,李榨半個月沒跟他講話。
岳文卻早藏了一支在櫃裏,氣得任功成直罵他賤人狡詐。
“我進去看看,我還沒給葛慧嫻打電話呢。”岳文道。
任功成諷刺道,“又想搞點驚喜?小心你們家葛慧嫻那小心臟!”
岳文豎豎中指,追上滿臉幸福與憧憬的小夥子,“兄弟,春風得意啊!”
手捧鮮花的小夥子友好地笑笑,這個時刻估計誰的心情都不錯,對誰也都很友好。
小夥子挺帥,個頭也比自己高,岳文見他笑容下有種居高臨下的矜持,也沒再言語。
二樓,小夥子還沒停步,三樓,兩人卻同時右拐,岳文不覺身上有些起雞皮疙瘩,這大白天,不會撞見鬼吧?
“兄弟,你,送花那位是這裏的葛主任嗎?”岳文裝作很尊敬的問道,“那可是個美女啊!”
小夥子發自肺腑地笑了,奶奶的,這不否認就是承認了啊!
岳文笑笑,“呵呵,你快去忙,我也得回去拿點東西!”他靈機一動,“給你助助興!”後面一句話是從心裏冒出來的,不過沒有從嘴裏吐出來。
任功成正在打電話,岳文拿起他後座的攝像機就往樓上跑,任功成急了,“喂,你幹什麼,哎,不是說你,”他的語氣馬上溫柔下來,“我攝像機被拿走了,好,好,一會兒給你打電話。”
“怎麼了?你們倆見面還得錄相?”他從車上跳下來也跟着跑了進去。
“奶奶個熊,有人想造反,有愛就可以亂來嗎?”岳文恨恨道,雙眉不自地挑了挑。有人想造反,是大學宿舍的常用語,就是有人找事。
任功成馬上回應道,“太歲頭上動土啊!靠,給他曝光!”
兩人衝上三樓,葛慧嫻辦公室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嘖嘖之聲不絕,羨慕之聲盈耳,西安路街道許多年輕人都被吸引過來,有人竟與這個小夥子看來很熟的樣子,岳文心裏暗恨,嗯,有內奸!
只聽捧花小伙說了一句,“慧嫻,收下吧!”
接下來,馬上有人開始起鬨,“答應吧,答應吧!”
也有人開始假模假樣地誇獎,“郎才女貌啊,怎麼才認識啊!”
更有兩個小夥子興奮地漲紅了臉,好象他們自己就是主人公一樣,吹起口哨來,奶奶個熊,岳文暗罵一聲,代入感至於這麼強嗎?
他遲遲聽不到葛慧嫻回答,心懸在了嗓子眼裏,好在不久,葛慧嫻說話了,“聞振宇,我有男朋友。”
妥了,岳文的心“吧嗒”一聲,從嗓子裏跌回肚子裏。
他看看任功成,任功成也看看他,他太了解岳文了,喃喃道,“這是作死的節奏啊!”
岳文揚揚手中的攝像機,“看我怎麼收拾他!”任功成知道他這就要開始,會心地一笑,站到一邊。
人頭攢動,岳文卻看不到葛慧嫻,他心裏一急,裝模作樣地拍拍站在外圍的一個小夥子,“你好,我們是區電視台的,現在對機關上班情況進行明查暗訪,請問這位同志,你是這個單位的嗎?”
他並不熟悉這套工作,詞也是現編現賣,任功成在一旁笑得背過臉去,免得讓人看到,影響氣氛,岳文扛着攝像機還真象那麼回事,不過,明查暗訪,哪有拿這種大塊頭的?況且,鏡頭蓋還沒打開呢。
被拍的小夥子回頭一看,面色馬上緊張起來,慌忙把臉捂住,“我是來辦事的,路過。”他慌不擇路,差點撞牆上,晃動着身子,調節着平衡,飛快離去。
很多人都回過頭來,剛才還熱烈的氣氛一下降到冰點,許多人急忙收斂笑容,捂着臉,遮着面,逃避着沒有打開蓋的鏡頭,奪路而去。
岳文暗笑,今天,不是西風壓倒東風,就是東風壓倒西風,他裝模作樣地拉住一位看熱鬧的胖大姐,“大姐,你好,能採訪一下你嗎?”
“哎,我就是過來送個材料,”胖大姐急忙解釋,看着黑鏡頭直衝自己,真有些急了,“我可是什麼也沒幹啊,都是他,他來送花讓我趕上了!”她馬上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小夥子。
聞振宇的臉上已由剛才被拒絕的尷尬轉為驚慌,自己這麼有才嗎?選定一個日子,偏偏趕上市裡查崗?
人已散去,任功成也看到了葛慧嫻,還是那麼漂亮,與BJ衛視的春妮很是相象,也難怪岳文吃苦咬牙追了三年,此時,她嬌嫩的臉上泛着紅暈,媚如明月的眼中卻泛着不可遏止的笑意,她早看到了岳文假模假樣的採訪。
聞振宇手捧鮮花,面色窘迫,葛慧嫻忍不住笑,背過臉去。
“同志,你不是這個單位的吧?”岳文把鏡頭對準了聞振宇,“這花是工作需要嗎?”
聞振宇忙別過臉去,轉到岳文跟前,小聲道,“我在區政府辦工作,跟你們李台長很熟,兄弟,留點情面,日後好說話。”
岳文朝葛慧嫻眨眨眼睛,裝作通融的樣子,“這,那你還不快走!”
聞振宇看看葛慧嫻,捧着花就要離去,岳文急道,“你捧着花,我們外面還有人,你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聞振宇見沒地方放,正有些猶豫,岳文伸手接過來,聞振宇感激地看他一眼,“謝謝啊!”他忍不住又看看葛慧嫻,匆匆離去。
岳文一手抗着攝像機,一手舉着玫瑰,學着聞振宇的腔調,“慧嫻,收下吧。”這時,他很是感謝聞振宇這個運輸大隊長。
葛慧嫻笑吟吟地打了他一下,她也素知他大膽妄為,不按套路出牌,此是卻是不禁有些皺起眉頭,接過花來,擰了他一下,埋怨道,“你又沒正形!”
岳文辯解道,“我這是自衛反擊,有多少愛,也架不住他亂來啊!”
瞥見兩人親昵,剛才還裝模作樣辦公的人們馬上放鬆下來,周圍掩着的門都開了,胖大姐從裏面走出來,“哎呀,媽呀,嚇死我了,小葛,這是你男朋友啊?太能裝了!”
葛慧嫻臉又紅了,又打了岳文一下,“劉姐,對不起啊,他這人,就愛鬧!”
幾個年輕的小夥子也打量着岳文,眼裏卻有些不善,岳文急忙說,“剛才對不住了,晚上我請客,給大家賠罪!”
機關里都是人精,哪能當電燈泡?趁着眾人面色和善下來,岳文急忙又調節着氣氛,開着玩笑,很快大家的嗔怪就改為祝福了。
任功成這時走上前來,“文,這人是區政府的。”他本意是想提醒一下岳文。
岳文隨意把攝像機往任功成手裏一放,慌得任功成急忙接過去,“輕點,好幾萬呢!”
岳文拉着葛慧嫻就往外走,“區政府怎麼了?他有背景,我也有腦子啊!我們現在是弱小,那就借勢好了。”今天裝作記者,是借電視台的勢,以前戲弄黑八,是借黨委書記的勢,灌醉電業所長,也是借黑八老爸之勢。
“吃火鍋吧?”任功成捧着他的寶貝,跟在後面提議道。
岳文問道,“李榕呢,去接她嗎?”
葛慧嫻悄悄拉了他一下,他馬上意識到有問題,任功成面色一冷,淡淡地說,“分了,以後再跟你說。”
戀了四年說分就分了?岳文有些不理解,但看着葛慧嫻的眼神,卻沒有再問。
三人步出大樓,迎面卻又看到聞振宇拿着手機,不知在給誰打着電話,見三人聯袂而出,嘴角露出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