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昭和正色道:「本宮說過,你是本宮的劍,想些有的沒的做什麼?你以為本宮是那麼猥瑣的人?你既要看卷宗,也不是不可以。」
她是重活一次的人,聶家的事情清楚的很。她想勸他放棄那捲宗,那幕後之人是他現在動不了的。但是看他這樣心心念念,她倒有些不忍了。她轉念一想,那捲宗他查了怕是也無妨,那人必定做的天衣無縫,怎會讓他看出來?
聶縉驀地抬頭,雙眸閃動星光。
他年紀尚小沒有參與政事,一門皆被人滅了他還不知道這樁大案的來龍去脈,他早聽聞元和帝昏聵,朝事受人擺弄,皇帝不過是下了一道命令,幕後要拉聶家下馬的恐怕另有黑手。只要讓他查出其中半分疑點,定然要將那罪魁禍首揪了出來碎屍萬段!
他缺的,就是一個機會,為了這個機會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被公主摸了一把又算什麼?
昭和伸手搭在他的肩頭,一雙熠熠明眸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你替我做一件事,我替你做一件事!」
聶縉心情激動,濃眉微微聚攏,既然公主說看卷宗不容易,那麼她說的那件事定然更難。
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刀山火海,他拼了!
「公主請講!」
昭和附耳在他耳畔輕聲說了,她溫熱芬芳的氣息吹在他的耳畔引得他渾身不自在,可是當她說出那樁事的時候,驀地愕然瞪大了眼睛。
「你做得到便去,做不到早說!」
昭和回身坐到了桌邊,淡然的看着滿桌棋子,給他思考的時間。
不過幾秒,聶縉回過神來,跪在地上道:「聶縉必定不辱使命。倘若聶縉做到,也請公主履行諾言!」
昭和勾唇一笑,回手揀着一顆玉棋子,「噔」的一下子扔在了他的胸口,「就你,也敢質疑本宮?」
聶縉錯愕的看到那顆從自己胸口掉落的玉棋子,她砸的力道很輕,不痛不癢,卻讓他想起方才她那隻弱若無骨的手撫在胸口的感覺,頓時血液都往上涌了。
公主……有些不莊重……
他想着。
她在別人面前萬分端莊,在自己跟前,何時莊重過?
他有一種怪怪的感覺,總覺得痒痒的,卻又不明那感覺從何而來。
昭和轉身,到了內室拿了東西出來,她將那東西遞到他的手裏。
聶縉看着手裏的一尺長的匕首,銀色的彎月匕首,柄上鑲嵌着一顆藍色的寶石。
「這是一把削鐵成泥的寶刀,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聶縉握緊刀柄,問:「何時行動?」
「明日午時,你隨我進宮。本宮親自送你去!」
聶縉眼眸一轉,緊緊抿着唇,點了點頭。
他身嬌肉貴,雖然武藝高強卻從未做過如此冒險之事,緊握着手裏的寶刀,竟生出一種悲壯之感,就彷彿荊軻去國一般。
他轉身離去,卻聽到身後傳來輕柔的聲音,「好好準備,要……活着回來……」
那聲音像小女孩發出的嘟囔,卻讓他隱隱感覺到一絲牽挂的感覺。這世上還有人會牽挂於他?
他回頭去看,只見青絲如瀑般垂腰,那女子背着身,沒有看他。
聽到腳步聲離去,昭和嘆了一口氣。
正是因為這件事如此重要,她才會讓他去啊。前世他替她帶回了阿吉,希望這一次也能一帆風順。
他是一把寶劍,此時此刻,寶劍也該是時候出鞘了。
第二日這個時間其實是先皇后的忌辰。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宮裏的人都知道長公主必定會入棲梧宮掃灑宮殿燒些紙錢。
午時,公主的馬車長驅直入進了宮門,徑直去了棲梧宮。
馬車直接入了棲梧宮門,車子停下,便見車上一個雪衣素裳的美貌女子下了馬車,她今日的髮飾衣服都極盡簡單,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
公主的侍女春容對那守宮奴婢們說:「公主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到外頭守着吧。」
宮婢聽罷,喏喏的退了出去。
人都退下了,公主府的侍衛在門外守着,這時昭和才對車中道:「你出來吧!」
馬車裏鑽下一個黑衣男子,全身素黑布衫,上身穿着一件貼身的黑色軟甲,腰中斜插一把銀匕。
昭和回頭看他一眼,今日他這一身黑,劍眉星目,越發顯得俊美凌厲。
她眉眼一挑:「進去吧,記住我的話,活着回來。」
聶縉一個閃身,消失在棲梧宮中。
半晌,等候在門外的宮婢見長公主臉上帶着淚痕步履沉重的從殿中走了出來。
直到公主走了,宮婢們這才敢站起來進了宮中。
這夜月黑風高,太保馮立本有自己的府邸,但今日因宮中事務繁雜,宿在了宮中。
三更時分,他剛剛睡得迷濛蒙,驀地聽到外頭宮牆傳來呼喝之聲,又聽得陣陣腳步呼喊聲,他被驚醒睜開眼,一個小太監已經急匆匆的撲進來:「大總管,有刺客!有刺客呀!」
馮立仿似被冷水浸頭,瞌睡全醒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匆匆套上衣服,襪子都來不及穿,急切的問:「陛下呢,陛下沒事吧?」
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說:「那刺客去的是養心殿,好在今晚養心殿沒人,卻是欒氏在那裏,肩膀給割了一刀。現在刺客向後宮去了,怕是在找陛下呢……」
馮立一聽氣的冒煙:「好大膽子的狗賊子!天子腳下,禁宮之中竟如此膽大包天,羽林軍呢?!」
「都追那刺客去了,這個時候怕是追到後宮去了!」
「那陛下到底在哪兒?!」馮立跺着腳急問。
小太監撓頭:「怕是入了地道,到江夫人那裏去了。」
馮立無語,卻也有些慶幸,這樣來說,今晚陛下根本就不在宮中,那刺客就是找遍後宮也不可能刺殺陛下。他算是鬆了一口氣。
轉念又惱陛下太過荒唐,專喜肥美婦人,這邊欒氏不夠,又勾搭上了江夫人,那江夫人可是好惹的?那是齊王的夫人,皇帝堂弟的媳婦,皇帝卻給她賜了一個外宅,同宮裏暗通密道,還以為做的人不知鬼不覺呢。若是齊王鬧起來,皇帝的面子裏子都沒了。
馮立來不及細想,立即提了劍循着小太監說的方向飛快的向後宮奔去。
才到後宮之間到處煙火一片,馮立大驚,逮住一個羽林軍的士兵問:「到底什麼情況?!」
「總管大人,那刺客膽大妄為,在後宮到處放火呢!」
「混賬!你們這麼多人怎的逮不住他一個!」
他放眼望去,只見後宮之中一片火光,他飛快的趕了過去,正值羽林軍首領帶着人馬追拿刺客。
一個黑色的身影騰空而起,身姿輕靈如同鷂鷹一般,他正要翻越那高牆逃之夭夭,羽林軍立即舉起弓箭,一陣箭羽如同流星般向那刺客射去。
驀地,那刺客身形一頓,馮立瞧着大喜,以為他要落下宮牆,誰知他騰空翻了身腳尖在牆上一點,又借力豁的翻了出去。
「唉!」馮立懊喪跺腳。這宮牆高達兩丈,牆外就是護城河,這翻了出去,怕是就不好捉了!
果然,羽林軍追出去以後一無所獲,只見護城河便幾縷血跡,那刺客怕是早已入了河中遁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