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錯了
顧長明一個箭步上前，眼見着手掌搭住了小鳳凰的肩膀：“父親，她不是無緣無故暈倒的，是有人做了手腳。既然當年已經錯過，你放過她。”
“既然當年錯過，我更不能放手。否則我又去哪裏找尋另一個同類。”顧武鐸單手隔開了顧長明的手，“長明，我想你可能有些誤會。”
“我沒有誤會。”顧長明執拗的不肯後退，雙眸緊鎖住父親的一舉一動。
“你誤會了，我要留她在身邊，你要和她在一起，兩件事情之間沒有任何的衝突。”顧武鐸甚有耐心，語氣倒是很溫和，“你雖然沒有遺傳到我的天賦，可你們兩人的孩子應該可以。”
顧長明一怔，父親這話的意思，難道說真的是他誤會了！
“留下她為我做事，長明，你也同樣如此。我在朝中這麼多年，看穿了。這個皇上，這個朝廷，不值得我們父子效勞賣命。我們父子從今往後聯手應對，創下個屬於你我的天地方圓。”顧武鐸的眼底閃爍出奪目的晶光，“長明，回來我身邊，回到父親身邊來。”
顧長明幾乎是強行掩蓋住了內心的波瀾起伏，父親的話雖然簡單，實則藏着驚濤駭浪一般。有些話不用挑明，也能夠滲透其意。
顧武鐸以為父子齊心，一旦自己伸出相邀之手，兒子一定會樂意追隨。如今看顧長明的神情，居然不是這麼一回事，長明的心思難道還不曾被他看破！
“父親，你把鳳凰救星，否則我心神不寧。”顧長明思來想去，覺得這話說出來穩妥。
果然顧武鐸的神態略松泛：“她固然是千金難求之軀，然而男人的眼光應該放得更遠。我告訴你，她的難得之處，卻不想告訴她，免得她恃寵而驕，讓你無法掌控。你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沒有要加害她的意思。只是我們的對話暫時不方便第三人聽見。”
“父親，九霄鼓究竟是什麼？”顧長明見父親始終不肯對小鳳凰放手，冷不丁的沉聲問道。
“你這會兒問這個做什麼？”顧武鐸沒有否認知曉答案，他只是不願意說。
“父親，我們一路走來，我總有芒背在刺之感。如果這人是我從來從來沒有懷疑過的那個人，今天算不算真相大白？”顧長明首先想到的是送三公主遠嫁和親的路上，驛站着火，數人皆是命懸一線。
三公主看着他奇怪的眼神，若有似無的提醒。是誰說了一句，那個在大火現場的身影，讓人幾乎會錯以為是他。顧長明再次認真打量父親，父子兩人無論相貌，身形都是極其相似的。要是在火場那樣危急的地方，被誤認為同一個人，也算是合情合理。
沒有一個人會把懷疑當著顧長明的面說出來，正如他從來不曾懷疑過父親的目的。
“父親，放火要燒死三公主的人，是不是你？”大師兄齊笙當時明明如實告知，在上京與父親有一面之緣，他依然沒有懷疑，“給鳳凰下毒，是為了讓她更容易被控制嗎！”
顧長明的話語聲一句急過一句，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他必須要問清楚。
“什麼三公主，不過是農家買來的孩子。這些年在宮裏，雖然沒有生母照顧，皇上看在敏妃的情分上，何曾虧待過她。”顧武鐸提及如意公主時，眼底居然有恨，“她根本就不配。”
如果父親所言不虛，那麼偷梁換柱的手段都是其一人所為。在敏妃的真女兒被人拐帶走之後，顧武鐸卻將滿腔的恨意，完全嫁禍在了始終一無所知的三公主身上。
“三公主有什麼錯，她什麼都不知道！”顧長明委實聽不下去父親的謬論，“你找尋不到真的，卻恨那個你一手轉換出來的贗品，豈非是個笑話。”
“不是笑話，她在宮中的好日子到頭了，讓她遠嫁算是便宜了她。”顧武鐸臉上沒有絲毫的悔意，每一步都是他策劃好的，誰也不可能推翻他做出的決定，“皇上很輕易被提醒，遼宋兩國走和親的路子才最是省心省力的，然而是三公主被推舉了出來。“
接下來的那些，顧長明很清楚。三公主想要從皇宮這個無邊無際的牢籠中逃脫出去，又誤信了身邊那些所謂對她極好的人，若非他們及時伸出援手，便不僅僅是失去些許陪嫁首飾的結果。
“沒想到，這麼個見不得光的東西，命這麼好，遼聖宗居然是一心樂意和親，把她放置在後宮高高拱起。失算了失算了，我以為遼聖宗是個尚武好戰的，只要一怒之下殺死了宋國的和親公主，接下來的熱鬧可以持續太久。”顧武鐸的手指一握，用力拉出住了小鳳凰的長發，將她的上半身往上提起。
小鳳凰雖然在昏迷之中，依然感受到了疼痛，眉毛緊緊皺了起來。顧長明心疼見她眼帘顫動，分明是想要醒過來，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父親，你到底對她用了什麼藥物，無論是什麼葯，用多了肯定會有危害性。你就不擔心她身上那些你急需的天賦會被藥物徹底吞噬掉嗎！”顧長明恨不得替代小鳳凰去承受這樣的痛苦，她最是無辜的。
“無妨的，這些藥物對她沒有什麼傷害，我不想她過早展現出天賦，讓其他別有用心之人覬覦，所以必須要用藥物來控制好。分量上拿捏的很好，絕對不會傷害她的。”顧武鐸才算肯鬆開手，顧長明眼前一晃，人已經威嚴的站在了自己面前，“長明，我比你還需要她，怎麼忍心傷害她？”
“父親，讓我把她帶走。”顧長明有一瞬間的心灰意冷，這感覺比聽到皇上要暗衛殺死小鳳凰，更令人心尖發顫。眼前這人，這個目光凌厲，嘴角冷笑的人是他的父親，赫赫有名的顧武鐸顧大人，嫉惡如仇黑白分明的活閻王。
不，這些不是真的，猶如在阿九山的鐘乳石群中所見，這些都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她要一直留在我身邊，你也一樣。”顧武鐸的手速太快，顧長明什麼都沒看見，肩膀往下沉，半邊身體不住晃動，被父親按壓在了下風，“長明，我的孩子肯定是最好的，所以不要讓我失望。”
“父親，你問過鳳凰，她到底願不願意？”顧長明額角滲出冷汗，他曾經想過要抵抗，發現父親的實力一旦展開，是他無法撼動的強悍。
“何用問她，連你都不用問，難道你們還能不願意？不願意陪同我一起開創出全新的天下？”顧武鐸說得再理直氣壯不過，“長明，你不要以為這番作為需要很長的過程，這一條路，我已經替你鋪就了七八成，換而言之，你等於是坐收漁利，何樂而不為？”
“父親，我不願意。”顧長明從來不是會虛與委蛇的性格，哪怕對手是他的父親。
“什麼，你再說一遍！”顧武鐸厲聲呵斥道，“你是不是糊塗了，沒有聽明白我的那番話！”
“聽得很清楚，父親的心太大，所以我不願意。”顧長明只要一想到父親會與九霄鼓有關，後背一陣發涼。
“你敢！”顧武鐸再次把他未曾說完的話打斷，一掌抬高，“你敢在我面前再說一遍，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父親，你要做的所謂一番大事，我無心參與，我不願意。而且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小鳳凰也不願意，她不願意。”話音未落，顧長明的身形動了，他的輕功本來就不錯，此時全力施展而出，簡直有些鬼影綽綽的錯覺。
不等顧武鐸反應過來，小鳳凰從原來的位置失去蹤跡，而是被顧長明打橫抱在胸前。父子兩人再次隔着幾步的相互對峙。
顧武鐸見他施展出的真實實力，不怒反笑道：“你的輕功有所精進，不是你學的路子。是不是她教你的？”
顧長明垂眼看懷中人，小鳳凰的臉色蒼白，濃麗的眼睫畫出黯淡陰影。一想到父親為了一己之力，反覆在她身上用藥，企圖一次又一次的控制住她的心神。顧長明的首要反應不是憤怒，而是心疼。
鳳凰原本可以過得無憂無慮，卻因為父親的安排，從親生母親身邊被帶走，又陰差陽錯的落入曲景山之手。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鳳凰與敏妃在西夏的齊坤門總部，相處了一年有餘，甚至是她送了敏妃最後一程。
如果敏妃泉下有知，明白真相，想來可以死而瞑目了。
“長明，回答我的話！”顧長明的這種冷漠與無視，在顧武鐸看來比大打出手更加動氣，“你剛才的那一招是不是曲景山的路子！”
“是，鳳凰的輕功極好，若非因為你是我的父親，她沒有絲毫的防備之心，你想要抓住她不是那麼容易的。”顧長明提及她的名字，後背那種發涼的感覺，蕩然無存。這是他心儀的女子，此時此刻在他的懷裏，沒有理由不使出全力來保護她的周全。
“笑話，真是笑話，她就算是全身都有所防備，我想要抓住她還不是手到擒來。”顧武鐸邊笑邊搖頭，方才剎那的戾氣漸漸散去，“我知道她輕功是不錯，但是不會比曲景山的更強。我連曲景山都不曾放在眼中，更何況是她。”
“我錯了。”顧長明一聲低嘆道。
顧武鐸揚了揚眉毛，似有寬慰：“偶爾犯錯還是可以原諒的。”
“我一直以為鳳凰待在齊坤門，被曲景山撫養長大是她的不幸。曲景山嘴上生硬，實際行動上卻不捨得傷她，我錯了，從她出聲，被你鎖定，調包帶出皇宮那一刻起，才是她最大的不幸！”顧長明語氣堅定，絲毫無視了父親逐漸發青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