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上 老人

尹慶之和兩女到達皇城的時候其實還是挺早的，不過禧公公已經在門前等侯了，不由得讓門口的侍衛們暗暗咋舌，門前的隊帥心道：“平日這尚公主不顯山不露睡的，沒想到能讓這位爺興師動眾的在這兒候着啊。”侯婉兒見了也是有些驚訝，她對尹、孟二人悄聲說了幾句便帶着兩人走上前施了一禮道：“婉兒是哪裏得的福氣，讓禧爺爺在此等候啊！”尹慶之等人見狀也要行一禮，禧公公趕緊扶住兩人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個老太監哪裏禁得住你們兩個這樣，這不是讓我折壽嗎？”他又對尚公主行了一禮道：“娘娘她老人家想你們得緊了，又怕提前見了不吉利，這不是到了日子一早就打發我出來迎着你們。”說完又轉頭對身後的隊帥道：“那個，你回頭傳個話，就說娘娘說了，雖然公主嫁出去了，可是只要她老人家還在一天宮裏就是公主的娘家，想什麼時候進就是什麼時候進，想什麼時候出就什麼時候出。”那隊帥趕緊點頭稱是道：“禧公公放心，我這打發人去告訴岳將軍。”禧公公這才轉過身領着幾人進了皇城。

大奉朝此時國力已與北魏媲美，可是皇城內依然是二十年前的模樣，想來還是有些早，禧公公就帶着尹慶之等人在後宮和御花園中閑逛了一番侯婉兒不時地對兩人介紹着。過了一會兒，禧公公就把他們帶到一處宮殿，在侯婉兒疑惑的目光中帶着幾人穿行了一陣后就直接往坤寧宮去了。路上尹慶之對侯婉兒悄聲問道：“剛才去的是哪啊？”禧公公轉過身笑呵呵道：“這是三公主的寢宮，尚公主原先的地方還是有點小，娘娘說空着也是空着，就撥給你們使用。”孟紅葯沒反應過來“三公主”是誰，便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眼侯婉兒，後者輕聲道：“我輩之楷模，天下女子神往，侯敏長公主。”聽了侯婉兒的話，禧公公也沒多說什麼，仍然是笑呵呵的領着他們往前走。

到達坤寧宮的時候皇後娘娘已經在中庭等着了，三人趕緊行了一禮，賜座之後便是一陣噓寒問暖。聊着聊着又說起三人進宮的事來，皇後娘娘道：“我尋思婉兒之前住的地方有些小，正好那邊也是空着，不如就讓你們搬過去。剛才禧子應該領你們去看了，缺什麼就直接跟他說。”三人趕緊謝了恩，又道裏面很好不用再添置東西了。

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過了一會兒禧公公說御膳房已經把吃食備好了，皇上讓去乾清宮一起用膳。幾人就移步乾清宮，這一桌飯吃的就像平常人家一樣，男性長輩又斥責又鼓勵，女性長輩呢，則多是維護。這情景對於尹慶之來說倒是很難得，自記憶初始便是連自家的老僕們也沒坐在一起吃過飯，有哪裏有家中長輩呢？這頓飯吃得時間不長，這一家幾口就去御花園賞景了。剛一坐下，皇帝老爺子就問道：“聽說前幾日你跟河東那些小子起了爭執？”侯婉兒剛想說話就聽見尹慶之道：“嗯，是有這麼回事，已經讓下人出過氣了。”皇帝老爺子又道：“年輕人嘛，難免氣盛，只要不過分就當磨練了。”尹慶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時皇後娘娘剛遞給孟紅葯一塊點心，她冷哼道：“皇上，年輕氣盛又如何，朝廷的規矩就不要了？皇家的臉面就不要了？”說道這兒她又頓了頓：“一幫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這種將軍？我大奉要來做什麼？欺負良家婦女嗎？”皇帝老爺子讓皇後娘娘一頓搶白弄得有些沒有面子，偏生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道：“他們是有些不妥，下次懲戒一番就是了。”皇後娘娘見此也不在這話題上糾纏，又與孟紅葯聊起家常，皇帝老爺子則關心了下侯婉兒去北關時的情況。

旋門的時候晚飯是不能在娘家吃的，尹慶之在回去的馬車上問道：“皇後娘娘如此潑辣，真是有些出乎意料。”侯婉兒知他定是感慨剛才的事，便莞爾一笑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哪能養育出敏公主那等英姿颯爽的巾幗人物。”孟紅葯回憶着今日所見又道：“雖然性子潑辣些，可也是個好相處的老太太。”侯婉兒也道：“確實，感覺這些日子奶奶是有些變了，我這一走，宮裏還真沒什麼能跟她說話的人了。”尹慶之心想也是，想念兒孫的老太太自然是更加的護短。

皇帝和皇後站在城門看着三人剛出宮，三人還未走遠皇帝扭頭對皇后道：“這次河東那些人是做的不大妥當，可是他們的反應也是有些過激了。”皇后看着搖搖晃晃的馬車道：“那些鄉下野漢還好說，可是聽說劉家和袁家也是在場的，這時節鬧事，忒不把天家放在眼裏了。”她轉頭看了看皇帝問道：“皇上可是認為委屈了他們？”皇帝剛要開口，她又道：“剛才你那般婉兒是何意啊？再說她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們本就虧欠於她，皇上若是有那個閑工夫還是管管正事吧！”說完竟不顧皇帝泛青的臉色徑直下了城門，皇帝在她身後沉聲道：“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現在就這樣，以後得成什麼樣子？”皇后停住腳步轉身道：“你自問敗得是那個兒？”說完就走了。

幸虧之前就遣散周圍的侍衛宮女，只剩下禧公公和壽公公隨侍左右，皇后一走禧公公趕緊對皇帝施了一禮就追了上去。良久，壽公公才道：“皇上莫要生氣，娘娘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皇帝苦笑道：“我哪裏會惱她，這些年她心裏的怨氣我是知道的，再說，禧子你們心裏何嘗不是有些埋怨我？”他看着十里開外路上的行人道：“這天下間的父母爺奶都巴不得把寶貝家產盡予兒孫之手，怕是只有天家會管自己家的孩子伸手要東西吧？”壽公公輕聲道：“臣覺得他們定能理解皇上的苦心。”皇帝聽完搖了搖頭只是說道：“好久沒見你了，陪朕走走。”說完也領着壽公公去走城牆了。

臨河城外有座大莊子，正好位於天河沿岸，又在河岸上築了一座高亭。兩位老人正坐在哪裏喝茶聊天，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無奈道：“這次大考，兩個都不合格啊……”另外一位老人雖然白髮飄飄可是透着一股子威嚴，他冷哼道：“一個就是個傻子，一個心思沒用在正地方。好得了才怪！”慈眉善目的老人安慰道：“後面處理的還算是不錯，咱們像他們那麼大的時候，還不如他們呢。”見此後者無奈的嘆氣老人又道：“你讓他們約束一下那幫子青皮，最經有不少人告他們的狀。”這回老者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慈眉善目的老人見認識幾十年的老友臉色不善，便道：“什麼時候河東一家獨大，你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讓他們遇些挫折也是好事，咱們都這個歲數了，打磨好筋骨方能成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