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京城之中喜氣洋洋

尹慶之等人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是五日之後了，進城之後張小續、侯婉兒便與尹慶之分開回了各自府邸，臨別前尹慶之才恍然大悟恭親王世子大婚之後離自己的婚期也不遠了。剛一進門就看見多日不見的福伯正對着“八大祥”的掌柜吩咐事，他這才想起前些日子孟紅葯說順和祥的老掌柜進京想必也是為了自己的婚事。福伯吩咐完事才對他道：“老伍他們給我傳信兒了，雖然在山韓那邊遇上不少麻煩，可是咱們也撈着實惠了，也算不錯。”他又看了看尹慶之身後的孟紅葯道：“這就是老二他們給你討得姑娘家？他們心眼兒雖然不好，眼光倒是不差。”

孟紅葯剛忙施了一禮，心道：“這就是那位“大爺”？”尹慶之看了眼孟紅葯后道：“嗯，除了有點呆，哪都挺好的。”

孟紅葯聞言剜了尹慶之一眼，又想起福伯還在怕留下不好的印象，偷偷描了一眼福伯只見他只是微微一笑道：“過日子這事，莫說萬事如意，舒心便是天大的福氣了。你們莫要聽別人多言，我們這幫老傢伙想得再多也是要你去過的。”

尹、孟二人點了點頭，福伯看着府里忙碌的下人嘆了口氣：“一轉眼你都到了成家的時候了，若是家中老人都能看到就好了。”尹慶之見福伯好像心裏不大舒坦便勸道：“福伯，到時候把老家的人叫來便是。明明是好事怎麼看你不大高興啊？你還得給我主婚呢。”

福伯這才笑道：“少爺，讓那幾個老夥計進關可不容易啊！再說前兩天宮裏下了旨，說靠山王府沒有長輩在世便由陛下和娘娘親自主婚。我怎麼能跟那兩位坐在一起？估計是連你這一起兼了。”尹慶之知道伍二叔等人對奉朝不大感冒，但是沒曾想就連進關也是如此的不願意。這時一個後院的管事進來說飯食已經備好了問什麼時候用飯，福伯就道：“一會兒那幾個人還要過來，咱們先吃飯，要不然就說不準什麼時候吃上了。”

這次去山韓沒帶什麼隨從，尹慶之還是覺得家裏的飯菜舒服。席間孟紅葯一開始做足了先前背好的餐桌禮儀，哪知道福伯竟與一般市井老叟般隨意。福伯看着有些泄氣的孟紅葯笑道：“我不是伍老二那個酸貨，最是厭惡繁文縟節，不過若是碰上家裏老人端正些也是好的。”孟紅葯乖巧的點了點頭，尹慶之倒是心中盤算了半天也沒想出家裏那個老人是“端正”的。

這頓飯吃下來孟紅葯覺得這位“大爺”可比“二爺”他們好相處多了，就是不知道性子是不是跟父親他們說得那樣，她可見過不少人被榮華富貴磨平了稜角。孟紅葯剛吃了六成飽就聽見下人稟報說那幾位掌柜回來了，請幾位去看看東西。

孟紅葯一看東西還真是備的不少，本來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沒曾想這次是要把“八大祥”的家底都要掏出來。她看見桌子上擺得一尊玉螭便問道：“這是？”

福伯見她面露狐疑便道：“這個是給恭親王世子的賀儀，畢竟這東西擺在咱們家有些招搖。”她看着屋中擺着的玉蛟心下仍是有些疑惑，不過很快被順和祥掌柜帶來的衣服所捕獲。果真如福伯所言，試完這些行頭之後已經是日落時分了。莫說是不厭其煩的尹慶之，就連孟紅葯都看着天寶祥的首飾有些花眼，不過好在終於結束了。

等那些掌柜都走了，尹慶之才有氣無力道：“怎地這麼麻煩？大婚所需的衣物不應該是禮部依制所做嗎？怎麼試了這麼多？”

福伯笑道：“那是在關內辦事所用的，早就量完了。後面量的都是關外用的，既然來了就都選完也好，省得麻煩兩次。”

孟紅葯算了算日子，約莫還有二十天就要到自己大婚了，雖然華服優美珠光寶氣到之前不敢想像，可是新郎官卻不是當初的心上人了。想到這她雖面帶笑容卻也能看出有些僵硬，福伯當她是換衣服換得疲憊不堪有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表露，便道：“時候也不早了，看你們這樣子怕也不想吃晚飯，就早點歇着吧。”說完就走了出去，尹慶之這才站起身走上前道：“終究會到這一步的，可惜你沒辦法後悔了。”孟紅葯抬起了手讓尹慶之握住，雙目中透出一絲堅毅的味道，她喘了口氣道：“說起來你比我還小几歲，這種事不用你說教。”說完就借力起身與尹慶之回房歇着了。

第二日容光煥發的孟紅葯剛一出屋就見一下人朝自己走來，她問道：“怎麼了？”

那下人趕忙回道：“孟小姐，張小續張將軍來了。想見見少爺和孟小姐，說有事相求。”

孟紅葯點了點頭，說道：“你回去吧，我去跟老尹說。”說完就轉身回了屋。

尹慶之見孟紅葯去而復返便問道：“怎麼了？你不說早上有事要出去嗎？”

孟紅葯笑道：“你情敵來了，說有要事相求。”

尹慶之聽完晃了晃腦袋，還是覺得不大清醒可也還是強挺着爬起來更衣洗漱。好歹洗了臉清醒了些后才道：“找我能有什麼事啊？”孟紅葯也是搖了搖頭，二人這才出了屋往大堂走去。

尹慶之剛一進屋就看見張小續一身戎裝正襟危坐陪着福伯聊天，一見他進屋福伯就託辭還有事情要跟下面交代便不再拿捏架子笑道：“昨天我一到家管家就告訴我，說全京城的寶貝都被你們家定了。後天就到日子了，怎麼也得拿出幾件挑得出手的賀儀啊！”

尹慶之覺得張小續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一副男兒模樣可是卻不是個冒失的人，便狐疑道：“不會吧，這事是半年之前就確定的，怎麼到這個時候才準備這些東西？”

張小續似笑非笑道：“準備了，不過後來留下自己用了。這不到了進京之後就想補救，哪曾想來不及了。”

尹慶之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旁邊羞澀難擋的孟紅葯后說道：“還真是……”他又對孟紅葯道：“你不是要出去嗎？正好帶着小續去那幾家轉轉。”

孟紅葯輕聲道：“官人放心，小續知道。”說完就吩咐下人備馬去了。

張小續見艷光四射的孟紅葯走出屋去，便對尹慶之道：“尹世兄，那我就先行謝過了。還是奉勸一句，小怡情大傷身，大事未成，望世兄珍重啊。”說完也不看尹慶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尹慶之聞言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稍後在書房泡茶之時，看着杯中的倒影感慨道：“臉色是有些差啊。”

御書房中當今聖上正在審閱地方邸報，這時孫大學士起身道：“陛下，御史台上奏說歸泊侯擅離使團私自逗留北關。”

皇帝聞言看了看身邊的禧公公，禧公公趕緊出了屋對一個小黃門吩咐了幾句后就在等在那裏，小黃門則一路小跑。沒過一會兒，那小黃門又回來對禧公公耳語了幾句。禧公公這才進了御書房，他躬身細聲道：“稟陛下，歸泊侯在北關的時候正巧遇上巡查靠山王別院的尚公主，就在哪陪了尚公主幾天。”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好像想起什麼隨即又問道：“哎，婉兒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啊？朕怎麼不知道？”

禧公公這才抬起頭笑道：“聖上，前日娘娘還跟您嘮叨說公主這些日子不在身邊，念叨的緊。”

皇帝又點了點頭笑道：“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朕這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說完便繼續審閱地方邸報了。

孫大學士看皇帝閉口不言，也沒有自討沒趣就自己坐了下來。這時另一位張大學士則起身道：“聖上，這事兵部和禮部擬的獎懲和過幾日大婚的條陳，臣以為擬得還可以請您聖裁。”說完就有一個小黃門跑去雙手接了奏摺，快步送到皇帝的桌案上。

皇帝先看了看兵部關於這次對韓支援的獎懲，大概是因為遠離本土作戰又是山韓出資的緣故。皇帝只是大概掃了一眼，見沒有什麼有失公允的地方便准了。倒是禮部那份關於恭親王世子大婚儀程的摺子倒是仔細看了看，在不逾制的情況下也算是盡善盡美，他滿意的點了點頭。許是因為剛才御史台上奏的原因，他又問起：“尚公主大婚的儀程定了沒有？”

張大學士趕緊道：“稟陛下，還沒有。不過，估摸這一兩日也該上報了。”

皇帝擺了擺手道：“我看這份就挺好，跟禮部說聲，就說尚公主也按照世子的儀程一樣準備一份吧，反正準備雙份也比準備兩種不一樣的省事。”在奉制中，親王世子大婚只比親王大婚低一等位列禮制第三等，要比藩王公主高一等。

張大學士剛想提醒皇帝此舉有些逾制，就見禧公公罕見附和道：“昨日還聽娘娘念叨說嫁閨女不能太摳門，讓雜家打聽外邊是怎麼安排的，今日皇上敲定此事倒是能讓雜家偷個懶，一會兒好着人過去稟報了。”張大學士想起剛才御史台的事，感慨了下靠山王府深得聖眷后便躬身道：“遵旨。”之後就坐下繼續審各部奏章了。

皇帝好像知道張大學士要說什麼一般接着沉聲道：“記得什麼東西都是一樣的，大喜之事別讓那些繁文縟節擾了興緻。”

又對孫大學士道：“你跟御史台那邊說，他們若是有什麼不理解的地方就直接找來找朕，若是朕忙着就去找皇后！”孫大學士趕緊回道:“請陛下放心！”

禧公公見皇帝似乎有些不喜，趕緊給皇帝端了杯參茶，他聲音雖輕雖細可是在御書房的眾人耳中依然清晰。他道：“陛下放心，不過圖個喜氣，想來御史台的大人們也分得出輕重，是不會擾這大喜之事的。”

皇帝嗯了一聲，又問道：“今日還有別的要緊事嗎？”見幾位學士搖頭，又道：“禧子，你隨朕去花園裏溜達溜達，活動下筋骨。若是要緊奏摺，你們在着人去找朕。”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御書房，禧公公對着諸位大學士行了一禮也隨皇帝去了。

今日奏摺本就不多，沒過一炷香的功夫三位大學士就批註完了。王大學士低聲道：“沒曾想靠山王和歸泊侯聖眷如此之隆啊！”

張大學士點了點頭，感慨道：“畢竟是娘娘親手帶大的，心頭肉一般的閨女自然是短不了這些的。如此盛事接連舉辦，也是一段佳話啊！”

孫大學士好像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他先是點了點頭接着道：“還請兩位大人在等等看有沒有奏章再送上來，我就先走一步看看那幾個倔牛去了。”他見另外兩位點頭稱是，就快步走出御書房。

趙英湘正在府中看着前些年收的一件大紅漆器，這時趙英沐走了進來，他見自家小妹有些不舍便道：“捨不得就留下便是，咱家又不攙和那些破事，不必巴結他們。”

趙英湘聞言一愣，隨即笑道：“哥，你誤會了。這個是給尹世兄的，恭親王那邊咱們就隨着那兩家出一樣的禮物就好。”

趙英沐不解道：“老尹那邊就更好說了，他哪喜歡這種東西，我去父親哪順把壺來不就結了。”

趙英湘搖了搖頭道：“剛才聽父親說，聖上準備讓尚公主依二等禮。明天大朝宣旨之後，那些揣摩聖意的勛貴大臣們送上的賀儀里這些東西是少不了的。若是咱們再送這個，就落了下乘。我尋思手頭只有這麼一件應景的，就再看一遍，別有瑕疵再誤了事。”

趙英沐點了點嘆息道：“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咱們府中確實只有這件東西應景。就是可惜啊……”趙英湘聽出他語氣之中的揶揄之意，剛想瞪目反駁就聽見他又笑道：“其實，這件哪有妹子的壓衣刀合適啊！”

趙英湘無奈道：“哥，你竟說這些用不着的，咱家與別家不同，一直與尹世兄交好。雖然他本人不在意這些小事，可是被別家比下去終究不美。”說到最後不知怎的又氣勢猛增道：“再說，小妹的壓衣刀，什麼時候送不出去啊？”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大朝，議完了外事和恭親王世子的儀程。禧公公又宣旨：“聖上有旨，靠山王府、歸泊侯府皆是忠君愛國一脈，父母兄弟皆為國捐軀，今兩家忠門結秦晉之好，朕與皇后親自為兩人主婚，禮制賞賜依二等禮。又，我大奉喜事連連，京兆之外每戶酬三月徭役，京兆之內每戶發半兩喜銀，以普天同慶！”下方眾臣無不感慨兩家聖眷之深厚，出列接旨的尹慶之此時覺得貌似自家這位公主也是個了不得的“大腿”啊。

消息傳出后，近來連遇勝事民心大振的奉國更是在全國上洋溢氣一股喜氣，京兆之地更是張燈結綵只待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