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好像是趙麗的聲音。
吳濤很想停下來,無奈這二八大杠看着光鮮,其實剎車片早已磨光。遇到緊急剎車,只能靠摩擦,用鞋底在新鋪的柏油路面上摩擦。
一串不堪入耳的摩擦聲后,身後的趙麗終於騎車趕了上來。車把上的膠袋裡,裝着白氣蒸騰的雪糕,趙麗掏出來,大方地遞給他道:“買多了,給!”
“謝了。”吳濤接過含在嘴裏,腳上一使勁:“走。”
趙麗連忙嘎吱嘎吱兩下,一閃身,優雅地躍上天藍色女車的坐墊。只是二六式的車輪,怎麼也跑不過二八。幾個閃身之後,又被吳濤落下好遠。
“你騎慢點,等等我!”趙麗連雪糕都顧不得舔,焦急地喊道。
吳濤放緩蹬踩的節奏道:“我家比你家遠,不騎得快點,到家天都黑了。”
“黑就黑唄,你一個男生,難道還怕黑?”說完,伸出芊芊長腿,作勢一攔道:“不許騎太快,聽到沒?”
“行,誰讓我吃人嘴短~”吳濤瞥了一眼那腿,看不出還挺修長。
“對了,你改填志願的事,打算怎麼跟叔嬸說?”
吳濤雙手鬆開車把,吃着雪糕一副思忖狀。對於報考高中,他有一肚子的理由要這麼做,所以這事鐵定沒錯。
只是以他現在的孩子身份面對保守的父母,那些理由根本不頂用,因為其中摻雜了太多的上帝視角,正常的父母都不會信。
所以打一開始他就明白,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說過去的事兒。
至於那種‘少年虎軀一震,主角光環加持,王八之氣側漏,無腦父母拜服,言聽計從跪舔’的戲碼,畢竟是不現實的。
眼見吳濤沒有說話,趙麗微微意外之餘,似乎找回點心理平衡道:“原來你這麼優秀,應付父母也沒什麼好辦法。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訣竅,能讓你爸媽聽你的呢。”
如今這個年頭,農村娃聽話是本分,不聽話就打到聽話,是大多數農村父母的教育理念。
想跟父母談條件?門都沒有!
‘你毛都長齊,能懂什麼?’
‘老子走過的路,比你路過的橋都多,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老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我能不如你懂?’
耍橫,鬥嘴,胡攪蠻纏!
完全沒有道理可言。
尋常孩子一見這陣勢,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利索,更別談什麼去協商、說服,達成共識了!
所以今天這一關,沒那麼容易過。
想到這裏,吳濤故作輕鬆道:“沒事,大不了把爺爺搬出來!”
“也是,你至少還有疼你的爺爺支持你!可我呢,唉……”一聲嘆息,趙麗一臉黯然。
“你有什麼事?”
“說出來,你可不許笑!”
“放心,你說唄。”
“我爸媽打算這個暑假給我訂婚,等我護校畢業就結婚。”趙麗的語氣充滿懊惱。
“噗……”吳濤一口雪糕當即噴了出來:“什麼?你才多大,他們就開始操心你的婚事?”
“16,虛17了。三年畢業后20,村裡20歲結婚的女孩多的是。”
吳濤頓時正色起來,這話不假。
眼下這年頭,農村裡20郎當歲就出閣的女孩比比皆是。甚至違反婚姻法的早婚,也不少見。
“你不樂意?”
“我當然不樂意!”趙麗嘟着嘴巴氣咻咻地道:“我看過他的照片,胖得像頭豬!真不知道爸媽怎麼看上他的!”
“他家裏有權還是有錢?”
“他爸不就是一個小小的衛生局處長嗎?有什麼了不起!”
“這就難怪了。”吳濤客觀地打趣道:“挺好呀,最起碼你畢業之後工作不用愁了。”
“好個屁!不跟你說了,哼!”
聊不下去,吳濤收起調侃心思。趙麗這事可比自己這事大多了。
婚喪嫁娶,在農村可都要大操大辦,流水席吃上三天的。訂婚雖然及不上結婚,可也比考高中上大學這事重要多了。
看來趙家父母動這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也是,任誰家養了這麼一個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小妖精,都沒法省心,不如早早嫁出去安心。
眼看趙莊村在望,吳濤盯着那負氣的俏臉說:“送你句話,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看着吳濤一騎絕塵而去,趙麗氣鼓鼓地嘟噥道:“說的什麼意思嘛,每次都是文縐縐的,根本聽不懂!”
雖說對整句話不求甚解,但她意會一下總是可以的。聽得出來,吳濤這是告誡她自己要有點心氣。
一點心氣都沒有,凈巴望着別人來改變自己命運,那是不太現實的。趙麗拐下趙莊村的小路,心下打定主意,這事必須跟爸媽鬧騰鬧騰,決不能輕易依了他們。
其實吳濤這句話,不光是為了點撥趙麗,更是為了告誡他自己。
前世的庸庸碌碌和一肚子的遺憾,不僅和他選錯了路線有直接關係,更和他磨光了心氣有着間接關聯。
一個人,沒有了奮發向上、打破格局桎梏的心氣,不管下場有多慘,都不足為奇。
未來擁有千萬種可能,唯吾心愿往矣!
想明白這點,吳濤的腳踩得愈發歡快。鄉村公路兩旁的楊樹在飛快地後退,不多時,梨園村便近在眼前。
這片地界在解放前,本是一片廣袤的梨樹林子。解放後分到農民手裏,很快就被退林還田,但梨園村的名字卻一直沿用下來。
只是如今,早已從當年的十多家佃戶,發展成兩千來戶的村落。而傳說中的梨樹林子,也已經被綠茵茵的農田和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取代。
吳濤的老家,就坐落在村口的第一家。
隔着一條河渠,就是賓湖區直達市裡新修的柏油路。這地理上的優勢也是得天獨厚了,
二八大杠拐下公路,冷不防一個黑不溜秋的小孩撲倒在車前。幸虧他見機的快,避了過去。
“喲,黑蛋,怎麼搞的?”
黑蛋顧不上一身的泥土,爬起來就往他身後鑽道:“濤哥,救我。我媽要打死我了!”
不多時,一個扎着藍底碎花頭巾的豐腴婦女一邊追一邊罵罵咧咧地道:“有種你別跑,看我不把你皮扒了!”
“喲,花嬸,打黑蛋呢?”
花嬸上氣不接下氣地叉腰道:“小濤回來啦,這孩子偷家裏的錢去買吃的,你說該打不該打?”
“偷錢啊?”吳濤一把揪出黑蛋道:“那你接着打!”
“濤哥,你竟然出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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