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摸珠穆朗瑪峰

從海拔5200米的標本碑前出發，繞過那道阻止遊人前行的欄杆，繞過標誌碑前的那座小山，山後一馬平川。回頭看去，小山頂上的經幡翻飛，可以聽到經幡在風中獵獵作響。

山後的平川上是一片覆蓋著殘冰碎雪的鵝卵石，平川的中央是一道彎彎的河流，這就是絨江的源頭。在這樣的寒冷里，小河竟然沒有被冰封，淙淙的流淌聲穿透無邊的疾風，讓人不得不配服這小河的頑強。我和耿欣從一個窄處小心翼翼地踩着裸露的鵝卵石過了河，在中午前攀上了珠穆朗瑪峰前的最後一道山坡。此時已和珠穆朗瑪峰面對着面，偉岸的珠穆朗瑪峰在我的眼裏一覽無餘。

在攀登這道山坡之前，我和耿欣分開走了。雖然他的照相機已經抗不住寒冷，不能再工作，他只能用手機拍照，他依然興沖沖地沖在前面去搶鏡頭。我不緊不慢地邊走邊看兩邊的景色，當我登上那道山坡時，耿欣已經不見了蹤影。

山坡頂上風不是很大，也不見冰雪，與山腳下儼然已是兩個世界。在這裏可以看到珠穆朗瑪峰腳下巨大的冰川和冰湖。

通向珠穆朗瑪峰的山路在左側的山崖下。走在這條路上，就象站在一個巨大的風口，風悄無聲息地從山裏湧出，如同從高壓水龍頭衝出的水壓，一不小心人就會被衝倒。這條山道讓人走得膽戰心驚。山路沿着碎石，繞過一塊塊巨石，山崖上泥沙和石塊滾落的聲音不絕於耳。捱過了這一段路，到了一個斜坡底下，風越來越大。許多次只能抱着路邊的大石站立，以免被風刮跑，等風小一點的時候再繼續行走。登上斜坡后，腳下二百米左右便是那個巨大的冰湖。在這裏可以看到一陣陣龍捲風卷着泥沙碎石呼嘯着升騰，美女蛇一樣地在空中扭動着竄來竄去。這個季節是珠穆朗瑪峰的風季，除了珠穆朗瑪峰蒼白的頭頂，所有的積雪都被風颳得無影無蹤，所有的山體都裸露着。在這個時候進山，能看到珠穆朗瑪峰下獨特的一道道龍捲風舞動的景色，也不失為一件幸事。我坐這裏許久，面對着珠穆朗瑪峰，細細地品味。

在山坡上繞着冰湖前行，小心地穿行在亂石叢中。繞了一個大圈之後，繞過冰湖，從一個陡坡后踏上珠穆朗瑪峰的山體。往前再走，進入一片冰川地帶。這片冰川冰岩巨大，形態千變萬化，在風刀的雕刻中，各種奇思妙想層出不窮，讓人慨嘆這冰雪世界裏的每一個存在無不極致。沒有到珠穆朗瑪峰，沒有體會到天工開物，殊非人類所能想像。

沿着冰川一路向前，山路已幾不可辨。這一帶的泥土下都是冰層。我頂着風走了許久，抬頭看看，離珠穆朗瑪峰的腰間還有不少距離。珠穆朗瑪峰的腰側有一塊巨大的光滑的冰川，在陽光下反射着讓人眩目的光芒，如同珠穆朗瑪峰腰間斜挎的一面寶鏡。再往前走，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我感到明顯的心慌氣短，每走一步就覺得心要從胸膛里蹦出來，每走一步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這裏的海拔已經有六千多米，我的雙腿終於變得軟軟的，象走在海綿堆上，走一步就要停下來深吸三四口氣。我決定雙棄前行，沿原路退回。回頭之前，我坐在地上，摘下手套，用雙手輕輕地觸摸着腳下的泥土。這裏是珠穆朗瑪峰。臨走時，我撿了幾塊小石頭放進口袋，再仰望峰頂行了一個注目禮。

回到5200米的營地，耿欣早已等候在那裏，這時天已漸黑。耿欣沒有上山，他只在冰湖轉了半天，早早地就回來了。耿欣告訴我，這個季節珠穆朗瑪峰看不到日出，但日落很美，簡直就是夕照金山。我說我剛從夕陽里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