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平安之夜
“別太累了，你總是這麼勉強自己。”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顯得柔情似水。
那個堅毅的男人靠在牆角，雙目緊鎖着。在陰影的折射之下，立體的五官猶如一座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塑。
突然，他睜開雙眼，發出藍紫色的幽光，露出了一對雙瞳。目光如炬，滿含着不舍，充斥着憤怒。
“你怎麼啦？”
一個尖銳的聲音說道。
“又想老婆啦？”
那個令人不悅的聲音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男人沒有理會，一旁的梁博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快走！過了江就是江東了。”
一個男人在江邊怒吼着，他的頭盔早已不見，髮髻早已凌亂，他的雙手沾滿鮮血，汗如雨下，不住地喘着粗氣。他的面前，是敵人的千軍萬馬，將他逼在江邊，圍得水泄不通。他的背後，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梨花帶雨，淚水沾濕了長發，在這混亂的戰場裏越發顯得楚楚動人。她穿着紅色的衣裳，在激起的層層塵土之中，彷彿來自仙境。
男人將她抱上竹筏，獨自向對岸漂去。轉身面對千軍萬馬，他怒目而視，眼中發出火紅色的光芒，無人敢當。
他要為這個心愛的女人，守護最後一程。
突然他聽見背後一陣尖叫，轉身望去，女人已經落水。背後的敵軍恰在此時，蜂擁而上。他狂吼一聲，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他空有一身勇武，卻救不了最心愛的姑娘。此刻的憤怒蔓延到他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他嘶吼着，那吼叫聲中透着悲傷，透着憤怒，透着無奈，透着絕望。
一時間人仰馬翻，江邊的屍體瞬間堆積如山。敵人圍困了一天一夜，卻根本無法進得身前。而他，早已殺紅了眼。此刻的江山社稷，王侯將相，早已不在心中，他只要最心愛的那個姑娘。
遠處的敲鑼聲響起，敵人鳴金收兵了。夜色降臨，眼前的戰場早已退去，背後的江水川流不息，一切有如往昔，卻沒有留下任何愛人的痕迹。
當年，他從江東而來。如今，只剩一人離去。他跪在江邊，舉起了手中的劍，架在脖子之前，閉上了眼睛。
“走吧，時候到了。”
靠在牆角的男人突然說道。很顯然他是對着梁博說的。
這些天，梁博對這種莫名其妙的話語早已見怪不怪了。他也不回去追問，因為他也知道不會有答案。
“過了今晚，我們就回你的城市。”
這個男人，似乎總是知道自己的想法。
“有些復仇，時間要拖得久一點，拉得長一點，恐懼的滋味要品味得甜美一點。”
這個可怕的男人，總是在引導着自己。雖然邪惡到讓人害怕，可是在一起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心安，像是讓人上癮的毒藥，無法自拔。
“你叫什麼名字？”
梁博鼓起勇氣問道，他並沒有指望得到回答。
“楚雙瞳。”
冰冷的聲音回答道。梁博怔住了，這個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剛想說些什麼，卻發現那人已經走遠了。
那個人影異常的高大，一閃就不見了。雖然窗外的燈光昏暗，但我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而老黃的表情，也證實了我的猜想。那是一種老友相識、惺惺相惜的眼神，我想我沒有猜錯。那個高大的男人，回來了。而從老黃的眼神中，我確信他們不是一兩次相見那麼簡單。想到十八年前，自己還小，很多事情早已忘記。自以為記住的細節也大多支離破碎，何況又是在極度驚恐的情況之下。也許自己疏漏了很多很多。
說時遲那時快，影子一個箭步衝出了帳篷，可是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望着我們，搖了搖頭，看來那個人影已經逃掉了。
“他是來確定想要的那個人是否還在。”
老黃看了看我們，說道。
“他想要的人究竟是誰。”
我和陶陶異口同聲地問道。
“如果那個人在我們之中，今晚就會有故事發生。如果沒有的話，今晚就是一個平安夜。”
老黃沒有理會我們的問題，用另一個疑問來解答了我們的疑問。
我望着身邊的人，仔細打量着他們，感覺自己正身處一場現實的“狼人殺”之中。我不知道他們是敵是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向我出手。唯一不同的是，這場遊戲只有一條命，沒有綵排，沒有重來，沒有第二次機會，人是會真正死掉的。
我突然想到了一部叫做《風聲》的電影，說的是抗日戰爭時期，共產黨情報人員潛伏在日軍內部，傳遞出了一份機密文件。也正是因此，走漏了風聲。所有與當時機密文件有接觸的人員都被集中在了荒郊野外的一座秘密基地之中。開始的時候，每個人的表情都很輕鬆，因為他們的後台都很硬，以為是例行檢查，過不了多久就會把他們放出去了。可是當一個又一個的酷刑擺在面前，一位又一位的同事受盡折磨后死去，每個人的表情都變了。驚恐的他們開始互相出賣，互相猜忌。所有人性的善與惡都在這一刻爆發，那時候人們不會想到自尊，不會想到嫉妒，心中也不再會有憤怒、貪婪與悲傷。因為他們的心中，都被恐懼所填埋。恐懼沒有形狀，卻可以將人吞噬。
我想現在的我們，彷彿就呆在那個秘密基地之中。每一扇將要打開的門背後，可能都是滿滿一房間的刑具。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般，散發出疾病與悲傷，散發出恐懼與絕望。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帳篷的門帘無聲無息地被拉開了。一個腦袋探了進來，隨後一個敦實的身影擠了進來。他在背光的陰影之下，讓我看不清樣貌。
“你怎麼來了？”
影子開口問道，看來他認識這個人。
“有點不對勁。”
那個人開口回答道，原來是福全。
“這麼晚了，怎麼不對勁了？”
“那個，慧芳，回來了。”
福全的樣子似笑非笑，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