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光明即正義
翌日早晨,總覺得床頭有什麼異動,燕玖揉着眼睛看了一眼,正看到一個穿着黑衣服戴着兜帽的美男正伏在床沿邊用一根狗尾巴草逗着她,他身後還站着容說,只是往這裏瞧了一眼,不經意地往往大殿內的其他地方走去。
燕玖只是覺得腰酸背痛,爬了很久才爬起來的,問:“什麼時候了?”
荒使說:“還早,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她也想多睡一會兒,可是身邊站了一個美男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怎麼還睡得着?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荒使?”
“如假包換!”荒使拍拍自己的胸脯,燕玖不記得她是什麼時候見過他了,只覺得眼熟。
燕玖說:“你等等……如果你是荒使,就是容說以前的人,怎麼說還存在着一些雇傭的情分,你忽然轉投我的門下,我很難放心把重要事情交給你呀!所以,你是不是應該證明一下對我的忠誠?”
荒使看着燕玖的腦迴路哭笑不得,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說她是女帝他是不相信的,本來容說也不喜歡見什麼人,經常跟這個小姑娘膩在一起,那她肯定有她的常人之處,便問:“那我要如何證明我的忠誠?”
燕玖撩起被子,雙腳剛要穿鞋的時候坐在床沿邊想了想,而後歪着嘴角笑了笑,說:“不如你先殺了容說。”
不遠處的容說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回味起他們大概說話的內容,只覺得有一點不好的預感,停下了就要端茶的手,悠悠回過頭來問了一句:
“你是認真的嗎?”
燕玖作出一副“容說必須死”的仇恨表情將荒使的臉掰過來,說:“你覺得我是認真的嗎?”
荒使說:“第一個任務就這麼難嗎?”
燕玖說:“此時他就在身邊,一個護衛都沒有,又出其不意,就是下手的最好時機,你還等什麼?”
荒使已經拔刀站起來,轉身的時候容說已經跑到門外了,影子都沒了,荒使只是意思性地追了一會兒,沒多久就回來了,將兩把細刃收進了刀鞘里,燕玖已經洗漱好別好了簡單的妝容,看着荒使跪在自己面前。
燕玖說:“其實我不喜歡別人跪我,除了在外面撐場面,我的人從來都不跪我。”
荒使說:“以後不會跪了,這一跪,是為太后,多謝陛下了卻我多年的夙願,完成了一個支離破碎的夢。”
燕玖回頭看他,問:“所以誰替你完成了願望,你就會為誰賣命,是嗎?”
“是,這只是一個報答。”
燕玖扶他起來,說:“我也不喜歡賣人情,人情是自願給的,又不是交易。我本來有其他事要交代你,但眼下,我希望你留在皇宮保護段雲觴。他還只是個孩子,我不希望他淪為權力的工具,聞人瀲要做的事我阻止不了他,可我想保護的人,我希望他活着。”
也許段雲觴早就知道自己會死,面對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說,他不想死。
生存是每個人的權力,如果一個帝王都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那聞人瀲又怎麼能左右?
荒使說:“陛下,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容說他是段雲觴的小舅舅,從前他與公主的感情就十分好,如果讓他留雲觴一條性命,他是做得到的。”
“也許吧!”燕玖陷入深思,說:“可他不止對我說了一次,他死在退位的那一年,粉身碎骨,肝腸具斷。怕是早就沒什麼親情了。如今在我們身邊的,不過就是一個帶着一個可愛面紗的看着自己心情做事的怪物。”
也就是說,只要能讓天下時局更亂,或者能打亂聞人瀲的局,也許段雲觴真的會被犧牲掉,她可不想冒這點險。更何況,若是段雲觴死了,她就回到未來的希望就沒有了。
荒使說:“當年之事,說出來不過一兩句話,時間一久,只是閑談而已。那件事顛覆了整個大新王朝。我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我只曉得,太后那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自刎三軍面前。那些將士才肯出兵保住大新的江山,覺得太后的死是理所應當的。”
他大概永遠也忘不掉那天她死之景。
容說曾經說過,世人之痴愚害苦了他,聞人瀲摧毀他的意志也很簡單,就是將世人的痴愚無限放大,最後被自己的子民逼死。重生的容說,再不為世人而活。荒使問:
“陛下,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荒使問:“例如世人痴愚,你還要拯救他們嗎?”
“我又不是聖母!”燕玖笑道:“可我聽說過一個故事,哲學家在草地上給弟子上最後一課,問如何除掉這些雜草?大弟子說用鏟子鏟。二弟子說用火燒。三弟子說撒石灰。四弟子說連根拔。哲學家什麼也沒說,讓他們都按照自己的方法試了一遍,一年後再來此相會。一年後,他們都來了,所有人都看到滿地茂盛的莊稼而無一根雜草,終於悟到了一個真理:欲無雜草,必須種上莊稼。”
所以他們要做的,不是在那些被放大的痴愚上鑽牛角尖,每個人的成長往往是美德和邪惡並立的,而邪惡又是無法根除的,若是想讓這個世界更加和諧,那唯有將心思放在美德上面,修心養性,建立一種新風氣。
這就是為什麼要大力發展新式教育,帶着南尞走向新時代的軌道,唯有這樣,人們也許才會漸漸忘記那些被傷害的痛苦。
落後就要挨打,少年強則國強,無論在古代還是在遙遠的未來,都無比受用,所以她的目光要放遠,聞人瀲要操弄天下局勢,雖然無法阻止他,可百年之後他終究會死,而她的千秋大業亦可流傳百世造福世人,這便是她的胸懷。
在這樣一個小姑娘面前,荒使覺得自己活的這幾十年,都太過於小心思了。他說:“人都說站得更高,看得更遠!陛下的目光非常人可及,可陛下也要小心足下要撼動你的小人!小人常戚戚,如螻蟻一般卻又不能小覷,小心摔得粉身碎骨。”
燕玖問:“我摔下來的時候,你接嗎?”
荒使一笑:“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不是犬馬之勞!”燕玖亦搖頭笑道:“你們都是我的長城,只要你們的肩膀在,我就不會倒。”
燕玖也很佩服自己拉攏荒使的這番說辭,她自己也說得激情慷慨的。可事實是她很害怕,自己的百年大業還沒建立起來就被聞人瀲摧殘得一點不剩。她知道身邊的這些人都是為她效力,她要保護他們。
可荒使大概能明白,為什麼薛明靖和宋時應乃至鄭琴缺一直都在維護這個小姑娘,她應當也有被維護的理由,不為身家和顏值。她的凜然正氣和倔強着實是這個世道里許多人都找不到的,在她身邊,能看到希望和光明,在一個黑暗的世界裏顯得多麼可貴。
一覺醒來,段雲觴身邊多了一個侍衛,不過荒使模樣畢竟太過搶眼,所以她讓段雲觴隨便給他安排一個可以各處行走的職位能夠暗中保護他。
任務安排之後,荒使出宮同宋時應說了一聲,自己見到女帝了,要去皇宮當差一段時間,接下來這邊,特地交代了一些燕玖吩咐他做的事。
等他把所有的事交代完,宋時應說:“你交代完了事情,現在輪到我交代了,我的案情有點眉目了,需要你幫我個忙。”
荒使說:“你先說,我再決定幫不幫。”
宋時應拍他的肩膀,道:“這我就不高興了啊,剛才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大事,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你了,你看你,答應我一點小事扭扭捏捏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跟你合作慣了,一時用不慣他們。”
荒使說:“我很貴的。”
宋時應一咬牙,說:“看來我也要適時給我加價了!麻溜的!”
荒使說:“待會太后就要到了,我還得去陪太后逛街買一些她想買的日用品。”
宋時應說:“你還真是一點都離不開你家太后,到哪都要帶着!你說你們這種關係算什麼?一不娶二不嫁的,就這麼天天膩在一起?”
“我和太后這樣的狀態就很好啊!”荒使臉上還是藏不住的笑意,一想起他的太后,彷彿什麼事情都變好了,他說:“一紙婚書,給兩人的只是束縛,她也不必需要被這些道德規範來約束自己,想留在我身邊的時候就留,不想留在我身邊我也會讓她遠走高飛。”
宋時應說:“可你帶着沒有的希望等了她這麼多年,她若是真的走了,你會甘心?”
荒使搭着他的肩膀笑道:“等有一天你遇到愛情了,你就會知道,愛一個人,沒有什麼所謂不所謂的,只要她笑了,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你也會覺得開心。”
宋時應覺得荒使的人生就像一部傳奇小說,該攀上的高峰也攀上了,該等的人也等到了,也足足沒什麼遺憾了,不過他不關心,他說:
“我不關心這些,我的忙你到底幫不幫?”
“幫,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再幫!”
“你現在心情不好嗎?”
“有點!”
“有點誠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