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后的試探

第五章 太后的試探

得到太后首肯,皇帝心情放鬆了一些,屋子裏僵硬的氣氛也裂出縫隙。

程筠揉推了好一會,總算把太后僵硬的脊背和肩頸給推拿地活絡了不少,她推拿不比旁人,帶着內力,可以疏通太后因風濕和舊傷於阻的經脈,皇太后頓覺神清氣爽。

她對程筠越發滿意了。

“我每次都盼望着你來,你來了我這身子就像活過來了!”太後偏頭望着她,語氣和緩,掩飾不了喜悅。

皇帝眼神恍惚,閃過一絲艷羨。

程筠這個時候已經下了塌,聽了這話,立馬跪在地上,“只要太後娘娘喜歡,微臣天天來給您按摩!”

太后歪在迎枕上,搖頭失笑,“倒是不必,天天按,不見得就好,二來,你留在皇帝身邊,我也能放心,你跟皇帝同歲,與皇帝一樣機敏聰慧,好得很!”

聽了這話,程筠心下大驚,

拿她跟皇帝相比!

這不是誇讚而是捧殺!

頓時後背冷汗淋淋。

皇帝跟太后之間的心結…她一清二楚,太后當著皇帝的面說她與皇帝一樣聰明,這是明晃晃在打皇帝的臉。

她是一個太監哪!

至少在別人眼裏,她只是個無用的閹人。

她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只是拚命壓低姿態,“奴婢惶恐,奴婢只是一介罪奴出身,何談聰慧?跟着陛下三年,是陛下調教有方!”

自她救過皇帝的命后,皇帝和太后都不許她自稱奴婢,此時此景,她不得不袒露自己的低微,以消除皇帝和太后對她的忌憚。

慕容熙面龐毫無波瀾,只是靜靜地喝茶,倒是太后神色恍惚地盯着程筠烏黑的發冠,像是陷入了沉思。

“你這孩子,還談什麼舊事,好好跟着皇帝辦事就行了!”太后攏了攏袖子,笑了笑,那笑意不曾抵達眼底。

“臣遵旨!”程筠頭就沒抬起來過。

很明顯,太后剛剛是敲打程筠,也順帶警告了他,皇帝心裏有些心虛,莫非早膳的事已經傳到了太后耳朵里?

即便他母后從來沒跟他袒露過,他也很清楚,他身邊定然有她的眼線,不管是他的起居,還是朝政大事,沒有哪一點能逃出他母后的法眼。

太后瞅着他們二人的神色,心裏暗暗苦笑,現在他們覺得自己狠厲,將來會感激她的,一切以大局為重….

當年犯過的錯,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那一次的教訓,差點顛覆了整個大雍,她心頭絞痛,竟是有些難以自持。

無論如何,以大局為重!

她咬着牙這樣跟自己說。

太后目的達到,不再多言,揮揮手,示意他們退去。

程筠離去前,明顯感覺到有一道視線灼着她後腦勺。

出來時,陽光普照大地,光芒萬丈,大明宮層層疊疊的殿宇氣吞山河,殿頂的琉璃瓦散發著耀眼的金光。

明明是明媚的好天氣,可二人都覺得渾身冰冷,乍一出來,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皇帝長長吁了一口氣,苦笑一聲,大步往前走。

二人誰都沒吭聲,直到出了大明宮,回太極宮時,皇帝的聲音才毫無防備地傳出來。

“阿筠,答應我,永遠在我身邊,坦誠於我好嗎?”湛藍的蒼穹下,他望着那無邊無際的藍海,這樣請求於她。

高處不勝寒,他只求有一個人堅定地站在他身邊,任何風吹雨打,在他轉身時,他都能看到她堅強無畏地守護他。

程筠怔住,一絲難以抑制的悲傷在眼底滑過。

不可能了,從一開始,她有目的地接近他,這一個小小的要求已成為奢望。

“好!”

一個字,清淺卻清晰,跟一束陽光似的,照亮了他的心底,少年俊朗的面容迎着朝陽,終於笑出了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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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還未立后,後宮也僅有五位嬪妃,再加上先皇還未出嫁的三位公主,後宮主子非常少。

皇帝本來年紀小,妃嬪年紀也不太大,皇帝不放心將事情交給她們處理,也不好讓還未出嫁的公主來操持後宮,所以一切事宜都交給程筠打理。

皇帝念着她一日一夜沒睡,下旨要求她回納蘭院歇息。

可後宮完全缺不了她,她前腳回到納蘭院,後腳就跟來一大堆太監,將後宮各局各司的事報與她聽,她只得一一調配。

好不容易把事情安排下去,結果看到一個太監氣喘吁吁地跑來找她。

程筠還沒進門,負手站在主屋的長廊下等着那個從迴廊上跑來的人,常日跟着她的小順子拿着一把芭蕉綉牡丹扇在一旁給她打扇。

院子裏開着幾團月季幾盆茶花,靠邊還有一個黑陶大缸,裏頭種着幾支夏蓮,如今缸口撐起了四五片綠荷,一朵粉紅色荷花躲在荷葉下,正朝着程筠的方向,似歪着頭在跟她打招呼。

那個小太監終於跑到了她跟前,“程公公,永陽公主在後宮大發脾氣,說是請您過去呢!”

程筠眉頭一皺,想起了昨夜慕少謙的事,心情頗有些複雜,這位公主是聖上唯一的妹妹,當初先皇戰死後,發現後宮還有一妃嬪有孕,生下來正是永陽公主。

皇帝很寵這位妹妹,以至於養成了她刁鑽跋扈的性格。

這點事不可能勞動皇帝,更不可能讓太後知道,其他人完全鎮不住這位公主,只得她出馬了。

永陽公主住的正是永陽宮,宮殿如其名,坐落在西內苑靠東的位置,離皇帝的乾嘉宮不遠,背靠一片林蔭,面對一個人工小湖,景色優美,陽光充足,上午的太陽照射在永陽宮正殿,整座宮殿閃閃發光,故有其名。

納蘭院在西內苑東南角,往東隔兩牆和一條宮道就是大明宮,南邊則毗鄰東宮,越過一個院子,可從角門抵達西南邊的太極宮,可謂是到哪都方便。

程筠不出一盞茶功夫,就到了永陽宮。

從側門進去,往右過穿堂,迴廊繞過一個園子,就來到永陽宮正殿。

裏頭砸了一地,還聽到永陽公主哭罵的聲音。

程筠看着一地的古董碎瓷心有鄙夷,她不喜刁蠻造作的女人。

從正廳往左垂着帘子裏頭,就看到永陽公主趴在靠窗的案炕上哭泣。

“氣死我了,昨夜那麼好的機會…..居然沒成功!!!”

她邊罵邊對着一個小太監拳打腳踢。

“公主殿下!”

程筠掀開帘子走了進來,淡淡施禮,面容冷漠無波。

永陽公主聽到她清冷的聲音立馬止住哭聲,抬着一張俏臉看着過來,她長相十分甜美,一雙美麗的水杏眼,臉頰還嵌着兩個小梨渦,十分可愛,哪怕是哭起來眉頭緊皺,嘴巴翹起,依然不減她的天真爛漫。

“程筠,你來啦,我問你,昨夜是不是你送少謙哥哥回府的!”永陽公主跳了起來。

程筠沒有回答,而是瞥了幾眼跪在地上的太監的宮女,永陽公主立馬會意,然後又是一陣亂踢,“你們給我出去!”

內侍們忙不迭魚貫而出,生怕跑不贏。

程筠淡淡瞥了一眼,方不耐煩地看向永陽公主,“是,臣奉聖命送他回家!”

永陽公主一聽眼睛就直了,立馬拉着程筠緊張地低聲問道:“那…那..他當時怎麼樣?有沒有….”

她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麼跟程筠說。

昨夜她讓侍女給慕珝灌酒下了葯后,就等着侍女把慕珝引到宣華殿邊上的側殿去,哪知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後來就發生了刺客的事,她被強行送回永陽宮,直到早上打聽才知道程筠送慕少謙回去,這才叫了她來。

程筠心中瞭然,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挨着她近了些,聲音低沉卻清晰道:“公主,臣發現慕小侯爺中了春藥,並且還跟一位….”她說到這故意沒說下去。

慕少謙手裏拿着她的東西,她要想辦法弄回來,現在她心裏有了個主意。

永陽公主聽了這話,猛吸了一口氣,眼珠子快瞪出來,抑制不住尖叫道:“一位什麼?是誰?”

她快要跳起來,只等程筠說出來,她就要去把那人給撕了。

程筠唇角略略一勾,皮笑肉不笑道:“公主,昨夜臣問了小侯爺,他說他寵幸了一個宮女,但是不知道那宮女是何人,不過他手中有那宮女留下的信物….”

永陽公主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到自己為他人作嫁衣裳,氣的快要發瘋,她狠狠地拽着拳頭,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不要臉的奴婢,還敢留信物…”永陽公主噼里啪啦罵了一陣,什麼惡毒的話都用了。

程筠在一旁淡淡地聽着沒什麼反應,彷彿跟她無關似的。

“程筠,本公主命令你,一定要去慕家把拿東西給拿回來,再給我把那個賤女人找出來!”

程筠從善如流,“臣遵命!”

“正好臣要出宮查刺客的事,順道去一趟慕府!”

“快去,快去,如果你要不回來,我再親自去慕家,不給他鬧個天翻地覆,他不知道本公主的厲害!”永陽公主催促着她。

程筠暗暗翹了翹嘴角,拱手一禮退出去了。

不一會,她點了幾個太監和侍衛從興安/門出宮。

雖然她主要目的在於慕府,可還是做做樣子趕去平康坊,查探春妍樓的事,如今春妍樓的人全部被帶去了京兆府的地牢,京兆府的人在審問,她不着急,等着結果便是。

她自己走了一趟平康坊,在春妍樓里巡了一圈,又上了馬車往大寧坊方向去。

事實上,事情經過怎樣,沒人比她更清楚,但她當初選擇春妍樓自然有她的道理,她不着急,一切慢慢來。

畢竟勞累了一晚上,沒得空歇息,出宮后,她就讓馬車慢一點行,自己靠在裏頭小憩。

習武之人,身體恢復得很快,等到馬車抵達大寧坊后,她整個人又神清氣爽了。

她一襲湛藍色的長衫,負手立在慕家兩蹲大獅子前,她高挑瘦勁,面容俊白,跟平日不同,今日她用一根天藍色飄帶束髮,絲帶飄揚,更襯托得整個人清透秀逸,如高山松竹。

慕少謙,你個難纏的狐狸!

“來人,去給本公公通報,我要見慕小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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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華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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