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 本性
仿若時空在此刻間停止了運轉，周遭眾生只見得蘇杉手持着的四尺劍鋒暴漲迸射，只在周圍風雪雪花全都靜止之時，劍鋒離地而起，斜斜朝着雷音寺台階之上衝擊……眾生心神之間，更能清晰聽到，劍鋒破空之時，切碎空間發出的咔嚓嚓聲響。
所借之物，正是語韻晨光大宗項上人頭。
正是蘇杉這看似輕飄飄的一句話語，讓語韻晨光大宗滿臉笑容消失無蹤，轉而換之的卻是衝天怒氣！“佛門當中，也有怒目金剛！”
語韻晨光大宗轟然言道：“而今蘇道友既然想要借走貧僧頭顱，也怪不得貧僧破戒！我佛門本戒貪嗔痴，今日就讓貧僧憑着一身佛門神通，以殺止殺。正所謂懲惡就是揚善，蘇道友既然想要血染雷音寺，貧僧若不迎戰，天下修士只怕還會以為佛門無人，只得任人宰割！今日我太上魔道中香茶，道友必當是喝不到了，且試試貧僧這道神通！”
翻手之間，一隻巨大手掌，從語韻晨光大宗衣袖中揮灑出來，自上而下，沿着重重疊疊的台階，朝蘇杉奔襲衝去。
只在空中語韻晨光大宗衣袖間顯現出來的佛手指尖顫動之時，那一隻巨大佛手之上，已是呈現出了諸多佛門手印。
重重疊疊，法印宛若是諸多蓮花，盛開在佛手之上。
可惜，蘇杉只認得其中少數幾種而已。
若非是他也學得了佛門輪迴印法覆地神通，只怕想要破掉語韻晨光大宗這手中大神通，也有些困難，只能憑着手中妖雨，硬生生將之一劍切開罷了。可蘇杉此番竟然孤身一人來到了太上魔道雷音寺，就早已做出了要與太上魔道諸多僧人大戰一場的準備，故而周身法力不能恣意消耗。
劍鋒收攏，只剩下一線寒光。
正是從語韻晨光大宗施展出這佛門神通的最脆弱之處，劍鋒穿透進去。
嘶！
明黃僧袍在頃刻之間，被蘇杉一劍撕開，露出被裹在長袍裏頭，語韻晨光大宗晶瑩亮白的一身皮肉。
長生層次僧人，已是修得周身瑩玉，宛若是舍利佛骨一般的肉身，也是十分強橫。
可在劍鋒閃過語韻晨光大宗肌膚之時，頓即一線血光，揮灑出來，染紅了數十道雷音寺台階，而語韻晨光大宗當即神色劇變，身形即可將往後退去，驚呼道：“千年不見，蘇道友竟然修為如此強橫美，難怪能帶着諸多族人回到玄黃大世界！休要以為你如今修為遠在我語韻晨光大宗之上，就定然能讓我血濺七尺，橫屍於此。我佛門手段，又怎是你能揣測得到的？”
腳下白蓮盛開出衝天光輝，將語韻晨光大宗周身罩住。
當他胸膛那道傷口，被白色光輝普照之時，先前駭人的傷勢一瞬間恢復了原樣，恍若語韻晨光大宗並未有傷到半點傷害。
要知道神兵妖雨劍鋒之下，就算是上古神魔，只需身上出現劍痕，也不會像語韻晨光大宗這般能輕易恢復傷勢。唯有今日這佛門妙法，才能在頃刻之間，將語韻晨光大宗所受到的劍傷復原，單憑這一點，佛門妙法比之神魔手段，似乎另有妙用！
“上古神魔怕了你蘇杉，我語韻晨光大宗卻不懼你！”
語韻晨光大宗口中輕呼，自是洋洋得意，此人名震天下之時，蘇杉尚未開始拜師學藝，故而語韻晨光大宗實則從骨子裏頭就把蘇杉當做了一個後輩修士而已，從來都未必看得起蘇杉，此刻僧袍一抖，道出一句，“故曰諸法空相……”
但見得空中雷雲滾滾，佛光普照。
八千佛門天龍感受到語韻晨光大宗的召喚，紛紛飛出雷音寺大門，翱翔在台階上空。
八部天龍被收入佛門當中，本就不是這些天龍的本意，只是當初若不入佛門，就只剩下身死魂滅這一個結局。故而如今語韻晨光大宗召集八千天龍一起前來，即便是他們心中再如何滿心不願，也不得不為，只因受命於此，怪不得旁人。
卻見語韻晨光大宗猛然間張開了嘴巴，口中生出滾滾明黃佛光。
而空中諸多天龍卻在黃光普照之時，身形急速縮小，龍身已是有些晶瑩剔透，宛若強橫肉身都化作了湯水，即將被語韻晨光大宗吞吐進入口中。
嘶！
一道劍鋒斬過，語韻晨光大宗身形斷裂作為兩截。
可蘇杉藉以征伐天下無往不利的神兵妖雨，這一次雖是依舊斬斷了語韻晨光大宗肉身，可這僧人身形被斬斷之後，那兩截斷裂的肉身竟然在蘇杉面前再度藉著空中佛光，生長成兩個語韻晨光大宗！當劍鋒再度襲來之時，兩人變作了四人……
繼而四人身形在空中搖身一變，又恢復了語韻晨光大宗完整的肉身！
“好玄妙的佛門手段！”
遇到這等佛門神通，蘇杉也禁不住心頭一驚，心底殺機越來越盛，念想起當年門下幾位弟子，就是差點喪身在佛門算計當中，更有滾滾怒火從腳底攀升，一直衝到了頭頂，暴喝道：“今日且要試試，是你佛門神通玄妙，還是我手中劍鋒更為犀利！”
而今蘇杉來此大戰，有兩件法寶並未戴在身上。其一是天地陰陽大悲爐，其二卻是萬古豐碑，故而發揮不出全部實力來。
可即便如此，又怎能輕易放過了語韻晨光大宗，心底只猛然一沉吟：“你若是能顯出一千萬個化身，我就誅殺你一千萬次！你語韻晨光大宗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個長生修士而已，就算是得了太上魔道中源自萬古之前的傳承，就算是有着門中諸多舍利子，以及八千天龍相助，今日也要將你斬於劍下，不然怎對的起門下諸多弟子？”
殺！
怒喝一聲，蘇杉身隨劍走，朝着雷音寺大門飛去。
腳下閃現道道雷光。
轟隆隆……
唯有在生死大戰之時，蘇杉才會施展出驚天步，為此捨生忘死。
咔嚓嚓！
雷音寺台階被蘇杉腳底雷光擊中，漫天碎石飛舞，四處衝撞，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爆響。
“且看是你蘇杉先死，還是我語韻晨光大宗先亡！”
漫天佛手拍打而來，每一道佛手之上，都端坐着一個佛陀身影，而今語韻晨光大宗施展而出的，正是那太上魔道源自佛門八百佛祖的無上神通，名作諸佛空相，又叫做是諸法空相大神通，若是修行到了極處，每一道手掌當中都能顯現出一個陣陣的佛陀身影，此神通更能借的那實力堪比神魔的諸多佛祖身上威能！
“好一道神通！”
言語中雖是讚頌了語韻晨光大宗一番，可蘇杉意志裏頭下一句話語，卻帶有濃郁嘲諷之意，“可惜我也曾經見過你佛門佛祖，充其量也只不過有着八百之數而已，如今你在空中顯現出八千手掌，一共有八千佛祖顯現在你手中。我今日且問你，佛門當中拿來那麼多佛祖？”
嘣隆隆！
佛手拍打在蘇杉身上，卻崔動不了蘇杉身形分毫。
當初與先天神族高手大戰，諸如石師亦或是高焱等人，能將無窮力量透過大宇星辰圖的星光防禦，直接加諸於蘇杉肉身之上。可語韻晨光大宗又怎比得上先天大神，而今他破不開蘇杉周身防禦，自然傷不了蘇杉肉身。只需保得肉身不損，蘇杉自是立於不敗之地。
空中劍鋒，卻一劍化萬，萬劍化億……
鮮紅鋒芒密集無比，宛若要與空中飄雪融為一體。
而語韻晨光大宗的身形在劍氣襲擊之下，已是越變越多……當空中語韻晨光大宗肉身超過了八千之數的時候，每一道語韻晨光大宗的身影臉色，都是變得有些慘白。而蘇杉見到他神色變化，更是冷然一笑，怒喝道：“你本就不是佛祖，在我面前施展如此神通，簡直自取滅亡！就算是你真是那八百佛祖之一，算計了我門下弟子，也會被我斬於劍下！”
話語鏗鏘，宛若雷霆。
“你可知寒山寺中李半仙，可是如何得了不滅金身么？”
劍鋒之後，蘇杉再度意志傳音：“當年我早已見過八百佛祖，更修鍊了你佛門中大乘佛法，一身佛門法力，比你語韻晨光大宗不知精純多少倍。就算是八百佛祖重臨天下，他們到底是承認你太上魔道為佛門正統，還是承認那有不滅金身的李半仙為佛門正統，尚且是未知之數，你竟敢如此造次，引誘數千萬華夏族人來此……”
已然是殺機畢露，蘇杉操控着劍鋒從外往內，也不急着擊殺語韻晨光大宗，只讓滾滾劍氣顯化出璀璨星河，朝着雷音寺中一分一分壓去。
“道友，手下留情！”
時至此刻，一直站在台階之上的圓真大宗，終於開口說話。
“我為何要手下留情？”
蘇杉冷然道：“他語韻晨光大宗能算計我玄冥派弟子，我蘇杉就能誅殺你太上魔道僧人！”
果真如佛家所言，因果循環，一報還一報，屢試不爽。
圓真大宗忽地雙手合十，言道：“阿彌陀佛！道友本不是嗜殺之人，貧僧師兄雖做出了算計道友門下弟子之事，可卻未必要用我太上魔道整座雷音寺來讓道友報仇。不知今時今日，道友可否聽貧僧一言？”
“講！”
一字吐出，蘇杉操控着劍鋒暫且停在高空，看向圓真大宗之時，眼中殺機已是淡去了幾分。
只因蘇杉心中，終究認為圓真大宗，是一個高僧。
當年若非是得了圓真大宗魂魄，蘇杉也學不到佛門中輪迴印法翻天覆地神通。
“善哉！善哉！”
圓真大宗跨動腳步，朝身宛若是漫天霜雪的劍鋒當中走去，慨然言道：“貧僧也是太上魔道僧人，貧僧與語韻晨光大宗同在門中修鍊無數年，貧僧與師兄情同兄弟……今日願貧僧一死，能讓道友消散了心中仇恨，暫且放過我太上魔道一脈，來日在與神魔爭戰之時，也能多一份助力……”
雙手往身後一負，圓真大宗之身沖入滾滾鮮紅劍氣霜雪中。
好大一顆圓溜溜光頭，一瞬間湮沒於劍鋒中。
“師尊！”
雷音寺台階之下，逸曦和尚猛然間跪倒在山林之間，遙望雷音寺方向，口中悲呼。
似是圓真大宗音容笑貌，還回蕩在他腦海當中。
當圓真大宗提及與神魔爭戰，蘇杉心底殺機陡然逸散，他頓即想起瞭望月峰上百戰化血天魔對趙澈施展的手段，只一揮衣袖將漫天劍氣收攏，朝着圓真大宗身形消散之處，拱手施禮，道：“‘真’乃本性，‘圓’乃圓滿。本性圓滿，是為圓真，道友你留在太上魔道，與語韻晨光大宗威武，卻是辱沒了你！佛家只想着普度眾生，只想要將天下眾生都渡入你佛門才好，而今我蘇杉就學你佛門僧人，度你圓真大宗，去到寒山寺中，與李半仙一起出家為僧……你若肯答應，我便轉身離去，你若不肯答應，我便一劍毀掉雷音寺！”
圓真大宗雖身形隕滅，可卻在先前他衝進劍氣霜雪之處，留下了一顆舍利子。
三魂七魄雖然已損，卻並未隕滅。
而圓真大宗肉身消散，意志卻依舊存留，此刻藏魂於那一顆約莫有飯碗大的舍利子中，更是明白蘇杉所說毀掉雷音寺，絕非僅僅是毀掉寺廟建築而已，只怕雷音寺中僧人，一個也難以逃離出去。
一步走至台階頂端，任憑漫天佛手在身上拍打，蘇杉只把舍利子拾起在掌中。
一雙星亮眸子，亦是盯着掌中舍利。
殺與不殺，全在圓真大宗一念之間。
“善哉！”
良久之後，僅此二字，從圓真大宗意志中道出。
聞言，蘇杉再不猶豫，手持舍利子從雷音寺台階頂端走下，腳下生出一團彩雲，將一臉煞白施展神通追殺而來的語韻晨光大宗視若無物，口中長吟道：“我本凡俗人，踏歌笑真仙，御風山中走，鶴唳蒼雲巔……”
即后那逸曦和尚，口中長長一嘆，竟是朝着雷音寺三跪九叩拜了幾拜之後，隨着蘇杉飛馳而去了。
“逸曦！”
語韻晨光大宗見逸曦居然尾隨蘇杉飛去，頓即大叫道：“你要背叛師門么？”
“阿彌陀佛！”
逸曦道：“家師去了寒山寺為僧，貧僧自然也要去寒山寺。只需心中有佛法，何處山川不極樂？”
“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從遠空蘇杉意志中傳來。
蘇杉知曉語韻晨光大宗心性，得知他必會追擊而來，此刻身形一閃擋在逸曦和尚身後，冷然盯着語韻晨光大宗，喝問道：“我數千萬族人跟隨你去了雷音寺，我都沒有阻攔你。今日你門下一個弟子，被我度去了寒山寺，你就要尋我拚命么？”
語韻晨光大宗自知鬥不過蘇杉，只得悻悻然盯着逸曦和尚看了半響，見逸曦和尚一臉正氣，目光更是直視而來，絲毫不懼他這個師伯。
藉此，語韻晨光大宗終究是再說不出阻撓之言。
待到蘇杉離去之後，數千萬華夏族人站在雷音寺外，心底極為彷徨。
他們本以為太上魔道身為四大門派之一，比之一個建立僅僅萬多年的玄冥派，實力定然要強橫許多倍。可而今玄冥派掌門蘇杉一人來此，已是讓太上魔道顏面不存，故而諸多來此想要求取大道的華夏族人，心底已是隱約生出後悔的心思。
可蘇杉轉身離去，已是不給他們任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