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回憶篇-與老師初見(下)

279、回憶篇-與老師初見(下)

“關於將強,則更簡單,將帥的品德修養標準是五強八惡。五強是指五種必須的德性:高風亮節可以勉勵世俗,友愛孝悌可以名揚海內,信義忠誠可以獲得友誼,周到細緻地考慮問題可以容忍他人,身體力行可以建功立業。八惡是八種在德性上的缺陷:雖然足智多謀但不能明辨是非,不能禮賢下士,更不能任用賢良之人,施政時有法不依,無法引導社會風俗,不能慷慨施惠,不肯救濟窮困,不能防患於未燃,智慧不足,不能深思遠慮,也不能防微杜漸,不能在聲譽顯達時推薦自己所熟悉的賢能之士,不能在戰敗時,毫無怨言,負擔全部責任。”

朱雪槿解釋過後,但瞧老師已經閃着發亮的雙眼奮筆疾書;湊過去一看,宣紙已經厚厚的疊了一層。她一頁一頁的翻看,但瞧上頭書着:

將有五善四欲。五善者,所謂善知敵之形勢,善知進退之道,善知國之虛實,善知天時人事,善知山川險阻。四欲者,所胃戰欲奇,謀欲密,眾欲靜,心欲一。

善將者,其剛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強,以柔制剛。純柔純弱,其勢必削,純剛純強,其勢必亡,不柔不剛,合道之長。

將不可驕,驕則失禮,失禮則人離,人離則眾叛。將不可吝,吝則賞不行,賞不行則士不致命,士不致命則軍無功,無功則國虛,國虛則寇實矣。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己”。

將有五強八惡。高節可以厲俗,孝弟可以揚名,信義可以交友,沈慮可以客眾,力行可以建功,此將之五強也。謀不能料是非,禮不能任賢良,政不能正刑法,富不能濟窮厄,智不能備未形,慮不能防微密,達不能舉所知,敗不能無怨謗,此謂之八惡也。

朱雪槿這邊尚沒看完,老師的問題便又提了出來;朱雪槿這才發現原來做學問這三個字真的是沒說錯,老師便是做學問的人,學與問當真是年齡擋都擋不住的。從前常常聽朱雪丹教育她說,活到老學到老,她還當笑話;如今看來,老師當真是非常好的詮釋了這個詞兒。

“大皇妃來自遼國,應該非常了解國家戒備一事;此事在諸多兵書之中,從未提及,老朽當真要好生請教了。”

“老師問,雪槿便答,何來請教,不過是切磋。”朱雪槿學着老師那文鄒鄒的模樣,當真覺得有點彆扭,不過還是一字一頓道,“國家最重要的事務是國防,在國防的問題上稍有偏差,就會導致國家的滅亡,使全國覆沒,無可挽回,這是最可怕的事情。所以,一旦國家出現了危難,君臣應齊心一致,廢寢忘食,共同謀策,挑選有本領的人擔任將帥,指揮三軍應敵。如果不能居安思危,就是敵人已打到了家裏也不能警覺,如同燕子的窩巢搭築在門帘上,魚兒遊戲在旱鍋里,滅亡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左傳》說:對事物沒有計劃,不準備到毫無差錯的地步,不能出兵。安思危,妥善安排,防止可能出現的災難,這是古代推崇的善政。舉個例子,蜜蜂和蠍子一類的小昆蟲都以毒刺作為防禦的工具,更何況是一個龐大的國家呢;如果一個國家忽視了國防建設,即使有百萬之眾也不可怕,所以說有備無患,就是這個意思。可見,三軍將士在出征之前,一定要做好準備。”

老師一面連連點頭,一面寫下,夫國之大務,莫先於戒備。若夫失之毫釐,則差若千里,覆軍殺將,勢不逾息,可不懼哉!故有患難,君臣旰食而謀之,擇賢而任之。若乃居安而不思危,寇至不知懼,此謂燕巢於幕,魚游於鼎,士不俟夕矣!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又曰:“豫備無虞,古之善政”。又曰:“蜂蠆尚有毒,而況國乎?”無備,雖眾不可恃也。故曰,有備無患。故三軍之行,不可無備也。

就這樣你說著我寫着,很快的,太陽都偏西了;陽寒麝從皇子所回來的工夫,聽聞會客廳中有動靜,過去一瞧,朱雪槿還在叨叨的說著,而老師則坐在一側,奮筆疾書着,一旁已經磊起了半人高的宣紙。朱雪槿見陽寒麝回來了,拱手問安;老師這才反應過來,抬起頭望望窗外,意識到時候已經不早,忙拱手,便要拜別。

老師這個時候仍舊會在這裏,陽寒麝當真是料想不到的;因為景陽宮是陽寒麝的地界,所以當真還是少了對這裏的監視,而讓高品軒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了與他景陽宮唯獨隔了兩道牆,一條宮道的承乾宮——畢竟承乾宮中,有朱雪槿心心念念的陽和煦,與自己心心念念的朱雪丹。

“老師既然來了,何不留下一道用膳。”陽寒麝對於老師,是帶着十分的敬意的;這也是皇子所所有老師之中,他最喜歡、也是最看重他的人,所以當老師知曉陽寒麝娶了朱雪槿便想要與朱雪槿切磋兵法之時,他幾乎是二話不說,便將朱雪槿帶了過來。

老師呵呵一笑,一撫鬍鬚,道,“大皇子聖意難卻,老朽便厚着臉皮多多叨擾了。”

“老師不須與寒麝客氣,老師是寒麝從小到大的兵法老師,教與寒麝許多知識,寒麝自當報答。”陽寒麝拱着手,對着老師恭恭敬敬的打禮。

這還是朱雪槿第一次見陽寒麝對着除敬妃之外的人,第一次這般的真情流露,且言語之中的恭敬,也絕無半分虛假。見陽寒麝引着老師到了一側安坐,朱雪槿便福身告退,更是找到薛南燭,一起前往司膳司為老師準備這餐酒席,以顯示對老師的尊重;說真的,不止陽寒麝,饒是朱雪槿,對於這年過半百仍舊對知識有這般渴求的老人,也是心存敬意,不敢帶着半分不恭敬的。

胡椒醋鮮蝦、羊肉水晶角兒、五味蒸雞、元汁羊骨頭……薛南燭看着朱雪槿列下的菜單,這可是叫一個咂舌;她雖並無幸參與國宴一類,但卻總也是見過菜單的。朱雪槿列出的,很多都與國宴上的一般,看得出,這是十分鄭重的一餐。她咽了口口水,見朱雪槿忙裏忙外的在司膳司吩咐了又吩咐,叮囑了又叮囑,好不容易閑下來,才湊到她身邊,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問道,“姐姐,府中這是來了什麼人?”

也不怪薛南燭不清楚,下午時候她便被王后喚去,說是給後宮有了孕的嬪妃瞧瞧身子;這活兒本來可以讓司葯司的太醫來做,畢竟每個嬪妃都有專門為其保胎的太醫;可這一位有些特殊,因為之前有孕幾次,都不到足月便流掉了,所以這一次她聽聞神醫之女在宮中,便求着王后要讓薛南燭親自為其診症,這一次,說什麼也得保住才行。

薛南燭探其脈象倒也平穩,便開了幾幅安胎藥,且叮囑那位嬪妃保持平靜的心情,這折騰的一來二去的,回來都是傍晚了,正見朱雪槿找她,便跟着朱雪槿一道來到這司膳司。朱雪槿倒是也清楚了來龍去脈,搖搖頭的工夫,還想着要是有人想害你,別說是薛南燭,就是找來觀音菩薩也救不了你,一面口上答薛南燭道,“是陽寒麝的老師,一位……很有學識、很值得人尊敬的老者。”

薛南燭點點頭,又咽了口口水道,“但是我們要這麼多好吃的,景陽宮的支出會不會有問題?”

朱雪槿倒是有些好奇了,扭頭問薛南燭道,“你小小年紀,如何知曉支出一詞?”

薛南燭撓撓頭,嘿嘿的笑着,道,“聽幾個宮女姐姐說的,好像是麗嬪娘娘的長春宮總是支出超額,那幾個宮女姐姐也很是頭痛,生怕大王和王后怪罪。”

朱雪槿頷首,一面敲了敲薛南燭的小腦袋,一面道,“你這小傢伙兒,可真是猴兒精猴兒精的,耳朵靈着不說,學的也快。今兒你去的,可就是長春宮?也是為麗嬪娘娘診症?”

薛南燭吐吐舌頭,天真的頷首,道,“正是呢,姐姐,那麗嬪娘娘,長的好像天上的仙子一般,可好看了,比朱姐姐還要美上幾分。”

“嗯,”朱雪槿摸了摸下巴,又問薛南燭道,“那麗嬪娘娘,約莫多少年歲?”

“二十齣頭的樣子吧,嬌滴滴的。”后四個字,薛南燭想了很久,才想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大王的後宮,共分七等,由上到下,分別是王后一人,貴妃二人,妃四人,嬪八人,貴人十人,才人無數,美人無數。這麗嬪娘娘年紀輕輕就升到了嬪位,還得了這‘麗’的封號,想來嫉妒她的人一定極多,在宮中也是樹敵無數。這一胎,就算有你親自去保,也不一定保得住,”朱雪槿搖搖頭,后對着薛南燭囑咐道,“你的用藥,點到為止即可。這件事情你最好也少攙和,不然萬一再度小產,我怕會怪責在你的頭上。”

薛南燭對朱雪槿可是百分之百信任與聽話的,聞言,她立即道,“那王后再差我前往給麗嬪娘娘瞧身子,可怎麼辦?”

“若這般,你可先試試以身染惡疾,怕驚着麗嬪娘娘的身子為由,先退一步。實在拖不過,便只能去了。”朱雪槿擺擺手,道,“不過這條理由應該是可以成立的,這宮中女子,尤其是模樣姣好,正蒙聖恩的,誰不想健健康康的活着,誕下龍種,以給自己留條後路。這麗嬪娘娘也該想得到這一點,你不必過於擔憂。”

薛南燭點點頭,道,“南燭聽姐姐的,姐姐說什麼,南燭就轉述什麼。”

朱雪槿笑笑,又和薛南燭寒暄了幾句的工夫,司膳司的侍衛們已經出來通知兩人,他們的膳食已經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門。朱雪槿頷首,拉着薛南燭,帶着身後身着宮服雙手恭敬拖着托盤的宮人,向著景陽宮而行。

而此時,陽寒麝甚至能聽到老師的肚子傳來咕咕的叫聲,正要發火覺得朱雪槿怠慢了他最尊敬的老師的工夫,朱雪槿已經推門而入,對着兩人福身問安的工夫,身後宮人一個接一個、有順序的將他們面前的八仙桌上,菜肴擺的滿滿的;一時間,那股膳食獨有的香味倒是充盈了整個大廳。陽寒麝望着八仙桌上的飯菜,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對着老師伸手道,“老師,請。”

朱雪槿可是時刻留意着陽寒麝的表情變化,見他這般,心裏雖暗罵了他一句,但面兒上總也得過得去;四個人便就此落座,老師倒是有些疑惑的望着薛南燭,薛南燭又瘦又小的,又穿着並不華麗,但又不是一般的宮女,此時此刻坐在大皇子與大皇妃的桌上,竟如此自然,這是何人?

雖然沒有問出口,但朱雪槿顯然明白了老師的意思;她笑了笑,對着老師道,“老師或許並不清楚,這一位是神醫薛明世之女薛南燭,雪槿的義妹;南燭怕雪槿嫁入王宮之後無人照料,便親自前來,雪槿自然也以家人之禮相待。”

“那是應該的,”老師這才恍然大悟,打量了薛南燭一番,忽的想起來,“哦,老朽倒是忘了,這位南燭姑娘不就是為三公主續命的那位神醫嗎?當時的情況老朽也聽聞過,司葯司所有太醫束手無策,是南燭姑娘妙手回春,生生為三公主多續了個把月的性命,也因此,讓蜀國想要以此為借口要挾的野心之火徹底熄滅。南燭姑娘也可謂是我們夏國的大英雄了,只不過老朽想不到的是,這樣的大英雄居然還是個孩子……”老師說著話的工夫,眼神跳到一直笑着的朱雪槿身上,又笑笑搖頭道,“不過也是,不以年紀論英雄,大皇妃年紀輕輕,腹內才華卻也勝我這老人的太多了。”

“老師說的哪裏話,”朱雪槿搖頭,恭謙笑道,“雪槿懂得也都是些皮毛而已,老師願意不恥下問,是雪槿之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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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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