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才的針對
福陵山之南,兩界山以西。
兩座山脈隔絕了東面和北面吹來的風沙寒雪,將這岷江河畔廣闊區域環抱其中,形成了塞上江南一般的奇景。
烏斯藏國國界主要由四條江組成,分別是河湟江岷,國主索性就將國土分成四州,以江為名。
察隅縣屬岷州江南郡,岷州有四郡,分別是邊唐郡、黑山郡、江南郡、山南郡。
江南郡治所在墨脫縣,地處察隅縣之西,後世有‘塞上西雙版納’之稱,與察隅縣隔岷江而鄰,均是四季如春,青山翠林不改的豐饒之地。
雖然豐饒,然則匪寇橫生,凶獸肆虐,也讓這寧靜之處多了幾分血腥和喧囂。
清晨,濃霧初升,裝點得福陵山更加飄逸峻秀。
袁熲早早地起床,吃過簡單的早餐,提前將太公的茶水備好,稟過高雲后,這才出了莊園大門。
門外,高才已經等得頗為不耐,焦躁地來回踱步。
袁熲出門,就被高才看見,頓時他神色一冷,不善道:
“果然是嬌貴之人,居然讓我三人等你這麼久!”
這話一出,另外兩個身材魁梧,一身勁裝短衫裝扮的護院也舉目望來,待發現是前不久戲耍他們的那人,均是眼睛一眯,面露不屑之色。
“抱歉,來晚了,走吧。”
袁野恍若未聞,不輕不重地道了一句,就站在高才身後不遠,只當尾隨。
見此,其中一人雙手抱胸,撇嘴道:
“我等奉命去收租,可不是遊山玩水,你這細皮嫩肉,一個下人比公子小姐還柔弱三分,可別誤了我等行程!“
高才雖然臉上也露出玩味之色,但是也知道輕重,揮手到:
“走吧,雖然是管事吩咐,他要是無能,與我等何干?”
四人上路,高才在前,兩個魁梧護院簇擁其左右,言語格外阿諛,像極了袁熲前世家裏養的那條土狗,搖頭擺尾。
袁野安靜地跟在後面,目光時而掃視左右四周,時而皺眉思索,雖光潔的額頭已經出現密密的汗珠,卻沒有道一聲累。
袁熲如此,到讓兩個護院刮目相看,眼中的輕視也少了些,不過高才依舊是那般,斜目以對,舉止神傲。
走了足足三個時辰,從朝陽初升走到了日過頭頂,袁熲自不必說,青衫背上已經濕透,露出明顯的一灘汗印,臉上潮紅中帶着一絲蒼白。
就連高才也是汗如雨下,不時伸出寬大粗糙的臂掌,抹一把渾濁的汗珠,揮灑在道旁柔嫩的小草上,小草微微顫動,似乎也在嫌惡這帶着味道的濁汗。
翻過一道山樑,袁熲他們終於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山樑過去的山溝中,一條小溪傾瀉而下,碰撞在爬滿苔蘚的山岩上,迸濺出粒粒圓潤飽滿,朱顏玉潤的珍珠。
小溪兩岸,重重疊疊有二十幾戶人家,臨近中午,不少茅屋上升起炊煙,繚繚繞繞,幾聲犬吠,幾聲雞鳴,端的寧靜祥和。
“武大,你從下面往上,武二,你從上面往下,挨家挨戶通知,就說我高才來收租了,全部到村口棗樹下交租!”
“是!”
武大武二兄弟領命而去,很快雄渾的聲音就將這寧靜一幕衝散,高才居高眺望,眼中頗有幾分土財主般的得意。
“所有人聽好了,高才大人來收租了,趕緊將租子拿到村口棗樹下,否則後果自負!”
高才非但是修真入門級高手,武力過人,更是修真高手李萬的弟子,這些老實巴交的佃戶哪敢遲疑,趕緊將辛苦半載,費盡血汗得來的稻穀裝走大半。
一旁滿臉皺紋的妻子看着這一幕,偏過頭去偷偷抹淚,任誰辛苦積年,勞動所獲大半都交出去,心中能無半點心酸。
很快,全村八十餘口人全部聚集在棗樹下,他們看向站在棗樹旁大石上的高才,神色敬畏,只是一瞟,便匆忙低下頭,等着高才一個個點名交租。
袁熲站在一旁,安靜的看着這一切,除了幾個幼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打量着袁熲,感覺這人很是親和,就想跑過去,卻被父母連忙伸出的粗糙的手拉住。
在他們看來,袁熲雖然眉清目秀,但是跟高才一起來的,至少是扈從一類,不能得罪。
高才等兩人來報已經到齊,才裝模作樣地拿出一張紙,念了起來。
“王二,租田三畝,收租稻穀三百六十斤!”
“王大狗,租田三畝,收租稻穀三百六十斤!”
“猴娃,租田三畝……”
聽了半天,袁熲頗為無語,既然租地都是一樣的,你還用照着紙上念?而且,你這紙,貌似拿反了吧?
袁熲不知道這些地方的產出如何,但看到這些老實巴交的佃戶全是一副肉疼的模樣,也知道這租子不低。
很快,讓袁熲錯愕的一幕出現了,那就是稱重稻穀。
將所有稻穀袋子放在一起,比大小,大的肯定就夠了,小的,肯定就不夠,至於差多少,對着最大的袋子裝就是。
“王大谷,你他娘的這是差了多少,趕緊再裝三升來!”
原來是高才見到王大谷面前的袋子略癟一點,頓時感覺像是受了欺騙,然後露出一副明察秋毫的樣子,厲聲喝道。
一聽這話,王大谷欲哭無淚,他可是按照往常經驗裝的升斗,糧倉去了大半,現在高才居然還要三斗,這……
“大人,我家糧倉都沒這裏多,不信你去看,不敢欺騙大人!”
對於王大谷的辯解,高才直接無視,他也不知道三百六十斤有多少,但是以最大一袋為標準准沒錯,這是他看別人那樣做的。
一旁的武大看不下去了,挺胸上前,目光似凶獸般冷冽,直直盯住王大谷,粗聲道:
“少廢話,趕緊的,大爺還要趕路呢!”
對於高才的逼視,武大的壓迫,王大谷驚若寒蟬,身抖如篩糠,但是想到下半年還要靠那不多的米糧就着山瓜野菜度日,竟是閉眼死扛,雖然身形佝僂,眼皮顫抖,依舊不動分毫。
“嘿嘿,給臉不要臉,剛好我也手痒痒,就給你鬆鬆筋骨罷!”
武大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露凶光,拳頭慢慢握緊,發出咔擦咔擦的脆響。
“住手!”
“不要!”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凄惶的女人的聲音,另外一個頗為青澀,居然是袁熲。
那女子正是王大谷的妻子,見到袁熲開口雖然驚奇,但是此事事關她一家支柱的安危,她還是搶先開口道:
“大人,我家尚有一升蠶豆,願獻給大人!”
收租子是一個肥差,只要像高才這般強行刁難,一般都會有點意外收穫,這些不用上交,高太公他們很少出去理會這些,所以此事風險不大。
要是在以往,高才早就答應了,畢竟一升蠶豆夠他嘎嘣嘎嘣嚼好幾天,放幾天臭屁了。
但是此時他直接忽略了王大谷妻子的話,俯視的目光看向袁野,饒有興趣地道:
“喔?高三你要為他們說話,莫非你有補全租子的能力?”
聞言,武大武二也將注意力轉向袁熲,那高才似笑非笑的表情告訴他們,高才鐵心要針對袁熲了。
面對高才的戲謔,武大兄弟好整以暇的神情,袁熲面色不變,他掃過這八十多個老少,眼中有濃濃的不忍之色。
他收斂神情,明亮的目光看向高才,不閃不避,然後一昂頭,聲音格外堅定:
“我沒有補全租子的能力,卻有辦法證明,王大谷的租子,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