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天門下
話說陳宇自從和李玄清分開之後，腦子裏一片混亂，只是盲目的按照李玄清之前的吩咐拚命往前跑。由於自小在鐵匠鋪打鐵，他的身體比李玄清更為壯實，十五六歲的身體已經漸漸有了一絲絲西北漢子的氣勢，這一跑起來自然是比李玄清更為快速。
只不過他此刻似乎還沒有清醒過來，或者說被剛才那一幕嚇傻了，此時此刻身體的舉動只是慣性的按照之前的動作重複下去而已。
“嗷”一聲凄厲猙獰的呼嘯聲猛然間從身後傳來，頓時群山震動，萬獸蟄伏，這是獸王的氣息和咆哮。
也就在這一刻，一直處於混亂狀態只知道拚命奔跑的陳宇卻是身形猛然一震，這一聲虎嘯猶如黃鐘大呂一般在耳畔炸響，一下子把他驚醒。
也就在這一刻，之前和李玄清分開的場景瞬間佔據了陳宇的腦海。
“快走啊，能跑一個算一個。”李玄清的聲音在腦海里越來越大。
在生死一發的時刻，李玄清寧願用自己的性命去吸引大蟲的注意也要將生還的機會讓給自己。這讓一向大大咧咧的陳宇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間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玄清，我去找你，我一定會找到你的。都怪我，怪我當時害怕，怪我不夠勇敢。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打死那隻大蟲。”陳宇一邊哭叫一邊跌跌撞撞的朝着回去的路上奔去。
北風吹過，帶着陳宇絲絲嗚咽的聲音在群山之間回蕩。
不過這些李玄清肯定是聽不到了，此時此刻的他早已經被強烈的衝擊震的暈了過去。本來和大蟲從懸崖之上跌落下來，就算他是穿越眾估計也得穿越回去，再活一次。只是他的體重相對於大蟲而已，自是輕了太多。所以他在空中被山谷風吹了一下，稍微偏移了一點，墜地之時恰好落在了比他稍早的大蟲身上。大蟲膘肥體壯，直直的墜落下來自然是摔得死的不能再死。但是它的身體在這一刻卻無形當中為李玄清承受了下墜的力道。大蟲雖死，但是那一身肌肉和皮毛竟是猶如一個隱隱的“席夢思”一般穩穩的托住了李玄清。
這倒霉的大蟲本來是把李玄清當作獵物的，沒想到結果自己不但因為獵物墜下懸崖摔死，而且這時候竟然還幫獵物擋了一劫。
深谷幽幽，秋天的賀蘭山夜晚已經非常寒冷了，所以李玄清沒過多久也就清醒過來。只是他一時之間似乎也沒反應過來自己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雙眼茫然的看了看漆黑的四周，稍微動了動身體。
不過這一動身體，卻是讓他立刻明白自己是死裏逃生了。原因很簡單，大蟲的肌肉和皮毛雖然讓李玄清逃過一劫，但是大蟲強健的筋骨卻猶如頑石一般，在李玄清落在大蟲身上的那一刻，宣示了自己的強硬。
由於李玄清在空中本能的掙扎了幾下，所以落地的時候是左腿屈着先着地，緊接着側身栽倒在大蟲身上。所以李玄清下墜的所有力道幾乎都靠左腿承擔了。
李玄清被這股劇烈的疼痛刺激的猛然翻了個身，但是這一翻身立馬壓倒了左腿上，這下是疼上加疼，饒是李玄清兩世為人，卻也是忍不住，頓時哀嚎起來，再也不敢亂動。
歇了良久，好不容易不再亂動終於算是讓那股鑽心的疼痛緩緩的壓了下去，李玄清調勻自己的呼吸，腦子也在這一刻把之前的前因後果理順。看樣子自己還算是福大命大，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居然還能撿回一條命，也算是對得起自己來這個世界一回了。
李玄清勉力看了看天空，雖然山谷之中看不到別的，但是已經泛白的天空還是顯示出黑夜已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過去了。
看來自己昏迷了好幾個個時辰了，怎麼感覺就如一瞬間？李玄清微微苦笑，微微抬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頓時眼神中閃過一絲慶幸。
看樣子自己摔下來的姿勢還不錯，理論上這好像是最好的姿勢了。李玄清小心翼翼的靠着唯一動起來不怎麼疼的雙手慢慢的支撐着自己身體坐了起來，開始細細打量自己這全身的傷痕。
其他地方倒還罷了，估計不是壓在了大蟲的爪子上留下的就是下落的時候被碎石砸的，雖然多，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唯一麻煩的就是左腿上的傷勢。
李玄清忍着疼動了動左腿，感受了一下。
還從好小在葯館做學徒，跟着坐堂大夫學了不少。李玄清很快就清楚了自己腳踝在墜地的那一刻被強大的衝力給扭到了，不過如果光是這個對於李玄清來說不是什麼大事。最要命的是膝蓋，李玄清嘗試着摸了摸膝蓋，默默的吸了口氣，好像骨頭沒碎掉，現在估計就是小腿骨頭斷了。
李玄清找了幾根樹枝支撐着左腿，脫下身上破碎的衣服當作繩索胡亂將左腿自膝蓋以下緊緊的綁了起來。做完這些，疼的他直冒冷汗。
稍稍歇了會，李玄清開始嘗試着彎曲自己的大腿，試着去把扭到的腳踝矯正好。本來這個動作以前跟着大夫做了好多次了，但是這次給自己做卻發現難度太大，比劃來比劃去都夠不着，等李玄清自己做好這些，居然花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這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李玄清躺在大蟲身上喘着粗氣，饒是他兩世為人，但是這種鑽心的疼痛卻是改變不了的。現在的自己什麼都不想動，看着天空漸漸大亮，溫度開始上升，李玄清強忍着自己因為劇痛而漸漸迷糊的感覺，開始琢磨着怎麼出這個山谷。
李玄清環顧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個山谷是個半封閉的。一側是自己之前掉下來的懸崖，那地方高達數十丈，凌厲陡峭，別說現在自己斷了腿，就算是平日，自己也絕不可能爬的上去。至於另一側，倒不是什麼懸崖峭壁，相反，那是個緩坡。只是那是賀蘭山有名的孤峰，自己和陳宇在賀蘭山遊盪好幾年了，都沒敢去這個地方。究其原因，就是這個名為“馬頭峰”的山峰四周基本上都是山谷，四周小山拱衛在馬頭峰四周，朝向馬頭峰的方向均為陡峭的懸崖，根本沒有路可以走。
靈州人都有個傳說，據山海經記載，大禹治水時，命黃龍鎮守黃河，佑護百姓，結果黃龍生性殘暴，肆虐蒼生。有一個叫王田的凡人在神馬追風的幫助下斬殺黃龍，為民除害。可惜在斬殺黃龍之後，神馬也力盡而亡，化成一座山脈，就是賀蘭山。而馬頭峰就是神馬的馬頭，故此百姓稱之為馬頭峰。
李玄清回想着從小就聽過的傳說不禁苦笑，自己還真是運氣好，這個平常根本就來不了的地方現在居然莫名其妙被一隻大蟲給攆過來了。算了算了，既然來了，就想辦法去看看，最少也要找點草藥治療自己傷勢。
李玄清勉力找了幾根不知道從哪掉下來的樹枝想嘗試着當作拐杖卻發現掉到這裏的樹枝基本上都快朽的差不多了，根本就沒辦法當作拐杖。迫不得已只能側着身體慢慢往上爬。
就算自己從小就是孤兒，什麼都經受過，但是這樣在怪石嶙峋的山坡上往上爬，而且還帶着一條傷腿的情況下這簡直是地獄。李玄清花了半個時辰才爬了大概十來丈的距離。
靠着一塊聳立的方形巨石李玄清躺了下來，給剛才在地面摩擦的半邊身子揉了揉。看着已經被磨紅了的皮膚，再看看離綠色植物還有幾十丈的距離，李玄清搖了搖頭，這要是爬上去估計自己的皮都掉光了吧。
李玄清喘了口氣，歇了會準備繼續往上爬。他已經隱隱感覺到如果不能找到藥材自己的腿估計真要出問題了。現在自己已經有點發燒了。
其實對於李玄清現在的狀況而言，找點消炎退燒的草藥也就夠了。這對於進入義善堂就當採藥學徒而言實在是簡單不過。李玄清勉力又爬了一段距離，就在一對草叢裏找到一味紫花地丁和幾朵蒲公英。李玄清匆匆摘下放在嘴裏嚼了嚼咽了下去，又在周圍爬了一圈，找了幾味治療骨傷的草藥，解開左腿上的衣服，將咬爛的草藥仔細的敷在腿上，然後細細的綁上衣服。
做好這一切，李玄清斜坐在地上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自己此刻所處的地方真是這馬頭峰的山腳下，遠處自己跌落下來的南天門已經被清晨的白霧籠罩，隱約朦朧，看不清什麼模樣。
西北清晨的天空空曠、寂寥，空氣中絲絲的寒意讓此刻的李玄清縮了縮身子，之前自己疼痛難忍感覺不到，此刻歇了下來頓時感到這涼意。朝陽還沒升過遠方山峰的峰頂，看不到太陽的影子。沒有太陽的西北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李玄清自失的一笑，這個時候自己居然還能想到這個奇怪的問題也真是佩服自己的腦洞了。不過這馬頭峰基本上沒人來過，恐怕就算是陳宇回頭來找自己，估計也找不到吧。想到陳宇，自己引開了大蟲，他此刻應該無恙了吧。但是自己想要活下去，還得靠自己。
想了想，李玄清找了一根小樹用力掰斷，當作拐杖，開始朝着自己跌落的地方緩慢走過去。那地方那隻大蟲對於現在饑寒交迫的自己來說，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李玄清一瘸一拐的跳到之前來的那塊方形巨石邊上，想了想準備就地找點柴火準備生火。這個地方從山上掉下來的枯枝敗葉比較多，不用自己去找了，倒也省了不少事。
不過對於十幾丈以外的大蟲，李玄清卻皺起了眉頭，這時候自己才看清這隻大蟲的全貌。這看樣子是只成年大蟲，體重光看着估計就有兩三百斤。不同於前世在動物園看到的大蟲那種毛髮斑斕的模樣，反倒是黃黑花紋之中帶着點灰色。不過李玄清也不計較這隻大蟲是不是傳說中的西北虎了，蹦到大蟲身邊轉了半圈坐了下來，將大蟲的尾巴綁在自己的拐杖上，開始一點一點的往上面拖。
不過這個辦法顯然根本行不通，三百多斤的大蟲別說是現在瘸着一條腿的李玄清，就算是安然無恙也拖不動。李玄清想了想，摸出腰帶里一把只有一寸左右的小刀，自言自語道：“還好陳宇這傢伙在鐵匠鋪打造的第一把刀送給了自己，不然自己現在只能拿牙齒咬大蟲了，那可真是茹毛飲血了。”說完微微一笑，開始給大蟲剝皮。自己這幾天估計是要在這裏不能動了，這虎皮可是自己夜裏禦寒的最好的選擇了。
老實說給動物剝皮對於在西北土生土長的李玄清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不多時這真快的虎皮就完完整整的剝了下來。由於大蟲是直接從懸崖上摔下來摔死的，所以除了內臟擠碎，骨骼斷裂之外，外表倒是沒什麼傷痕。
“就這虎皮拿到靈州城估計能賣不少銀子吧。”李玄清將虎皮反披在身上，打了個結嘖嘖稱讚。
忙忙碌碌大半個時辰，李玄清拿着自己割下來的一條虎腿開始一瘸一拐的在山谷的谷底尋找水源。自己隱隱約約能聽到水聲的，但是等找的時候卻死活找不到。如果沒有水自己在這裏恐怕堅持不了幾天的。所以李玄清雖然每走一步腿上傷勢加重一點讓是仍然強忍着在谷底尋尋覓覓。
不知道是該說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是該說李玄清命不該絕，在來來回回尋覓了半天之後，終於在谷底的一塊石頭後面找到了一眼清泉。泉眼不大，但是泉水卻順着一條小溝蜿蜒流了出來，在不遠處匯聚成一個小池子。
水池被樹葉蓋住了，之前李玄清經過兩次都沒注意。不過現在李玄清倒也沒懊惱自己剛才的粗心大意，斜躺在水池邊上，咕嚕咕嚕喝了一肚子水之後，用手舀水將手上的虎肉胡亂洗了洗，走到之前那塊巨石邊上，開始生火。
其實在古代生火還是很麻煩的，自己身上的火鐮在就不知道掉到哪了。此刻也只能開始在地上找兩塊石頭，準備用擊石取火的辦法取得火種。
不過也就是這一擊，一個傳奇從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