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朝百事6
“要不要我幫忙?”蘇婉如過來,正好碰見蘇季和杜舟從前面過來,兩人說的話她也都聽到了,“我出城將她接回來?”
蘇季看她一副鬼精的樣子,哭笑不得的彈了她的腦門兒,“這種事也要你幫忙呢的話,那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聖上,這話可不能說。”杜舟緊張的呸呸了兩聲。
蘇季瞪了他一眼,“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何至於現在變成這樣了,是不是身居高位,就要擺出個姿態?”
“聖上,聖上,”杜舟掩面一笑,低聲道:“看破別道破啊。”
蘇季失笑。
“他都變了,一點都不好玩了。”蘇婉如也瞪了一眼杜舟,和蘇季道:“後宮不能沒主子,再說,我也想要嫂子和侄兒,你動作麻利點。”
蘇季無奈的搖了搖頭,指了指御書房,“你去看看書案上,一堆的事等着處理,開朝百事忙,我哪裏有空。”說著,擺了擺手往書房裏去,蘇婉如就跟着他進去,果然看到書案上堆成了小山似的,跟着嘆氣,“我想到父皇以前也是,每次見到他,他不是寫就是在看,沒有停的時候。”
“嗯。那時候我們還不懂事,成天拽着他陪我們玩。”蘇季在桌案后坐下來,抬頭看着蘇婉如,“現在我坐在這裏,才知道父皇有多不易。”
蘇婉如點了點頭,“你封了沈湛異姓王啊,做什麼封王,現在我們沒事,往後怎麼辦。”
蘇季怔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來,指了指蘇婉如,“我想起件事來。”頓了頓拉着蘇婉如在自己身邊坐下來,捏了捏她的臉,“二哥知道怎麼封你了。”
“我還有啊。”蘇婉如好奇的道:“封我什麼?鎮國長公主?”
蘇季噗嗤一笑,“你要是不介意,我是可以這麼封你啊。”
“別,難聽死了。”蘇婉如掩面笑着道:“那你打算怎麼封我?”
蘇季就低聲道:“如月令還在你手中吧,這樣,這如月令朕加個特權,若帝王昏庸,上可干政,若朝臣失德無能,可先斬後奏,你覺得如何。”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可以拿着如月令和你一起上朝了?”蘇婉如噗嗤一笑。
蘇季頷首,“你要是想,隨時可以啊。二哥知道,我們婉婉雖是女子,可一點都不輸男子的。”
“那倒是。”蘇婉如知道,蘇季是怕委屈了她,恨不得將天底下最好的都給她,若她是男子,恐怕這皇位他也要給她的……她笑着道:“干政,先斬後奏的特權就算了。我看三千龍衛就留給我,以及我的子子孫孫。丹書鐵券來一張,免死金牌來三份。這也算是你這個做舅舅的,仁至義盡了。”
後代的事,誰也說不清楚。就算她是神仙,也無法控制。
自有問心無愧,剩下的,就是各自管自己了。
“你說的也對,我們操心再多也沒有用。”蘇季點了點頭,“那就鎮國長公主,加上你剛才要的這些?”
蘇婉如搖着頭,“不要,我不要什麼鎮國長公主。就長公主就好了。太難聽了。”又道:“更何況,有沈湛的封號在,就已經夠尊貴了,再有,不免太張揚了。”
“行,你高興就行。”頓了頓又道:“想住在哪裏?我看太子府不錯,重建一番,給你做府邸?”
蘇婉如揚眉,想起了胡瓊月,當年她因為能住進太子府,而和她炫耀過,卻沒有想到,有一天太子府會成為她的府邸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路沒走到頭,誰也不知道在哪裏拐彎。
“就原來的鎮南侯府吧,那邊住的挺好的,沈湛也習慣那邊。”蘇婉如笑着道:“對面的寧王府,你先留着不要給別人啊。”
蘇季摸了摸她的頭,“知道了,寧王府給他留着。”
“謝謝二哥。”蘇婉如笑了起來,“等過了年,我回平江府,將父皇和母后的墳修一修。祖陵的話,就釘在平江府吧,你看呢。”
蘇季也是這麼想的,將來他的陵墓可能就在燕京了,可蘇正行和林氏卻一定想留在江南。
“我沒有空去了,這些事就都辛苦你了。你辦事我放心。”蘇季笑了笑。
蘇婉如頷首,又和蘇季說了幾句,知道他還有一堆事,她不能一直耽誤他的時間,“……我回去了,你手中的事也適當分出去,大方向你握緊了,權利該放就放。”
“你說這事我倒是想起來了。”蘇季道:“朝中官職太亂,你可有什麼想法?”
蘇婉如怔了一下,隨口道:“我也覺得太亂了,一些沒有實權的官職撤了就好。人在哪裏當差,就在哪裏領俸祿,別佔着戶部的坑,卻在鹽鐵衙門拿俸祿,弄的亂七八糟的,吏部三年一審,還得那和履歷到處去打聽找人。”
“一個蘿蔔一個坑,從大到小的化難為易,”蘇婉如想到趙之昂當初的朝堂職位,從前朝延續下來的,到趙之昂的手中又添了許多,真的是看着就讓人頭疼。
好些官職,她就一直沒有弄明白。
“我也是這樣想的。”蘇季凝眉道:“當初父皇設了丞相一職,是元和周都沒有的。我倒是覺得這樣好,職權明朗。”
蘇婉如微微頷首,“若只有左右丞相,朝中大權還是在此二人手中捏着,到時候難免又是一堆事情,這是發展的必然軌跡。”她頓了頓,道:“將權劃分出來,稀釋了高管的權限。”
“我知道了。”蘇季心頭一亮,贊同的道:“還是婉婉聰明,這件事我仔細想想。”
蘇婉如應是,和杜舟一起出了御書房的門,后宮裏先撿着會用得着的宮殿修葺着,來來往往的侍衛,蘇婉如問道:“以往的小內侍,留了一部分下來?”
“嗯。年紀小的都留在宮裏了,底子也都盤查清楚了。”杜舟回道:“不過,聖上跟前伺候的人,奴婢想重新招人進來調教。”
舊人能用,卻不敢放心大膽的用。
“行,你看着辦吧。”蘇婉如其實還好,趙家的嫡親血脈沒有活口,就算有人想要報仇,這大旗還真是不好扯啊,“二哥的吃喝你要把好關,現在事情多,並不能一直做事也不休息。”
杜舟應是,送蘇婉如上了轎子。
蘇季一直忙到天黑,才將桌子上的奏疏文案看完,揉着眼睛他靠疲憊的靠在椅背上養神,杜舟端湯進來,低聲道:“聖上,您先吃帶你東西墊一墊,一會兒就上晚膳了。”
“我沒事。”蘇季道:“你去將戈、崔二人請來,今天婉婉說的那番話,我想了一個下午,覺得可行。”
杜舟看了看時間,“聖上,這正是晚膳的時間,要不然,明兒下早朝再說?您昨兒就睡了一個時辰。長公主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奴婢,好好盯着您多休息呢。”
“行吧。”蘇季想了想,將自己的想法寫出來,中間隨便吃了飯出去走了一刻鐘,又回來接着做事,直到戍時末,才鬆了口氣,杜舟聽見動靜忙悄聲進來,笑着道:“聖上,熱水都備好了,您可要休息?”
“嗯。”蘇季頷首,脫了外衣梳洗沐浴,上了床歇下來,杜舟守了一會兒,見蘇季睡著了,就躡手躡腳的關燈關門出去,他一走蘇季便睜開了眼,重穿了衣服,從窗戶出去,一路出了皇宮出了城門。
時間很遲,客棧也早就打烊,一盞豆大的燈,火光搖搖晃晃的照着一方的明亮,蘇季無聲無息的去了後院,後院拖着兩個獨立的院子,他翻牆進了院子。
一間房裏亮着燈,燈下有個身影倒映在窗戶上,似乎在看書,靜靜的低着頭。
就算看不見臉,他也確定對方是誰。
他敲了門,朱音在裏面戒備的問道:“誰?”
“是我。”蘇季等了一會兒,就看到朱音抓了衣服披上,又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給他開了門。
一個月未見,蘇季終於看到了她,沒胖沒瘦,依舊清清冷冷的樣子,他一笑揚眉道:“怎麼穿的這麼少,房裏燒爐子了嗎?”
難道不應該問她怎麼還沒睡?朱音疑惑,想了想回道:“不冷,你……怎麼來了?”
“騎馬來的。”蘇季打了個噴嚏,“我也穿少了,有些冷。”
朱音下意識的讓開了門,蘇季從善如流的進去,四周看了看,桌子上倒磕着書,一杯茶徐徐冒着熱氣,床鋪還沒有放下來,一頂帷帽隨手搭在了椅背上。
沒有女子的首飾衣物,和一出門就帶着的各式各樣的必需品,朱音永遠都是利落的,不屑於那些花哨的配飾。
“請坐。”朱音請蘇季坐,給他倒了茶,在他對面坐下來,垂着眼眸也不說話。
蘇季就含笑看着她,自從上次將心意挑破了后,她看他就一直不自然。
“這幾天特別的累。”蘇季揉着額頭,一副疲憊的樣子,“朝中的事,有的看着事情無關緊要,可被放大后,卻都變成一件件迫在眉睫的事,實在是逼的我手忙腳亂。”
“沒有人幫你嗎。”朱音問道。
蘇季嘆了口氣,“有人幫自然是有的,可到底幫也只是出出主意,一樁樁的事,還是要我親自做的。”
朱音能想得到大概的情況,頓了頓,乾巴巴的道:“你……你早點回去休息?”
“城門關了,我能出來,卻不容易進城。”蘇季靠在椅子上,“你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你就去睡吧,我就在你這裏坐會兒,歇一歇,等天亮了就走。”
雖然兩人以前常為了一個兵器或者一張圖,待一個房間,共度一夜,她不在乎這些,可今天卻莫名的緊張和尷尬,“你……我……”她想了想半天,突然站了起來,“我去看書。”
說著,拿着書低頭看,一副不打算說話,準備和蘇季接着耗一夜的樣子。
蘇季也不多言,靠在椅子上,闔着眼睛。
朱音心不在焉的看了一會兒書,一抬頭就看到蘇季居然睡著了,面容清潤,但眉頭卻是緊緊縮着,透着濃濃的疲憊。
“蘇世元,”她放了書走過去,立在蘇季面前,靜靜看着他,想要喊又有些猶豫。
蘇季清淺的呼吸着,沒有醒來的樣子。
“那就睡會兒吧。”朱音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回去坐好了,想了想又找了件斗篷給蘇季披上,又怕他還冷,就少了爐子。忙活完都已經是半夜了。
“真的很累?”朱音托頰看着他,胡思亂想了一堆,卻依舊沒有頭緒,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趴在桌子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卻在床上躺着,衣服完好,蓋着被子。
她翻身坐起來,蘇季早就不在了,桌子上留着一張字條,清雋的幾個字,“我中午派人來接你回城。”
她本來不打算回去的,可看了字條還是收了起來,默默的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妥當,吃了午飯,杜舟帶着人親自來了。
“音姑娘。”杜舟笑着上前去扶着朱音,“聖上問您,是想住回家去,還是住到別處去?”
當然是回家,這話問的是廢話,可答的卻不是廢話。
“我……我回家住。”朱音上了馬車放了車帘子,杜舟眼裏劃過笑意,朱音能這麼答,就表示她考慮過住去宮裏的事。
住宮裏自然是後宮的人,可見她心裏有蘇季。
這試探的方式還真是好。
朱音回了府中,門上的牌匾摘了,但家還是以前的家,她進了門裏,朱瑜帶着媳婦孩子迎了過來,朱音向來和他們沒什麼話說,安排了住處就去找朱珣。
朱珣躺着着,見着她進來忙坐了起來,吃驚的問道:“是聖上接你回來的?”
“嗯。”朱音問道:“你傷勢怎麼樣?”
朱珣擺了擺手,不在乎自己的傷勢,急着道:“聖上可提過讓你進宮的事?”他是知道的,昨天早上還有人提選秀的事。
皇后肯定是要立的,可是他真的不希望是朱音。
“沒有,”朱音低着頭道:“直接送我回來了。”
朱珣鬆了口氣,“那你在家歇着吧,阿瑾那邊也不要常去,免得她誆了你去做她嫂子。”
“我回去歇着了,昨晚沒睡好。”朱音起身,丟了朱珣出了房門。
朱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捶胸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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