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亂局
“怎麼會讓他給逃了?”劉暉神色有些難看。清風寨三番兩次觸及他的逆鱗,已經讓他生出斬草除根的心思。這會子卻讓為首的跑了,對劉暉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鳳七面露慚愧之色,道:“咱們幾個本已經將他逼到牆角,眼看着就能擒住。誰知那小子不但身手厲害,居然還下作的用幾個手下餵了咱們弟兄的刀箭。這不,被他尋了破綻逃出包圍,不過已經有幾個兄弟追了出去。”
“算了吧,他們已經儘力了。”花憐月上前一步,將手搭在劉暉的袖口,阻止他繼續責問,又道:“與其在這裏問他們的罪,還不如立刻通知各處城門守衛兵馬,看能不能截住那個高爺!”
雖然這個希望很渺茫,不過動靜鬧得越大,與清風寨勾結暗害賢王夫妻的慧寧與劉翎臉就丟得越大。想必此事過去后,劉翎與慧寧再看見花憐月,也要繞着路走了。
劉暉面色依舊難看,卻立刻明白了花憐月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沒聽到主母的話嗎,還不快去!”
“是!”鳳七一抱拳,立刻轉身離去。才出了院門,卻見外面馬蹄紛亂,數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將黑暗的巷子照得恍如白晝。被幾十個護衛簇擁在中間的,是滿臉冷凝的劉翎。
劉翎如此及時的出現,不得不讓知道內情之人浮想翩翩。此刻她正端坐在馬背上,在對一名背着弓箭的賢王府護衛喝問什麼。想必是沒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原本俏麗的臉龐居然透出扭曲猙獰之意。
手中的牛皮馬鞭高高揚起,對着面前油鹽不進的護衛狠狠揮下去,鞭梢卻落入了鳳七的手中。鳳七抬首望着劉翎,不卑不亢的道:“不知這位護衛犯了何事,惹得公主如此大動干戈?”
“大膽,敢對長公主無禮,還不快速速放開!”公主府護衛見自家主子要吃虧,立刻團團圍上來,手中刀劍也抵在了鳳七身上。
而原本散在周邊,收拾着殘局的鳳衛及賢王府護衛又怎麼肯讓鳳七吃虧,於是也圍了了上來。里三層外三層,倒是將鳳七與劉翎二人給團團圍在其中。
劉翎見是鳳七攔住了自己,先是一愣,下意識的放鬆了繃緊的麵皮。她一抬手,待自家護衛停止喝罵后,才道:“我問你,慧寧郡主可在裏面?”
鳳七眸光一閃,他鬆了手讓劉翎將鞭子收回,才道:“慧寧郡主自然是在她該在的地方,長公主只管放心,咱們王爺絕對不會冤枉了她就是。”他這話說得滑頭,卻也讓人抓不住把柄。
縱然劉翎對鳳七有着不可描述的晦暗心思,可聽到他說出“冤枉”二字,心頭的焦躁越盛。她再也忍耐不住,厲聲道:“我不管你們王爺想要做什麼,慧寧郡主也不是他能隨意處置的。”
劉翎高揚起頭,簌簌的雪花漸漸覆蓋住她的肩頭。搖曳的火光下,她的眸子閃爍着陰狠的利芒,就見她盯着一眾王府護衛,厲聲道:“本公主勸你們立刻將郡主請出來,否則我必對你們不客氣。”
劉翎如今與慧寧郡主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如今她也深悔,不該一時鬼迷了心竅聽了慧寧那個丫頭的暗中唆使,暗中與臭名遠揚的清風寨水匪勾結。
原本以為順利挾持了花憐月,又有慧寧在旁盯着。只消一個晚上的功夫,定然能夠得到想要的消息,又能藉著水匪的手除去她,給近期表現實在太過耀眼的劉暉一個致命打擊,真可謂是一舉二得。沒想到劉暉反應如此迅速,不但很快找到了這些水匪的藏身之地,還凌厲出手將其圍剿。
原本她坐在溫暖如春的暖閣中愜意的享受着精緻的茶點,就等明日慧寧郡主將好消息帶回來。當得到這個消息后,差點沒從椅子上栽下來。
她匆匆點齊護衛冒着風雪快馬加鞭趕過來,一路上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將慧寧郡主帶回去。只要慧寧郡主脫離了劉暉的掌控,她劉翎自然也能逃脫一劫。
花憐月在院子裏自然將劉翎驕橫的輕呵聲聽得清清楚楚,此刻她的臉色有些發白,被大紅的披風映襯着,越發顯得面無血色。劉暉擔心的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花憐月輕咬着下唇搖搖頭,片刻后,嘟着嘴道:“我不喜歡她!”
雖沒說“她”是誰,劉暉卻知道,這個她必然是外面仗着長公主身份咄咄逼人的劉翎。
劉暉為她攏了攏頭髮,沉聲道:“我也不喜歡她,看似洒脫張揚,實則自私霸道。她雖然是咱們的長姐,可眼中除了太子,別的弟妹在她眼中比府里的奴僕也強不了多少。可惜她是父皇的心肝寶貝,咱們若是不敬着她,父皇明面上不說什麼,暗中也會幫她將場面找回來。”
花憐月聽出他話中濃濃的嘲諷之意,還有隱藏的不甘與憤怒,心中不由微嘆。平常人家的長輩偏袒某個小輩,都會造成家宅不寧。而身為一國之君,居然也如普通長輩那般對一房子女偏袒的如此厲害。
若是這房子女是爭氣的也就罷了,可看情形,因為皇上多年的偏寵,太子與劉翎已經狂妄張狂到隨意踐踏律法,視人命如草芥的地步,也不知皇上如今會不會暗中後悔。
不過現在不是猜皇上心思的時候,外面劉翎還在張狂的要人,花憐月不得不慶幸,幸虧早一步將慧寧郡主給押走了。若是晚上一步,被劉翎將人給堵住,想要脫身只怕得兵戎相見。
劉翎久不見回應,心中越發焦躁,她咬着下唇,眸中的怒火似要噴出。本就不多的耐煩心已經耗盡,她將馬鞭指向前方,厲聲嬌喝道:“給本公主闖進去,不管如何,都要將慧寧郡主救出來。”
“是!”
公主府的護衛齊刷刷的回應着,鳳七下頜已經繃緊,他抬起深沉到極致的眸子,看向馬背上驕縱跋扈的劉翎,手卻按住血跡未乾的刀柄。
大戰一觸即發,台階上卻響起劉暉的輕哼:“皇姐好威風,這個時候帶人來是想幫着我拿人,還是想讓本就混亂的局勢更加混亂?”
劉翎騎在馬上,自然毫無阻攔的瞧見了伴隨在劉暉身邊的花憐月。見她一副平靜自若的模樣,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劉翎失望之餘,不由暗中咬牙,這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懊惱之色轉瞬即逝,轉眼間,她面上的狠厲之色盡去,帶着親密的責備道:“阿暉,你既然已經將夫人救出,為何卻不放慧寧郡主出來?你可知她還是雲英未嫁的姑娘家,若是此番處理不當污了她的閨譽,你讓她以後還怎麼議親。阿暉,咱們做人要厚道,你已經因為拒親害了她一回,難道還想害她一輩子嗎?”
劉翎看似循循善誘好言相勸,卻句句將責任往劉暉身上推。尤其又是與女子名節有關,彷彿劉暉不將慧寧郡主放出來,日後她嫁不出去就全是劉暉的錯。
拒親?花憐月斜瞥了劉暉一眼,她還不知道慧寧郡主與劉暉還有這種牽扯。她手動了動,賭氣想要掙脫出他的掌握,誰知他卻暗中收緊了五指。
花憐月無法,只得按捺住心頭的惱怒,撇開臉不去看他。
“皇姐此言不妥。”
劉暉自然不會讓劉翎隨隨便便給自己扣個罪名,於是微笑着反駁道:“只要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皇姐卻偏偏拿慧寧郡主的閨譽說話,究竟是想幫她還是想害她?”
“你......”劉翎啞然,眸光一轉卻望向一旁靜默不語的花憐月。想了想,她放下了長公主的身段,道:“花憐月,阿暉是男子不明白這些,你同為女子,應該明白咱們女兒家活在世人眼中的各種不易。
你若是善良的,也該看在白日在公主府中,慧寧一片熱情待你的份上,幫着我勸勸阿暉,別將一個可憐的女子往絕路上推。”
花憐月聞言簡直想大笑三聲,劉翎將黑說成白的本事真是讓她不得不佩服。要說這世上女人確實活得不易,不過這話從她劉翎嘴裏說出來,未免就是天大的笑話。
換了一個人,確實要顧忌對外的名聲。不過花憐月卻早就有了切身體會,對敵人善良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名聲什麼的,只是天邊看得見卻抓不着的浮雲而已。
她莞爾一笑,對滿臉期待的劉翎道:“怕是要讓長公主失望了,我只是一介女子,哪裏敢幹涉夫君的決定,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這丫頭,越來越滑頭了!劉暉眸光深沉的瞥了花憐月一眼,對她如此利落將自己從此事中摘出去,表示了由衷的佩服。
劉翎也被她堵得惱火,指望着這對腹黑夫妻發善心是不可能了,看來只能硬闖。
想到這裏,劉翎雙眼一眯,微微揚起下頜,紛飛的飄雪中,她的長鞭指向台階上讓她恨到骨子裏的年輕夫妻,怒聲道:“你們居然一點情面都不念,就別怪本公主硬闖了。來人,給本公主攻進去將慧寧郡主救出來,誰要是敢阻攔就地格殺。”
“是!”
見慧寧郡主如此不知死活,劉暉眸中浮現出一抹嘲諷,將大手一揮,根本不用多說什麼。鳳衛與王府護衛一起,對上了惡狠狠撲來的公主府護衛。
瞬間,吆喝聲四起,馬蹄翻飛,呼嘯處處!溫熱的鮮血潑向白雪覆蓋的地面,凌厲的刀光劍影,刺激着眾人泛着血絲的眼球。
劉翎與劉暉自然靜默不動,也沒有誰的屬下不開眼,敢將刀劍往他們身上招呼,不過他們凌厲的眸光已經在空中噼里啪啦的無形交戰了無數回。
吶喊聲,廝殺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出很遠,周遭百姓皆緊閉房門,生怕會惹禍上身。而負責京城安危的順天府尹不敢插手皇子皇女的糾紛,早就寫了摺子讓人快馬往皇宮裏面送去。
他不敢管,只能找敢管的出面。
天寒地凍的,皇上本已經在珍昭儀的暖榻上安睡,卻被-太-監-總管膽戰心驚的叫醒。珍昭儀披着外袍,親自撥亮了燭台,伺候皇上看了遞上來的摺子。
靜默片刻,華麗宮殿中傳出驚怒的咆哮,還有花瓶被砸碎的巨響,在夜風中傳出很遠很遠.......
轉眼間,戰局已經接近尾聲。公主府的護衛平時欺負百姓還是一把好手,真正與經過戰火淬鍊的鳳衛們斗在一起,只有挨打的份。
公主府護衛已經是節節敗退,一個個在劉翎面前受傷倒下,越發讓她髮指眥裂。忽然她厲聲對身邊的護衛道:“拿弓箭來!”她曾經跟着第二任駙馬學過騎射,雖然不能百步穿楊,卻也能不是平常女子可比。
“是”
一柄鐵弓被恭敬的交到她手中,劉翎不由分說,咯吱咯吱的將鐵弓拉圓,閃着寒光的箭尖對準了劉暉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花憐月手心中冒出了微汗,倒不是被劉翎嚇着了。而是周遭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讓她頭暈目眩,一陣陣噁心的感覺不斷衝擊着她的神經。
對着那寒光凌冽的箭尖,還有鐵箭后劉翎那雙盛滿殺意的惡毒眸子。劉暉有一瞬間被強烈的失望給擊潰,這就是他的親姐姐。從小到大,都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親姐姐。
小時候他一直不明白,自己與他們就算不是一母同胞,好歹也有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他們為何會處處與自己過不去。再大些,劉暉也就明白了,就是因為那一半相同的血液,他們註定一輩子都會將他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聖旨到.......”就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一名穿着緋色衣裳的小太監舉着一卷黃綾,在一隊官兵的護衛下騎馬飛奔而來。
幾乎是同時,劉翎似泄恨般,手指一松,長長的白羽箭帶着風聲朝着劉暉面門而去,擦過他的耳畔牢牢的釘在他身後的木門上。
劉暉倒是毫不動容,卻將其他人驚出一身冷汗。誰也沒想到,當著傳旨太監還有宮中護衛的面,劉翎居然還敢仗勢行兇。小太監更是驚呼道:“長公主,皇上此刻正在盛怒中,您可萬萬不能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