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談判一
“先生,這太危險了,咱們剛剛燒了鄭氏使者住的客棧,這阮主就差人來,學生所有覺得不妥。”侯方域站在蘇白衣旁邊。
“怕他個鳥!”
郭城嘿了一聲,右手一拍腰間的劍,道:“他要是敢對咱們怎麼樣,老子馬上把他頭擰下來當夜壺用。”
其餘眾人也都各自發表意見。
蘇白衣卻很平靜的看着面前的那張紙。
黎明之前,他帶着阮福瀾從崖州回來,然後就沒有在下船。非但沒有下船,還讓剛剛燒了鄭氏使者的郭城將所有大明的子民都帶上了船,做出一個要走的姿勢。
這麼一來,一則可以觀察下阮主對於他們滅了鄭氏使者的態度,若是翻臉可以隨時走人;二是可以造成一種馬上離去的進展氣氛,逼迫廣南這邊表態。
他們要嘛來人留,如果不來人留的話,蘇白衣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裏了,還不如早早去占婆那邊談別的生意好。
事情的發展果如蘇白衣所料,半個時辰后,阮主就派人來了,送來了一張紙,上面只寫了“請大明天使進城相見”幾個字,下面用了一方‘征南大將軍’的印。
於是,關於要不要隻身進城和阮氏談判這件事,蘇白衣手下和學生們各自表達意見。
等他們吵的差不多的時候,蘇白衣卻很是淡定的站起來,將紙張拿在手中道:‘郭城,帶幾個護衛,隨我進城。’
“先生!”侯方域大吃一驚:“這可是隻身赴險啊。”
“放心吧。”蘇白衣笑了笑道:“他們沒那個膽子。再說了,我雖沒見過這阮福源,可從其行事來看,也算是一代梟雄,更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如今咱們殺了鄭氏的使者,可謂木已成舟,他若與咱們反目成仇划得來么?
殺我一個蘇白衣沒有半點好處,還要引來大明的雷霆之怒,他沒那麼傻,你們放心吧。”
蘇白衣自信滿滿的帶着郭城和幾名精壯的侍衛下船,登岸換馬,朝富春城中疾馳而去。到了內城門口的時候,被下人們引着進入重重宮苑,在金碧輝煌的迴廊下走了很久,才到一處大殿。
蘇白衣道:“看到沒有,這阮主雖沒稱王,可宮苑居所都僭越了好幾個級別,咱們冊封他的時候他倒還挺矯情。”
郭城哈哈大笑。
不一會兒便來到大殿正門,被一個小廝引了進去,一眼便看到穿的花花綠綠的阮福瀾,他見蘇白衣來,高興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道:“見過大明天使。”
“世子也在?”蘇白衣眼睛一亮,又問道:“不知廣南王……”
阮福瀾笑而不語。
旁邊的內侍用生硬的漢語對蘇白衣道:“天使有所不知,老主身體有恙,今日早上已讓新主接位了,如今咱們廣南的主人便是……”
“呵呵!”阮福瀾臉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微笑,對蘇白衣道:“家父操勞過度,為免耽擱天使的大事,便臨時出此下策,還望明使勿怪。”
蘇白衣摸了摸額頭,暗道這是什麼劇情,老子還沒轉換過來,你們廣南就換了主子,不由得有些面色發苦,道:“蘇某這裏先行恭賀了,不過這聖旨可是點名下給老王爺的,外臣如何宣旨呢?”
“無妨!”阮福瀾道:“吾父卧床不起,還望天使原諒,這旨意就由我這做兒子的代為接下吧。”
“那也行!”沒有辦法,只得這麼辦了。
當下便在大殿裏擺下香案,阮福瀾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接下了聖旨。
“外臣恭喜廣南王!”蘇白衣不敢大意,趕緊施禮。
阮福瀾卻哈哈大笑,攙着蘇白衣的手道:“蘇大人客氣了,如今寡人受了朝廷的冊封,往後這廣南便永為大明外藩,寡人也可替天子牧守一方。”
“這是自然!”蘇白衣道。
“蘇大人,隨寡人來!”阮福瀾的‘寡人’用的相當順口,沒有半點的違和感,好似原本他就是王爺一樣。
蘇白衣跟着他走到大殿後面的一個偏殿,二人分賓主落座,阮福瀾才道:“寡人受了大明的冊封,便要為大明儘力,之前天使所說的諸事,咱們正好可以商議一下了。”
要進入正題了。
蘇白衣正襟危坐,喝了口茶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慢慢的道:“想必大王也知道,上次外臣的弟子就來過一次,我們在安南的所圖不大,只是兩樣東西,一是糧食,二是橡膠樹。當然了,我大明是禮儀之邦,不會強行索要,只是等價購買。”
“好說!”阮福瀾笑嘻嘻的道:“我們廣南雖小,卻也有良田十萬頃,不知道大人需要多少糧食,又能出什麼樣的價格?”
十萬頃!
蘇白衣皺着眉頭暗自算了一下。
十萬頃就是一千萬畝,按照安南一年三熟的產量來算的話,這一畝地每年可以產的稻米至少在五石以上,一千萬畝地,一年就是五千萬石。
而大明陝西的百姓數量原本就有將近五百萬人,可經過這兩年災難和戰爭之後,人口銳減,可也有近三百萬。
按照一個人一天二斤米算,一年就需要將近二千萬石的糧食。
廣南所產的糧食似乎可以滿足要求,可人家自己也要吃啊,不可能種了全給你大明去。
不過,談生意的藝術就在於漫天要價,然後就地還錢。
“每年二千萬石稻米。”蘇白衣伸出兩個手指頭。
“嗨……”阮福源一笑,道:“不可能,不瞞大人說,我們廣南雖然有些良田,可這些年一直在和鄭氏交戰,並無餘糧,這大軍一起,靡費糧草無數。所以咱們的糧食除了自家百姓吃還要供給軍隊,每年所剩並不多。而且,雖然我廣南有良田十萬頃,不過這只是表面上,實際情況是,廣南每年都有洪災,這田裏的產出並不似先生想的那般豐富。”
阮福源說的也有道理。
他的軍隊和老百姓每年吃多少糧食蘇白衣不知道,可他卻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安南多洪澇災害。
即便到了後世二十一世紀,越南也是整天被大水泡的一屁股包,更何況如今這個情況?
“所以,寡人緊一緊褲腰帶,每年或許可以省下五百萬石來,兩千萬石真沒有!”阮福源做出一個苦笑的表情,同時擺擺手。
“不夠,五百萬石差的太多!”蘇白衣搖着頭道:“據外臣所知,大王祖上已經在廣南苦心經營了三代,雖然已經握住了這廣南之地的民心,可這廣南之地尚未徹底開化,百姓多魚林而居,少有治田稼者,若我大明願意派人過來,幫助廣南百姓耕種,則這田裏的收成又能多收五成,我要一千五百萬石。”
這倒是個好法子。
不過阮福源是廣南的土皇帝,雖然臣服於大明願意稱外藩,可他肯定不願意讓大明插手其農業內務的,所以哈哈一笑道:“大人的好意寡人心領了,教課農桑,乃是經年累月之功,非一朝一夕可成,這樣吧,寡人盡量不違農時,不過最多也只能拿出八百萬石來。”
“也罷!”蘇白衣嘆了一口氣,世界上沒有一帆風順的事,能夠在廣南解決三分之一的稻米,已經是莫大的收穫了:“外臣多謝廣南王。”
“天使大人客氣了。”阮福源讓人續了茶水,道:“就八百萬石,可這價格?”
“呵呵!”蘇白衣喝了一口水,道:“據外臣所知,廣南稻米的價格是一兩銀子四石,不知是否?”
物以稀為貴,這是恆久不變的道理。
安南土地肥沃,且稻米一年三熟,稻米倒是多,可惜廣南少銀山銅礦,真箇國家的銀子不夠,於是就造成了米價偏低,一般只是大明國內稻米價格的一半。
每年八百萬石稻米,兩百萬兩銀子就可以解決了。
“呵呵……”阮福源卻不這麼想,他笑呵呵的道:“據寡人所知,大明的米價是一兩銀子二石,不知是否屬實?”
“大王說的倒也不錯,不過,外臣是來廣南購買稻米,並非是大王將稻米運送到大明去出售,所以還是以廣南米價為準!外臣以為,還是四石為好。”
“四石就四石!”阮福源反正也不吃虧,他拍了拍桌子道:“價格隨使者大人,寡人不予計較,可這出關之稅,卻是不能等閑視之。”
“大王以為如何?”蘇白衣是個現代人,並不覺得阮福源提出稅收有什麼問題。
“大明每年從我們這裏購買八百萬石稻米,折價二百萬兩白銀,本王的意思是,需額外加白銀一百萬兩,抵我廣南之關稅!”阮福源變得很是嚴肅。
“呵呵……”蘇白衣冷笑,道:“二里抽一?大王這稅也忒是不厚道了吧,廣南既為外藩,便需按照大明置之法納稅,以三十抽一算,合計稅銀七萬兩。”
“天使大人說笑了!”阮福瀾道:“據寡人所知,這大明的一般之稅卻是三十抽一,不過對於海關卻是高稅,據說是五里抽一。”
“十里抽一,每年外加白銀二十萬兩,再多的話外臣就做不了主了,須得回京師請示陛下。”蘇白衣朝北拱拱手。
阮福源皺着眉頭想了一會,欣然同意:“如此,就按十里抽一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