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塵往事

第一章 前塵往事

馬蹄聲。刀劍聲。狂笑聲。啼哭聲。

寧夕捂住耳朵,卻隔不斷那些可怕的聲音,突然四周變的死靜,黑暗中一陣低低的哭泣,小夕,我的女兒,沒有我的保護你該怎麼辦…怎麼辦…

媽媽,寧夕慌忙循聲望去,突然眼前一亮。

映入眼帘的是殘陽如血,旌旗滿天。

一個身影萬箭穿心,櫻槍長立,白衣染紅,巋然不倒。

縱然是死,亦是,睥睨天下,唯吾獨尊。

寧夕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用力喘了幾口氣,這才伸出手擦掉額頭上的冷汗,自從爸媽死後,無邊的夢魘就開始纏着她,又是這個夢,這個夢。

細細的水流在指尖流出,沒有女生愛留的指甲,也沒其他女生那樣精心保養后的白皙嫩滑。她的小指上還有一個紅色的凍瘡,裂着一個小口。

鏡里顯出一個瘦如麻桿一樣的女孩,她太瘦了,放手用些力就會捏碎似的。頂着一頭的枯黃的頭髮,一雙眼睛本該亮晶晶、光瑩瑩如玉石般,現在卻因為眼皮浮腫,看着只覺睡不醒似的,黯淡無光。

寧夕靜靜的看着鏡子,手指慢慢撫摸的鏡子,低低的念着,爸爸…媽媽…

說不出口的委屈,讓她有口難言。突然門外響起了舅媽粗暴的敲門聲,她慌忙打開門,便被舅母一巴掌扇在臉上,“關上門這麼久,你是想死在裏面嗎你!快把衣服洗了去。”

拉開門,濃重的霧氣朝屋裏涌。頭頂是深冬里飄蕩着的白寥寥的天光。還是早上很早,光線還是昏暗。

這明明曾是她的家,為何她卻連居住的權利也沒有,寒冷的的秋風,吹的滿樹的黃葉颯颯作響,掙扎了幾下,便無力的脫離了自己的家,飄落到地上,像垃圾一樣被塵埃埋沒。你說大樹失去了跟他相依的葉子會傷心嗎?還是因為他的普通和卑微輕易地把他放棄。和我一樣。

寧夕揉着胳膊上的淤青,那是昨天被她舅媽掐的,繼續揉搓那些好像永遠洗不完的衣服。

卻被舅媽狠狠的揪起耳朵扯得她生疼,“我不是讓你掃地嗎?”

“可衣服……”

“你掃個地怎麼了?哦喲,還難為著你啦?你真把自己當塊肉啦?白吃白喝養着你,別說讓你掃個地了,讓你舔個地都沒什麼錯。”

寧夕趕忙搖搖頭。

在家中她從舅媽身上學習到的只有一個字——乖。越乖她會越沒事、越安全越聽話她挨打的機率會減少。

她吸氣她吞淚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你不委屈

她不敢惹事只盼足夠的乖巧讓自己少受點責難。

她用一種最消極的態度生存於世間。

屋檐的露水滴落打在臉頰,她躲在屋外的小角落裏所成一團小小的手掌里捧着一本書,安靜的看着,細碎的陽光灑在書頁上帶着斑駁的明亮。

她喜歡讀書,爸爸從小就跟她說,書本是好東西,書讀多了就會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既然不能上學,讀書便是她最後的樂趣,這裏也是她最後的樂土。

“寧夕。”有個清亮的聲音再叫她的名字。

寧夕抬起頭,隔壁的林耀,一個愛穿白襯衫的男孩,一個笑起來很乾凈的男孩,此刻他站在寧夕面前,就像一個潔白的天使,而自己卑微的像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她努力咧開像結痂了一樣的唇,好像笑面人一樣努力練習的微笑,

爸爸曾經告訴她過,小夕,無論何時爸爸都會祝福你、支持你,記得用微笑征服人心,你有世界上最甜美的笑容。

甜美的笑容是她唯一擁有的了。

“你沒事吧?”

“恩。沒事。”她的聲音並不清亮但柔柔軟軟像一團甜甜細細的棉花糖,因為她不敢大聲說話。

深秋的清晨,那樣不同的兩個人突然沒了言語,林耀突然想起什麼,放下一邊的肩帶,把書包順向胸前,拿出牛奶,塞到寧夕手裏,“給。”

街巷中遠遠飄來一陣音樂,動人的音符輕輕的在空氣中帶來些許溫暖。

教室里那颱風琴叮咚叮咚叮嚀像你告白的聲音動作一直很輕

微笑看你送完信轉身離開的背影喜歡你字跡清秀的關心

那溫熱的牛奶瓶在我手中握緊有你在的地方我總感覺很窩心

日子像旋轉木馬在腦海里轉不停出現那些你對我好的場景

許多年後,寧夕想起過往,自己常揣想走過街角的白襯衫男孩會不會忽然停步,忽然之間把她想起,總是這樣不斷揣測着、始終保留着那份期望。

現在想來或許這就是種病態的習慣吧,鏡中月,水中花,是對那些難熬的日子裏唯一的寄託。

把一切家務做完寧夕趕忙找到一個安靜的牆角看幾頁書,她很安靜就像不存在一樣,在家一句頂撞會讓她挨上好幾棍為避禍安靜這門功夫她修得很透徹。

外面傳來腳步聲有人進屋,寧夕剛想起身,就聽見舅舅說“那死丫頭不在吧。”

舅媽看了看周圍才道“應該是出去了。”

寧夕突然意識到他們在避諱她,便不敢再出聲,不反抗不代表她傻。

傍晚的餘暉灑在屋檐上,寧夕捂着嘴踉蹌着衝出家門的,險些撞上剛放學回來的林耀。

寧夕抬起頭,正好對上林耀稍稍有些尷尬的臉,彷彿看到救星一樣,口中喃喃道“幫幫我,幫幫我。”

林耀剛想說什麼,便聽見身後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林耀,你還走不走,要不我可走了。”那聲音帶着濃濃的不滿。寧夕抬起頭,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微微揚起頭,此刻看向自己,眉毛皺了起來。

那種眼神,寧夕知道和舅舅,舅媽看她的眼神是一樣的,是厭惡,徹底的厭惡。

林耀轉頭看了看女孩,似乎有些猶豫,慢慢推掉寧夕的手,跟着那個女孩走了。

呵,寧夕自嘲的笑了起來,心裏的壓抑,就像是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重重地壓在心臟上,幾乎都跳動不了了。

眼睛裏一直源源不斷地流出眼淚,像是被人按下了啟動眼淚的開關,於是就停不下來。如同身體裏所有的水分,都以眼淚的形式流淌乾淨。

腦子裏回蕩在下午舅舅舅媽兩個人的對話“什麼時候把那丫頭趕出去。”

“別著急這丫頭身上還有一筆錢,咱們是監護人早晚都是咱們的。”

“要不是你炒股票輸了,我會跟你干這種犯法的事嗎?留着這丫頭早晚是個禍害,要是她知道咱們害死她父母就……”

寧夕的身體像缺氧般浮在半空。落不下來。落不到地面上腳踏實地。所有的關節都被人栓上了銀亮的絲線,像個木偶一樣地被人拉扯着關節,殭屍般地開闔,突然想起,舅媽經常對自己說到的“怎麼不早點去死”,“怎麼還不死”,這一類的話,其實如果實現起來,也算得上是解脫。只是現在,在死之前,我也不能讓他們快活。

曾經憧憬過自己的未來。

但是這些,都已經和自己沒有任何的關係了。內心的那些情感。變成了恨。變成了痛。

殺人償命。

她害怕寒冷,她要溫暖,巨大的火團把屋子包圍了,寧夕終於感到溫暖了。讓這一切都燃燒吧!消逝吧!

你們一定要下地獄,所以我要親眼看着你們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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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禍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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