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失明
安薰兒看了厲母一眼。
少女的眼神沒有任何作偽,直接,兇狠,外加三分嘲弄。
厲母心裏打了個突,這眼神竟有絲熟悉感,但她又肯定今天第一次知道這個安薰兒。
於是,心裏更加厭惡。
蘇靜萱也在一旁幫腔,“悅怡,你怎麼這麼傻啊,你這是招誰惹誰了?我怎麼向孟姨交待?”
韋庭川望着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孟悅怡,趕緊讓人抬去急救室了。
“佑銘,我過去看看!”
厲佑銘面無表情的望着仍舊一臉不服氣的安薰兒,蒼白的小臉上有幾分不正常的紅,一隻眼睛流了血,披頭散髮,脖子上以及胳膊上,全是一道道的紅稜子,裙子被扯破,鞋子也掉了一隻……
心裏似是有一雙手在用力的撕扯着,疼嗎?
但更多的是怒。
他真想把她那顆小腦瓜子剖開看看,看看裏面到底是怎麼構造的,為什麼她總是能給自己惹事?一樁接一樁,沒完沒了!
“你很能耐啊!這算什麼?拚命三郎?”
安薰兒倔強的瞪着地板上的某處,渾身僵硬,有一瞬間兩手還不聽使喚,竟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像是打擺子一樣。
她用力的握緊拳頭,不讓別人看到她的失態。
“抬頭看着我!”他的聲音沒有半分溫度。
安薰兒咬了咬唇,沒動。
“我讓你抬頭看着我!”
看就看,安薰兒翻着眼睛瞪着他。
“如果悅怡出事,誰都保不住你!”厲佑銘一字一句道。
厲母聽到這話鬆了口氣,蘇靜萱神色怪異的看了厲佑銘一眼。
安薰兒眼裏剛褪下的憤怒再次浮了上來,右眼睛酸脹酸脹的,眼睛一眨就有淚水湧出來。
討厭,她不想哭的,有什麼值得她哭的?
在這群人面前哭,豈不是更顯得她懦弱?
用力的揩去眼淚,手背上帶出一片濕濡濡的血水,眼睛更疼了,淚水也涌的更凶。
不,根本不是眼淚,而是血!
安薰兒怔怔的望着手背上的血,又去擦眼睛,本來就臟污的小臉上瞬間就被鮮血染了個遍,看起來分外可怖。
厲母看着皺眉頭,蘇靜萱覺得瘮人。
厲佑銘嘴角下壓,抓起她的手腕就走。
“死不悔改,死有餘辜!”
蘇靜萱驀地睜大了眼睛,“厲總,你帶她去哪兒?”
“蘇小姐,這是我的家事!”言外之意,蘇靜萱管不着。
“厲總,悅怡是我閨蜜,好姐妹,這個女人不分青紅皂白,打傷了悅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說是你的家事?那請問,在你眼裏,悅怡是厲總的什麼人?未婚妻?”
厲佑銘神色複雜的望着蘇靜萱。
蘇靜萱絲毫不覺得怯弱,挺胸抬頭的盯着厲佑銘那張挑不出一丁點毛病的俊臉,“厲總,我個人認為,這個時候,應該報警!”
安薰兒一會看着厲佑銘,一會看着蘇靜萱,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麼一開始對自己恨意這麼強烈,就因為孟悅怡?
真要報了警,她就完了,她會再也上不了學!
雖然不願,乞求的目光還是朝厲佑銘投了過去。
厲佑銘看都不看她一眼,盯着蘇靜萱,眼神愈發冷漠,明明說話聲音不大,卻讓人心底無端發涼。
“報警?蘇小姐真的想好了要報警?”
蘇靜萱皺了皺眉,厲佑銘話里的威脅之意她不是沒聽出來,報警是要抓安薰兒,可,以厲佑銘的兇殘和狠辣,他會只讓案情涉及安薰兒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
如果安薰兒對厲佑銘沒那麼重要,他便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後不了了之!
但,如果安薰兒對厲佑銘有那麼一點重要呢?
那麼,她一旦報警,他絕對會讓事情越鬧越大,牽涉其中的人會越來越多,包括今天在場的她,醫生,護士,無辜的病人,甚至是他的親生母親厲夫人,都會卷進來。
而真要按着這樣的情況發展,厲母第一個就不會同意,會以雷霆之勢把整件事情壓下來,連孟家那邊說不定都會不了了之。
短短的一分多鐘,蘇靜萱把報警后可能產生的後果悉數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最終確認,報警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今天這事,不能報警!
只能私了!
厲佑銘深深地看了蘇靜萱一眼,拉着安薰兒走了。
走到門口,安薰兒再也撐不住,腳下一軟,只覺得眼前發黑,一片天旋地轉,身子晃了晃,便直接往後倒。
“安薰兒?”厲佑銘神情緊張的接住了她。
安薰兒兩眼緊閉,什麼都聽不見了,一邊的眼睛仍在流血。
厲佑銘二話不說,抱起她就走。
腳步邁出的頻率絲毫不弱於剛才聽到這邊打架時,衝過來的速度。
厲母精緻的蛾眉緊緊蹙起,望着遠去的兒子,久久不語。
“美姨,我去看看悅怡怎麼樣了!”
厲母看了蘇靜萱一眼,眼神出奇的冷,“去吧,替我好好照顧她!”
蘇靜萱心裏一咯噔,肯定是剛才她建議報警一事觸怒了厲母。
但她還是想試探試探,“會的!對了美姨,要不要通知孟家的人,畢竟出這麼大的事,萬一孟家那邊知道,會不會不依不饒……”
厲母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蘇小姐,悅怡是孟家女兒,她出了事當然要通知家裏人!”
蘇靜萱笑了笑,“那就勞煩美姨了!我覺得這事還是您來打電話比較合適!”
——
厲佑銘抱着安薰兒,一路暢通無阻,跑去了檢查室,什麼都顧不得了。
她的眼睛一直在流血,眼皮已經腫的像個桃子般,只剩下了一道縫。
檢查室那邊,韋庭川已經通知了所有相關的人,各個科室的專家早在那裏候着了。
眼科,外科,內科,包括剛剛呆的婦產科。
把人放到冰涼的檢查牀上,厲佑銘只說了一句,“我要她沒事!”
“厲總稍安勿躁,我們會儘力!”
暈倒是因為暫時性失血過多,身上的傷也都是些外傷,最主要的還是眼睛。
醫生和護士們緊張的忙碌着,又是拍片又是檢查。
厲佑銘坐在一邊,陰沉着臉,兩手插兜,但褲兜里的兩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醫生的動作,不曾有半分鬆懈。
半個小時后,醫生把彩超的結果拿給厲佑銘看,一邊在旁邊解釋。
“視網膜沒有脫離,比想像的結果好,目前充血嚴重,一定不能揉眼或過度用眼,否則有可能會導致失明!”
厲佑銘喉嚨一緊,“那麼嚴重?”
這是他不曾想到的。
醫生寬慰他,“接下來醫院方面會做針對性的治療,完全恢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望着傷痕纍纍,慘不忍睹的安薰兒,厲佑銘目光陰沉,若非事實在這裏,他都不太能相信這是自己抱進醫院裏的安薰兒。
擺了擺手,厲佑銘道:“保證最好的治療,用最好的葯,可以借調專家,有問題找韋庭川,我要她生龍活虎的,和以前一模一樣!”
“厲總,我們會儘力!”
“我不要儘力,而是必須!她必須好!”
醫生臉色犯難,但他也知道眼前的人不能得罪,只能行迂迴之法,“……是!”
厲佑銘沒再為難醫生們,也知道他留下來,反而會讓醫生們束手束腳,影響判斷。
走出門,他在走廊兩邊的椅子上坐下,想抽根煙,又看到了牆上貼着的禁止抽煙的標示。
胸腔里似有一把火在怒怒燃燒着,扯了扯脖領子,沒得到任何緩解。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厲佑銘拿了出來,看了一眼,接通。
“佑銘,小悅怡沒大問題,有輕微的腦震蕩!”
“嗯!”
“安薰兒怎麼樣了?”
“……不太好!”
“你先別著急,我這邊處理完了就過去!”
“嗯!”
也幸好孟悅怡沒事,否則這事更是難以處理。
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厲佑銘靜靜的坐在走廊里,默默的等。
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過去。
期間手機又響了一次。
不過,這一次不是他的手機響,而是安薰兒的手機,手機上面顯示着三個字——黎瑞宏。
厲佑銘盯着那個名字沉默了一會,掛了。
可這傢伙挺執著,掛了沒一分鐘就又打了過來。
“小薰兒?”
“我是厲佑銘!”
黎瑞宏怔了怔,“又是你?小薰兒在哪裏?”
“我為什麼告訴你?”厲佑銘心裏正煩着,黎瑞宏無疑撞到了他的槍口上。
“厲佑銘,你不覺得你過分了嗎?既然不要她,為什麼還要糾纏她!”
“我糾纏她?黎總依據什麼認為是我糾纏她,而非她糾纏我呢?”厲佑銘沒能忍住,還是掏出了煙,只是沒點燃,塞進了齒間一陣噬咬,煙草的刺激讓他頭腦清醒冷靜不少。
“小薰兒跟我講的!厲佑銘,大家都是男人,我敬佩厲總的為人,所以我明人不說暗話,有些事情你做不到,是你的問題,但我希望厲總能認清事實,不要過多牽連無辜的人。小薰兒只有18歲,一個準備升大二的學生,她跟厲總身邊的其它女人不同,太單純,像一張白紙,只望厲總手下留情,不要過多摧殘她,更不要毀了她!”
厲佑銘難得笑出聲來,“黎總這話我聽不明白,你這是心疼?”
“想要怎麼解讀是厲總你的問題,她在哪裏,你把電話給她,我來接她!”
厲佑銘眯眼望着緊閉的手術室大門,大門上方的手術燈一直是紅色狀態。
“她么,床上!”